“良知?”周芸芸悽然冷笑,一幅不以爲然的樣子。
我不加理會,只是真誠的看着她。
“良知!”三分鐘之後,當她第二次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嘲諷的意味,只剩下眼底感動的淚光。
“對,就是良知,”我篤定的說。
她點了點頭,伸手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對我報以一個真誠的微笑,然後說道:“狄醫生,我願意幫你出庭作證!”
聽到這句堅定的話語,我卻沒有多少激動的感覺。
也許我一直都堅信,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沈如海,沈婉,楊元生,葉美娜和任強之流,也還有王誠,王曉山和劉小月這樣的人。
我唯願能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儘量多的去激發,那些尚存良知的人的向善的心。
如果得到了善的迴應,我也不必欣喜;如果得到了惡的迴應,我也不必懊惱。
因爲我做的,只是順從我自己的心罷了。
“謝謝你,”我說。
那天晚上,我在周芸芸家的陽臺上,如願聽到了我父親那次事件的全部真相。
真相的殘酷,讓我再一次不寒而慄。
原來,我父親當年在手術之前,所看到的檢查報告,被人做了手腳,而做手腳的那個人,正是沈如海。
沈如海僞造了一份心功能等級評估報告。
把病人的心功能等級,由Ⅲ級改成了Ⅰ級。
然後重金收買了,周芸芸的老公任強。
任強對周芸芸威逼利誘,讓當時身爲巡迴護士的周芸芸,把那份錯誤的報告,呈現在我父親眼前。
助手和麻醉師,都對我父親手術中錯誤的認知視而不見,因爲他們,也早就已經得到了沈如海的許諾。
當我聽到這樣的真相,同爲醫生的我,簡直不敢想象。
我不知道,當我父親打開患者胸腔,將手術進行到一半,發現病人心臟情況,遠不如術前評估的時候,他的心裡該是多麼的悲憤。
當他傾盡全力,修正認知,順利完成了高難度的修復手術之後,時間已經大大超出術前預估。
體外循環設備,已經過長的支撐了患者的生命體徵。
心臟停跳的時間太長,狀態太差,無論使用何種灌注方法,都很難讓它再次跳動起來。
患者最終因心臟復甦失敗,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我不知道,我父親當時是何等的絕望。
我只知道,他在這件事之後,一蹶不振,從此後鬱鬱寡歡,退出了醫療系統,最終含恨死在了家裡。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的死,以其說是對患者的愧疚,不如說是被情同手足的兄弟出賣,而感到徹底的絕望!
因爲周芸芸告訴我,我父親在手術之後,就失去了沈如海的聯繫。
他四處尋找,想要找到沈如海當面對質,沈如海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直到患者家屬,鬧到我父親的診所,將我父親困在他的診室裡,肆意綾辱,沈如海纔派人出面,收買了家屬,替我父親解圍。
接下來的事情,全都是我的親身經歷,診所被人舉報,我失去了醫師資格,我家在天心市的房產被拍賣,用來賠償被害人家屬。
我父親身敗名裂,父母先後含恨而終。
周芸芸把她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我。
並且承諾,有朝一日,只要我需要,她可以爲了我,與沈如海對薄公堂。
哪怕因此而坐牢,也決不動搖。
我頭腦中一片混沌,含糊的答應了一句,就渾渾噩噩的下了樓。
一個人走進了這座城市的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