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我可以給你一切
我陪着蘇玫到婦科拿了一些保胎丸,她由於上了年紀,屬於高齡產婦,年輕時候又做過幾次流產,之後沒怎麼調養休息便繼續陪男人風花雪月,所以子宮非常脆弱,雖然懷孕但孩子並不安穩,胎位也不是很好,她和齊總都非常看重這一胎,自然是萬千呵護,每天藥不離口,我和她站在醫院門口等了一會兒司機,等到車來接她時,我將那些藥袋放在後備箱中,對坐進車內探出頭和我道別的蘇玫說,“等過幾天我這邊騰出空閒就去公寓看你。”
蘇玫對我說,“沒有關係,我知道你壓力大,什麼時候累了過來找我,平時不用惦記。”
這句話讓我非常感動,患難見真情,我從沒奢望過我們這樣的圈子還能有一份真情,彼此不嫉妒惡待維持面上的和平就已經非常難得,可我和蘇玫,包括我和崔婕的不打不相識,都似乎在一點點擺脫圈子裡的魔咒。
我目送蘇玫的車消失在十字路口,我看了一眼停車場,那輛粉色跑車已經不見蹤影,閔丞紋不知何時離開,我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身上非常寒冷,我沒有穿外套便跑出來。
我乘坐電梯回到三樓病房,龐秘書並沒有在走廊,房門大開,只有祝臣舟一人半靠在牀頭,手上拿着一本最新期刊的財經雜誌。
我走進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先穿好繫上釦子,倘若稍後有什麼人忽然光臨探視,我也好做出萬全準備立刻跑出去避開。我穿上後看了一眼牀頭沒有啓封的藥瓶,剛握在掌心要擰開,祝臣舟忽然從雜誌中擡起頭,將封面合住,目不轉睛凝視我的左臉說,“臉怎麼回事。”
我還以爲他了解清楚這是他新婚嬌妻製造的後果,便裝作沒有看到,恨不得我按住不提,沒想到他還在給我機會讓我發泄,我索性側過身讓自己那面浮腫完全被他看到,我冷笑說,“難道剛纔你沒發現嗎,爲什麼那時候不問,現在才問我,是擔心閔小姐聽到後會醋意大發,然後對你不停撒嬌質問。如果等紅腫完全消退下去,祝總再來關切,還有絲毫意義嗎。”
祝臣舟耐心聽完我莫名其妙的火氣噴發,他仍舊非常沉靜說,“剛纔你沒有給我機會詢問,便立刻轉身落而逃,難道要我帶傷追你出去問你臉上的紅腫是怎麼來的嗎。”
我沒有說話,將從瓶子內倒出來的一把花花綠綠的顆粒從我掌心渡到他掌心,我故意曲解事實說,“我自己打的。”
祝臣舟聽到後忽然嗤地一聲笑出來,“你對自己下手還真狠。爲什麼要打。”
“我手癢,手賤,閒得難受。”
祝臣舟嗯了一聲,“我也手癢,你過來。”
我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臉上表情非常認真,不容我拒絕他的指令,我彷彿思維不受控制般真的走了過去,在靠近他還有一段距離時,祝臣舟忽然伸出手出其不意將我扯到他懷中,他溫熱的大掌直接覆蓋在我紅腫的半邊臉上,他用力按了一下,我便疼得嚎叫出來。
“你變/態!”
我這才明白他手癢的含義,我在他懷裡開始掙扎,可能是我沒有留意碰到了他背部傷口,他忽然身體一僵,接着便用力按住我頭頂,將我往他胸口按去,他冷冷說,“安分些。”
我安分不了,我覺得祝臣舟在和我唱一出我根本無法掌控卻反被他捏住的戲,他高興時便給我一點甜頭一點溫柔,讓我將已經磨練得非常堅硬的心又柔軟下來,他沒有任何情緒時便對我視而不見當作陌生人,甚至和我兵戎相見,我根本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也不能逃脫這樣被動的局面。
我情緒激動一把推開他,無視他因爲背部巨痛而擰起的眉頭,他成功燒起了一把烈焰,將我所有的理智和意念都焚化燒燬,像是高溫烤箱,折磨着我的五臟六腑我的四肢百骸。
“你到底要怎樣?我受夠了你這副姿態,你把我當作什麼,普通女人,仇敵妻子,還是一個可以昇華感情企圖佔爲己有的情人?你利用手段殺了陳靖深還不夠嗎,爲什麼連他最後一點家業都要奪走,我承認很多事一個巴掌拍不響,是我也逾越了自己作爲人妻的底線和本分,我求你,求我們放過彼此,就當作從來都不認識,我命大我活下去,命薄我就死了去陪他,我不需要你再救我,哪怕我就在你面前苟延殘喘,你可以視而不見,我不會怪你更不會求你,我也不會再關注你任何動向,你對我而言就是一個早晚會醒的夢,即使我想要無限期延長,可道德與世俗不允許我這樣貪婪,它勢必要醒過來,那麼長痛不如短痛。我只要美索。”
祝臣舟有一點驚訝我忽然爆發的憤怒,但他很快便適應了我,他說,“我不奪走美索,它會成爲那些股東一點點蠶食分享的肥美盛宴,連一丁點都不再屬於陳靖深,他早有先見之明,將自己的一半股份贈予我,他寧可將這些利益成爲我庇佑放過你和陳露露的籌碼與誘餌,也不願淪爲別人手中灰飛煙滅,到時你們不僅分享不到一絲一毫,還會性命堪憂。是我不計前嫌幫助了他留下這份心血。”
“那你將美索還給我。妻子繼承亡夫家業,理所應當,你一個外人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所有人都在謠傳,是我和你裡應外合讓陳靖深死於非命,謀奪他的家產,將他推入死無葬身之地,你心狠手辣,我更是活脫脫一個現代版的潘金蓮,這樣的謠言只有你退位交還我才能止住。露露已經非常可憐,我有義務守護住陳家產業,原原本本交到她手上。”
祝臣舟對我過分自信的話語冷笑一聲說,“美索在你掌控下連一個月都扛不過去,那些人會暗算你,將你攻擊得體無完膚,我接手後才知道美索遠不是它看上去那樣雄厚,它內部漏洞百出,到處都是坍塌,稍微有一點風浪便會徹底崩潰,陳靖深常年在市局忙碌,這方面他顧全不周,被那些老狐狸在私下分割得不亦樂乎,我敢說在海城出了我祝臣舟,沒有任何人能夠將美索起死回生。”
我將蓋在他身上的被子朝地上狠狠一掃,他穿着病號服半躺在牀上,纏着厚重紗布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我視線內,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癲狂的情緒,我紅着眼睛大吼說,“它的生死存亡和你無關,它就算在我手上一夜之間顛覆推翻,陳靖深也不會怪我,是我能力有限,不能讓它昌盛,可我們自家人的東西,憑什麼由你掌控經營。你和陳靖深不是盟友不是患難之交,你們是對手,你是殺了他的惡魔,你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他十幾年的心血最終到了你手上,他死不瞑目。他以爲我和露露失去了他便無法生存,所以他纔會委屈自己信仰背離初衷忍痛割讓那些股份,可他並沒有說將美索交給你經營,讓你成爲接替他的人!是你自己貪慾權勢和美索數十億的財力,想要藉着這麼完美說辭據爲己有,豐滿你巨文的羽翼,橫掃海城乃至南省一切企業,你和蔣昇平不是盟友嗎,但你祝臣舟又會真的和誰交好,你敢說你不想推翻宏揚複製昔年蔣華東的龐大盛世嗎,你是怎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抱歉,美索這個位置只能由我來坐,它不會成爲你未來某一天與蔣昇平爭奪霸主的先鋒。你可以輔佐我,我同樣給你這些股份,給你分紅,給你大股東的地位,但你沒資格直接將我踢出美索。”
我說完俯下身,將我的兩隻手完全撐在他肩膀,我用力掐進去,剛剛整理過的修長指甲完全刺入他皮肉內,緊挨着傷口,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的皮膚是粘連的,所以我能看到他因爲巨痛而略變的表情。
祝臣舟看了我好久,他忽然爆發出一陣非常有趣而狂妄的笑聲,他臉上滿是自豪說,“這樣聰明的沈箏,讓我如何不喜歡。兩個高手過招,這盤棋我自然下得興致高昂。你說的不錯,陳靖深這點心血是我必須收繳囊中的,因爲從我決定要抗爭蔣昇平佔領南省那一天起,我就盯上了美索。只有將它填充進巨文,我纔有更多資本敵對宏揚,否則單憑巨文,還是不夠,因爲它遠沒有宏揚從蔣華東手中便一點點積攢起來的雄厚實力,到達蔣昇平這一代,已經堪稱盛世,所以就算沒有呂慈,他一樣活不了。可如果不是呂慈的仇恨隔在我們中間,我也許會心懷仁慈留他性命,但從感情到利益,他都妨礙傷害了我,所以你不能怪我。”
我被他這樣冷酷無情還不知悔改認爲自己沒錯的模樣氣得連連點頭,我說,“對,你祝臣舟永遠都是對的,誰讓你位高權重,你可以踐踏別人尊嚴,可以憑藉心情和興趣爲所欲爲,但我不會放棄,不管我輸給你多少次,哪怕拼盡我最後一口氣,我一定要守住陳靖深的家業,我一定會把美索重新收復失地。”
我說完這些話後,走到病房門口將門打開,門外有一名護士正推着車要敲門進來,車上擺放着各種瓶瓶罐罐和打針器具,她擡眼看到我朝我微微一笑,剛要打招呼,我便看也不看她直接從她旁邊擦身而過。
我走出去不到兩步,祝臣舟忽然在我身後的病房語氣陰森說,“你一定要和我爲敵不安於室嗎。”
我頓住腳步,我沒有回頭去看,祝臣舟等了片刻繼續說,“我可以給你和陳露露非常優渥而安穩的生活,買一棟房子,供養她留學,以及解決掉學成歸來的工作問題,照料呵護你一生,讓你處在一個毫無憂慮的環境中,不用奔波不用討好不用看人臉色,我會抽空回去陪你吃飯,陪你逛街,我承諾再也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誰再敢向你動手,我就讓她十倍償還,不管她是閔丞紋,還是任何人。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嗎,一定要和我爭得你死我活,不要說你根本贏不了,就算你贏了,你守着偌大的美索做什麼。爲死去的陳靖深贖罪,將你困頓一生畫地爲牢,你只是在想象那樣的生活也很美好,但如果你開始過上,你就會明白,女人依附於一個男人會輕鬆很多。”
祝臣舟說完後,便不再發聲,他等待我的答覆,我站在那裡能感覺到脊背微微發冷,他目光在我背後要盯出一個窟窿般堅定不移,根本不肯罷休,我沉默許久最終也沒有給他任何答覆,便朝着遠處的電梯走去,我起初還在走,但到後來,我感覺他的目光始終沒有收回,仍舊不肯放棄的追隨我,我便瘋了一樣狂奔,不顧一切的奔跑,耳畔呼嘯的風聲和驚叫着躲避我衝擊的護士在我身體兩側都幻化爲模糊白霧,看也看不清。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跑,但如果我還繼續聽他對我充滿誘/惑的設想未來,每一句都是我最夢想的模樣,不見刀光砸在我心尖上,消磨動搖我的意志,我真的怕自己會抵抗不住那份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