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後,戰荳荳沒有再回夏家,今天的補習肯定是不可能進行了,估計家裡也有不少事情忙,她不想再去添亂。謝絕了李叔送她回去的好意,戰荳荳揹着書包就直接鑽到了超級市場。
去看病人去道歉總要有點誠意對不對,她的誠意就是熬製十全大補湯。買花送禮品那是半生不熟的人之間才用的客套玩意兒,她自認爲和夏非寒的關係,應該更近一步。
她習慣了老是咋咋呼呼的對夏非寒,夏非寒似乎也總是野蠻粗暴的對待她,卻沒有去深思,這常人不太能夠接受的相處方式,正是建立在他們和諧親密的關係之上。越親密,越無所顧忌。
回武館窩進廚房,剛好武館請來做飯的阿姨已經完工,給她留出了足夠的空間。師兄們招呼戰荳荳一起吃飯也被她暫時拒絕,一直到把所有材料準備好放進砂鍋中燉煨,戰荳荳才抽空去扒了一碗早就冷掉的飯菜,眼睛還一直注意着火候。
八點多,補血養氣大補湯新鮮出鍋,戰荳荳小心的裝進保溫杯中,騎着風火輪趕向醫院。夏致哥哥應該還在醫院的吧?呃……在夏致哥哥面前道歉,也不算丟人對不對?
輕車熟路上了病房,護士姐姐本來還不讓進,幸好中午的時候來露過臉有印象,再加上戰荳荳嘴甜磨工好,最後還是讓她進了。而且還打探到一個最新消息——陪伴病人的雙胞胎帥哥半小時前已經離去,現在病美人一個人在病房。
這是老天爺也要給她創造一個良好的道歉環境麼?
原想輕輕推開房間門給個驚喜,誰知道卻已經上鎖了,非寒哥哥的隱私感還是那麼的強烈啊。戰荳荳無奈,只好輕輕敲門——夏非寒不會小氣到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她,直接把她拒之門外吧?
那她就真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幸好,最壞的狀況沒有發生,隨着門鎖咔嚓一聲輕動,房間門被打開了半尺寬距離。
戰荳荳眼明手快先把自己一隻腳卡了進去,預防夏非寒看見來訪者是她後關門放狗。但事實證明,她又多慮了。
夏非寒眉頭一皺,放開了門把手,轉身又穿過會客區躺回了病牀上,全程一語不發。
雖然他認爲出車禍純粹是自己的原因,跟戰荳荳毫無關係,但是對於她之前膽敢擺臉色給他看試圖拉開距離這件事,依舊很有火氣。而且中午那算是探病麼?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就留了,是鬧哪樣?現在她這是自責了後悔了嗎?既然如此,這麼好的機會,他這個“病人”沒理由不好好利用不是嗎?
讓她以後一輩子都不敢用那種態度對她。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的話,他不介意自己傷的再重一點,再來一點苦肉計。
呼……戰荳荳瞄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情況還算不錯。轉身鎖上房間門,躡手躡腳跟在他身後,唯恐發出一點點噪聲。
雖然從小到大好像闖了不少禍,也無數次被老爸修理過,但是說起懺悔心理,戰荳荳這還是第一次。以前要不就是自己受傷,要不就是教訓了她認爲應該教訓的人,自己問心無愧,跟現在的情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該用一個什麼樣的開場白比較好?
豪氣干雲天型?衝上去大猩猩狀捶胸怒吼:老孃就是錯了!你來削我吧?
吊兒郎當欠揍型?極度鄙視他的小氣:夏非寒,是不是男人?這點兒小事,至於麼?
諂媚討好型?上去繼續什麼都沒事兒發生好哥倆一樣:非寒哥,餓了吧?來喝口湯?
委曲求全型?雙手捧湯立牀頭懺悔:非寒哥哥,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目前情況,好像最後一個比較靠譜?
戰荳荳拎着保溫杯,站定在夏非寒的牀頭;夏非寒躺在牀上,閉目修養。
戰荳荳醞釀情緒,話說這方案4其實她應該也是常用的,但那時候是鬧着玩的,現在情緒真的到這點兒了,反倒好像把握不住這個度了。
豁出去了……戰荳荳把湯放牀頭,雙手絞在背後,垂目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兩眼汪汪——影后就是要有這種收放自如的功力對不對?
“非寒哥哥……”戰荳荳在牀邊坐下,小屁股往裡面拱了拱,隔着被子貼着他。據說肢體上的親密接觸比話語管用一千倍,嘮嘮叨叨說半天安慰的話還不如給一個溫暖的擁抱。她現在不確定夏非寒身體是不是受傷,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試探着接近。
夏非寒不爲所動,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戰荳荳不氣餒,小爪子一把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牢牢握住不讓他抽離——呃,他好像也沒這個意思。“非寒哥哥,疼不疼?”
無人應答,她只好自說自話。
“對不起啊,我早上不該發神經的,一定是因爲昨天晚上半夜起牀上廁所腦袋被門給夾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生我氣好不好?”戰荳荳自責不已,說着說着,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我跟你發脾氣就會影響你心情,影響你心情就會影響你判斷,影響你判斷就會影響你開車,影響你開車你纔會不小心受傷,都怪我……”
完了……自己好像變成千古罪人了……戰荳荳現在不是演戲,她的眼眶裡泛起的水霧是出自真心。這次還算不幸中的萬幸,只是外傷,萬一非寒哥哥真的出事了,她該怎麼辦?她會一輩子永遠活在愧疚裡,她會一輩子無法面對疼愛她的夏家人。
她的性子,寧可天下人負她,也不願意她負天下人。
戰荳荳一時說不下去,握着他的手,眼淚汪汪。
沉默了好一會兒。
寂靜中,夏非寒眉頭微微一皺,忽然冷聲:“這樣就完了?道歉結束了?”他剛纔就忍不住想要開口,想告訴她這一切都跟她沒關係,但爲了用她的愧疚來贏得以後,還是勉強讓自己狠心了一下。
“啊?”戰荳荳還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緒裡,一時被嚇了一跳,雖然夏非寒的語氣不是很友好,但戰荳荳還是很驚喜:“非寒哥哥,你會說話了啊?”
夏非寒一頭黑線:“我什麼時候不會說話了?”
“呵,呵呵,呵呵呵……”戰荳荳傻笑一陣,用手背抹了抹眼裡的淚花,也不去計較:“我好怕你不理我……”
她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她哭了?shit……夏非寒暗自咒罵自己,剛纔只顧着閉眼裝酷裝生氣,沒注意到她居然流眼淚了——她這個傻樂傻樂的傻姑娘,會因爲自己生氣而急的流眼淚嗎?
夏非寒心中原本還殘留的那麼一丁點兒鬱悶,瞬間就消散了。
“貌似是你先不理我,我只是配合你的吧?”夏非寒其實很介意她突然變臉的原因。昨天晚上明明還好好的,爲什麼就夏致送了一趟回來,夏致滿面春風,她就翻臉不認人了?“老實交代,發什麼神經?”
剛纔是她抓着他的手掌,不知不覺中,現在已經變成他握着她的手。
呃……戰荳荳微微有點囧,總不能說自己爲了不讓夏致不高興所以想嘗試着跟他保持距離?那不是找shi啊!她永遠不會再動這個念頭,也不會讓他知道自己曾經有過這個念頭:“那個,我就是覺得吧,那個,我現在在你面前好像挺慫的,所以……我只是想擺個酷……”
是這樣嗎?按照她的性格來說,好像有一定的可信度,但是看她那結結巴巴的態度來看,又有點可疑。夏非寒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蛛絲馬跡。
戰荳荳瞪大眼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個誠實可靠美少女。
夏非寒伸手,想要刷她頭,不過他躺着她坐着的距離,就不是大長臂能夠解決的了。戰荳荳一看,急忙樂顛顛的湊上自己的腦袋——反正慫了,就一路慫下去吧,只要他消氣正常對待她就好。
夏非寒很沒有人性的蹂躪了一把她的後腦勺,力氣大的乾脆就把她摁在了被窩上——他的懷中。
“豬,還知道自己慫了?”夏非寒冷聲罵着她,眼光中卻開始溫柔。“說吧,這次打算怎麼補償?”
雖然不忍心也不厚道,不過他還是決定要把這次的意外算在她頭上——這本來也是事實不是嗎,更是他現在爲數不多他可以利用的東西。
夏致的改變讓他很有緊迫感和危機感。他猶豫也矛盾着,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爭取一下,又依稀覺得這樣違背了自己關愛他們倆的本心。
他放不下戰荳荳,卻也無法容忍自己去傷害夏致。
如果,夏致沒有愛上荳荳,那該多麼完美。在愛神丘比特的箭射中戰荳荳和夏致之前,他能不能快人一步先他而前?
做自己能做的,不讓自己後悔;不去阻攔夏致能做的,不讓自己負疚。就看,誰先誰後吧。
戰荳荳悶在被窩裡,卻眉眼含笑。老老實實被他大掌摁着,半趴在他的身軀上,甕聲甕氣:“有的有的,你先讓我起來。”
是這個嗎?夏非寒斜眼看着牀頭卡通豬的保溫杯,輕輕鬆開了手。
戰荳荳雙手扒了一下自己的髮絲,長頭髮就是這點兒不好,容易亂,她扎小辮兒的手藝又不咋的,就一直披肩發。果然,如夏非寒所預料的,她笑眯眯的拿過了保溫杯,一邊打開一邊吹噓:“荳荳牌愛心大補湯,補血養顏,滋補佳品。”
還真是懂得發揮自己長處啊。剛纔晚飯都沒吃多少,主要是不習慣醫院怪怪的味道,現在她在身邊,鼻子裡就只剩下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秀色可餐,可以這麼理解嗎?
夏非寒想要起身,戰荳荳急忙喝止他:“等等,我來我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就屁顛屁顛跑到牀尾,把牀直了起來。
一條龍服務。夏非寒就看着她樂顛顛的把湯遞到了他的嘴邊上。這是要喂他嗎?
他都不記得自己有被人餵飯的時候了,好幼稚……他又不是孩子又不是殘疾人,是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
夏非寒心中無限彆扭,下意識的想別過頭,最好把她推的遠遠的,但是看着她含笑的殷切的目光,他居然鬼使神差的張開了嘴。
一小勺湯緩緩流進他的口水,溫度適宜,口感適中。
戰荳荳小心的又咬起一勺,小心的吹了吹,送到他脣邊:“好喝嗎?”
夏非寒依舊有點不習慣這被伺候的感覺,頗不自在的嗯了一聲。
“明天我再從武館帶點藥過來好不好?可以祛疤的,”戰荳荳擔心的看了一眼他的額頭,想着那裡可能會留下疤痕,頓時心中有幾百個不舒服——那就好像絕美的藝術品上多了一道瑕疵一樣,讓人無法接受。
“無所謂。”夏非寒的想法剛好相反,男人有點疤痕,應該是更加增添一些男子漢氣概吧?剛好,她不是老嫌棄他長得娘娘腔麼。
“不行!”戰荳荳着急了:“怎麼可以無所謂呢,一定要一點疤痕都不留,這麼好看的臉,要是留疤那多可惜。”
“我又不是女人。”夏非寒對此論調嗤之以鼻。
“你是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戰荳荳義憤填膺指出,怎麼可以這麼不愛惜這漂亮的容顏呢,知不知道別人想要都沒有?
shit……最討厭把他跟女人扯上關係了。夏非寒冷冷的看着她,閉上了嘴巴,漠視她送到嘴邊的煨湯。
呃……這表情很明顯,戰荳荳迅速接受到了這個信號,心裡偷偷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靠,怎麼說話這麼不注意捏,又戳到他死穴了。
戰荳荳換上諂媚的笑容,先把湯放到旁邊,抽了一張紙巾細細的替他擦了擦嘴:“哎喲,非寒哥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們要好好保護不是麼?”
“請你把這話多留給自己。”她從小到大磕磕碰碰到處受傷少嗎?貌似比他多得多。
“我現在有好好保護啊,你看,我都學立秋開始用護膚品了,你聞聞香不香。”戰荳荳把臉頰湊過去給夏非寒聞,證明自己現在有所進步。以前她唯一會用一種香水叫做sixgod。
淡淡的牛奶香味飄進鼻端,和她的體香一樣好聞。夏非寒深呼吸,很想就這樣湊上去親一口。
“所以你也要好好愛惜嘛。”戰荳荳言下之意,我這模樣兒的都這樣了,你那細皮嫩肉的,更加要加倍。
“你那麼關心我幹嘛,怎樣,怕留疤我記恨你一輩子?”夏非寒挑眉看着她。
“不是啊,我就純粹覺得那樣暴殄天物嘛。”戰荳荳開始還有點不承認,但想了想,真的怕他不在乎,還是得表明自己的重視:“非寒哥哥,你知道我覺得全世界誰最帥麼?”
“我?”夏非寒很臭屁的自我標榜了一下。她這麼說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嗯嗯嗯。”戰荳荳誇張的猛點頭:“對啊對啊,我覺得你是全世界最帥的男生,誰都比不上你。你好看的就跟藝術品似的,萬一留疤,那多可惜啊,到時候都沒有夏致哥哥帥了。”
前面的馬屁都是廢話,只有最後一句對夏非寒來說有用。跟夏致比較啊……難道追她,最後還要靠顏來取勝嗎?
“你不是老說我娘娘腔麼?”夏非寒今天打算跟她把舊賬全清了。看來偶爾當回病人,待遇還不錯。
“……我那不是赤裸裸的羨慕嫉妒恨麼,其實我可喜歡了。”戰荳荳今天探病只帶了馬屁。
“有多喜歡?”夏非寒心跳略有點紊亂,雙眼盯着她,期待答案。
“呃……好喜歡好喜歡……”戰荳荳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虛假。”夏非寒冷哼一聲,兩字定論,傲嬌的往後一靠別過頭。
“哎哎,我說真的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語文作文不好。”戰荳荳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尋找合適的詞語表達自己的感受,可惜書到用時方恨少,不管用什麼,好像都有點詞不達意。
她的口才只適合在歪理上,一到正兒八經想用,文思就特麼的都涌光了。
夏非寒只需要沉默給予壓力。
“呃,就是看見你吧,就想老看着;老看着吧,呃,就好像喝酒一樣好像會醉掉,哦對了對了,用個文雅一點的詞,叫沉迷!”戰荳荳一旦找到文雅的突破口,就找到感覺了:“你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你風流瀟灑貌比潘安,才貌雙全玉樹臨風;你清新俊逸品貌非凡,驚才風逸翩翩少年……”
“pia!”某人又吃了一個大抹頭。
夏非寒一頭黑線盯着她,需要表揚她成語學的好麼?怪不得文理科成績相差這麼大,她的記憶力確實是極好極好的,但是邏輯思維能力好像有點紊亂啊。“我是讓你說,怎麼喜歡!”
逼着別人說怎麼喜歡自己,這事兒怎麼看怎麼惡俗,偏偏他就在做。而她,還逼着他得問第二遍。
“呃……我誇獎不就代表喜歡了嗎?”戰荳荳表情呆滯,還不夠麼,她的腦細胞可是死的差不多了。
“我要你,用肢體動作來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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