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憐香惜玉是男人美德
他說完這句話後,非常有深意看着我眼睛,我以爲他會爲難我什麼,沒想到他並沒有,他只是在沉默許久後,重新把棋盤上的棋子一枚枚摘下,直到棋盤再次空蕩,他意味深長對我說,“不管我出於怎樣目的,我認爲自己都得到了一個很大的驚喜。能從一盤棋局上分析人生,沈小姐很聰慧。”
他說着按了一旁的紅色按鈕,大約兩三分鐘,有服務生從門口敲門進入,詢問需要什麼餐點,祝臣舟隨後說了兩樣糕點名字,又指了指茶壺,“給我換龍井,這一味有些苦,女士喝不慣。”
服務生點頭走出去,換了一壺非常清香的龍井茶,他擺在桌上斟滿了兩個杯子,然後朝我們一一頷首,“最好的龍井嫩芯,沒有經過曬茶,每一片都掛着露珠,直接從茶園送過來,所以味道都是最純正的,不過少了點後味。先生小姐嚐嚐如果覺得不好,我再換曬過的。”
祝臣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臉上表情很舒緩,“我認爲不錯,香茶美人意猶未盡,沈小姐如果覺得可以,就留下這壺。”
服務生看向我,我根本不懂品茶,甚至大部分時候,我都覺得茶並不好喝,但我騎虎難下,又不想丟了陳靖深的面子,讓別人覺得我沒有任何見識,難上臺面,我用手指夾住杯子喝下半杯,然後笑着對祝臣舟說,“祝總品茶很風雅,但龍井本身和其他茶種不同,杭州氣候溫潤,西湖養人,那邊有茶山比鄰樹林,日照和雨水都恰到好處,茶味不算苦濃,浸泡好了搭配紅棗甘冽爽口,大口急品雖然有點暴殄天物,可是能嚐到**分的滋味,淡飲也就是一二分,可見祝總對茶道的分門別類也沒有過深瞭解。”
服務生很訝異看着我,“沈小姐對茶道很有研究嗎。”
我反問她,“你在茶斎做服務生,你應該很有研究。我剛纔分析龍井,說的對嗎。”
服務生面色很羞愧,“我也是剛來兩個多月,這邊很多服務生都是窮鄉僻壤小地方來城裡打工,很多飯菜樣式都沒吃過,哪有多餘的錢財和心情喝茶,但是久病成醫吧,幹這一行時間長了也多少明白點皮毛,我聽着您好像是行家,但我還真不懂。”
祝臣舟眼神睨着前方的窗子,輕輕的嗤笑了一聲,“信口胡謅。”
服務生察覺到我們之間似乎並不和諧,他臉上微微有點尷尬,找了個藉口走出包房,祝臣舟手肘支在桌上,扶着茶杯側頭打量我神情,“真是面不改色。我記憶中陳靖深很不喜歡聰明女人,這會生出許多麻煩,他第一次破戒。”
我將壓在舌下的龍井茶吐在杯子內,用溼巾深入擦了擦舌尖,他看到我吐出的茶明顯一怔,我歪着頭笑說,“祝總爲人奸詐,人所共知,我可不敢喝你請的茶。這點小招數班門弄斧,祝總別放在心上。”
從我走進這扇門到現在,區區幾十分鐘,我從祝臣舟臉上看到了無數種表情,雖然都很冷淡,並不明顯,不過以他的城府和地位,大約從沒有人像我去忤逆反骨他,都是奉承和巴結,可我做不到,我不需要求他什麼,更不可能對一個開始便充滿敵意的男人和顏悅色。
我的後臺是陳靖深,不管他們有怎樣糾葛,我現在的身份,祝臣舟也只能幹癢而無法撓。
官商之間的微妙和特殊,永遠只能粗略估計但不要妄想清晰透徹。
這是一條粗大的虅蔓,由官場和商場兩條細小的枝幹扭曲交纏而成,兩條枝幹都各自長着堅硬銳利的刺,可以收縮自如,用來保護自己或者去刺傷對方,當利益充滿了矛盾和負荷,便會放出全身的刺去戰鬥,也許針對敵人,也許針對同僚,但自己同樣也會耗盡全部體力,一損俱損。
官商是矛盾又共通的,他們在法律的強大外衣下,撿着道德方面的疏漏,擁有很多特權,包括暗箱操作,這世上沒有不違反道德的商人,多少都會在這條路上長出一點逆鱗,同樣也沒有絕對遵守法律的仕途,多少也會在背後長出一隻無形的手。
祝臣舟緩慢將目光從我的茶杯上收回,他看着我別有深意的語氣,“你知道聰明女人都會有怎樣下場嗎。”
我不語,他笑着轉動茶杯,“看來你沒有深入從其他途徑瞭解過我,所以不清楚聰明女人在我這裡會得到什麼結局。大部分情況下,聰明女人都會反被聰明誤,因爲女人見識比男人淺薄,心胸也略微狹隘,她們更易侍寵而驕,自恃聰明而把自己逼向末路。但也有一小部分活得非常成功的女性,她們運用自己聰慧,再加以一點美貌,將男子世界攪得天翻地覆,這一點還是因人而異。”
祝臣舟的右手拇指戴着一枚碧綠色的扳指,寶玉的質地非常通透,在燈光下折射出很誘人的鋒芒,就像祝臣舟本身一樣閃亮耀眼,又透着幾分深沉。
他摩挲着那枚扳指,脣角含着淺笑,“沈小姐覺得自己是哪種女人。”
我端起我面前從未動過而茶水也早已冷卻杯子,放在鼻下聞了聞,“我的討好目標不是祝總,我沒必要因爲你的喜好而改變自己,祝總可能是得了一種叫幻想症的病,認爲你頗有興趣的女人,就一定對你同樣充滿了好感。我是哪一種都不重要,因爲我不聰明。我知道怎樣收斂鋒芒,以很平庸的姿態去博得所有接觸我的人的好感與鬆懈,不被男人警惕和懷疑,過好我自己的生活,能夠在陳靖深身邊留得更久一些。”
祝臣舟嗯了一聲,“好志向,很遠大。官商的排序是官前商後,這就意味官場上的人比商場上的人更加難以掌控,沈小姐想要把持陳靖深的感情,非常野心勃勃。”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放在茶几一角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伸出手才摸到邊緣,忽然右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扣住,將我狠狠拖了過去,速度之快由不得我反應,祝臣舟的身體緊緊貼過來,將我壓在牆壁和他之間,他臉上像看到了獵物的自信笑容在一點點放大和加深,“這世上最可怕的男人分爲兩種,一種是陳靖深那一類,一種是我。前者含蓄寡言,永遠波瀾不驚,可他內心陰暗而狠毒,用念舊癡情來僞裝自己,其實背後的他最不堪入目。至於我這樣的後者,至少心裡還會對女人不忍,比如沈小姐。我一直認爲憐香惜玉是男人最大的美德,要發揚傳承下去。”
我狠狠推搡他胸膛,堅硬如鐵的觸感將我指尖戳得痠疼,我瞪着他,用眼神控訴他的越禮,他的脣若有若無擦着我耳廓輕輕點了一下,然後在我發怒之前迅速鬆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