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情況,穆筱言以前跟杜鵑聊天的時候也聽杜鵑無意中談起過,只是,她所理解的窮,也絕對沒有到這種地步。
穆筱言看着眼前破損的好像只需一陣風輕輕一吹便會倒塌的茅屋,心裡不覺有些難受,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獨自生活,她唯一的期盼,怕也就是宮裡的女兒了吧。
可是命運弄人,如今,她的女兒已經香消玉殞,年邁的老人,該如何去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呢?
還沒有踏進屋子,穆筱言卻先開始膽怯了,她實在是不知道她該如何開口,如何去傷這樣一位老人的心。
“進去吧!”倒是軒轅翊凌,儘管身爲皇子的他錦衣玉食慣了,可是見到這樣的場面,依舊只是一臉平靜,見穆筱言依舊杵在門口不動,到當先推開了面前破損不堪的木門。
隨着“吱呀”一聲響,屋內的場景便全數呈現在了穆筱言的眼前。
泥濘低窪的地面髒亂不堪,屋內簡單的擺放着一張平角桌,一把木椅,屋子最裡側靠牆的一腳,擺着一張簡單鋪了些稻草的牀,如果那能稱之爲牀的話。
此外,便還有一個發黑的鐵鍋,和一個缺了口了瓷碗被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整個屋子就這麼一些擺設,此時雙目已經有些呆滯的老人正蜷縮在牀上,見到有人來了,老人眼裡有那麼一瞬間的驚喜,只是看清楚來人之後,很快又歸於平靜。
好像站在門口的這兩個人,推開的,不是她家裡的大門一般。
穆筱言有些不忍心的別過眼去,好不容易纔掩下眼底的澀意,朝着老人走了過去。
她微微一笑,輕聲細語,儘量不讓自己嚇到老人,“大娘,你好,我是杜鵑的朋友,我叫上官月兒,您可以叫我月兒!”
“杜鵑?”聽到女兒的名字,牀上的老人終於有了反應,有些艱難的爬起身,伸長了脖子看向了門外,卻並沒有看到想念的人,只得再次看向了穆筱言。
“鵑兒她人呢?怎麼也不來看看我?”蒼老的聲音帶着無限的悔意,“她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當初狠心把她送進了宮?”
老人說着說着,竟是自顧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呀,娘也不想啊,娘也不想啊,你可千萬別怪娘啊……”
“大娘!”穆筱言終是不忍心,走過去扶起哭的顫顫巍巍的老人,安慰道,“大娘,您別傷心,杜鵑她不怪你的,她不怪你的!”
“真的?”聽到穆筱言的話,老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滿布皺紋的手緊緊的抓住了穆筱言,“她真的不怪我……”
“不對,你一定在騙我……”還不等穆筱言說什麼,老人便又鬆開了手,自顧道,“你是騙我的,若是不怪我,怎麼這麼多年也不來看看我……”
“大娘,您誤會杜鵑了!”穆筱言急忙解釋,“皇宮那地方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一般的宮女又哪裡能隨便進出,您看,杜鵑雖是未來看過您,可是每月也會將她的月俸託人寄給您不是麼?那就說明她一直
是記掛着您的啊,只是她脫不開身,無法親自來看您,您一定要體諒她的苦衷呀!”
“我理解的!我理解的!”說到這裡,老人已經是老淚縱橫,她哪裡不知道呢,只是這麼多年了,她實在是想她那可憐的女兒呀。
她常常想,若是當年,她沒有狠心將女兒送進那皇宮,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呢?
只是,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大娘,您別傷心了!”穆筱言拉住老人的手,安慰,“我這次來便是代替杜鵑來看您的,杜鵑她也是很想您的!”
“你是?”老人好像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面前的人。
“我是杜鵑在宮裡的朋友!”穆筱言攙着老人在牀頭坐下,才接着道,“杜鵑因爲自己沒辦法出宮,這才拜託我來看看您的!”
“真的?”老人聞言很是激動,抓着穆筱言的手問,“杜鵑她還好麼?”
穆筱言點點頭,輕笑,“她很好!”她實在是不忍心對這樣一個老人說實話,真相太過殘酷,或許此刻,謊言要比真相要動聽的多。
老人聞言開心的抹了抹眼淚,不住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娘!”穆筱言打量了整個屋子一眼,既然杜鵑不在了,那照顧老人的責任她義不容辭,如今這裡顯然不能住人了,她得給老人另外找個地方。
“大娘,這裡您住着不安全,杜鵑她也不放心,所以讓我給您另外找個地方,您看好麼?”
“也罷,既是鵑兒的安排,我自然是同意的!”老人點點頭表示贊同,又看向穆筱言道,“那還勞煩姑娘稍等片刻,我這裡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還是得收拾收拾的!”
穆筱言點點頭,“那我去外面等您!”
屋外依舊陽光很好,二皇子軒轅翊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屋內,而站在了屋外。
他背對着穆筱言站着,將雙手背在了身後,身材頎長,陽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
而他整個人,竟是好像散發出一種聖潔的光芒,好像誤落凡間的仙人,神聖的不可侵犯,穆筱言竟是一時看癡了去。
聽到身後的動靜,軒轅翊凌轉過身來,看向了穆筱言,“據我所知,那個叫杜鵑的,已經投井死了!”
他語氣依舊平靜,好像在他眼裡,那個投井死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無關緊要的牲畜。
“那又怎樣?”穆筱言被他的聲音喚回了思緒,“面對這樣一個老人,我怎麼忍心……”
軒轅翊凌只是點了點頭,“那你準備如何處理?”
“還能怎樣……”穆筱言輕輕嘆了口氣,“杜鵑既是已經不在了,她的親人,我總要替她照顧好!”
“這裡已經不能住人了,左右先找個地方把老人安頓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你出宮也不方便,這樣總歸不是辦法!”軒轅翊凌搖了搖頭,沉思了片刻後,方道:“這樣吧,我在這附近不遠有一所宅子,平
日裡也僱了些人在照看,不如就把她安頓到那裡去,請一兩個人照顧便好!這樣,想必你也放心些!”
辦法倒是不錯,只是會不會太麻煩他了?
說實話,穆筱言不太願意麻煩眼前的人,畢竟她與他的關係實在是有些微妙,說是朋友吧,又實在是算不上,她心裡可還記着他當初是怎麼對她冷嘲熱諷的。
可要說不是朋友吧,他又實實在在的幫了自己多次。
可正是因爲這樣,穆筱言纔不想再受他的恩惠,欠人恩情,總歸是要還的,欠太多,她怕她有一天會還不起。
好似知道穆筱言在想什麼,軒轅翊凌冷哼一聲,道,“你放心,這事兒也算是父皇的過錯,不過是兒子替父親辦點事兒,算不到你頭上!”
“你知道?”說不驚訝是假的,杜鵑的事情畢竟不可外揚,穆筱言以爲這件事必然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卻沒想到,眼前的人也是知曉的。
軒轅翊凌卻是沒再說什麼,只是冷哼一聲,這皇宮裡,他想知道的事情,任誰也瞞不住!即使是父皇也一樣!
將杜鵑的老母安頓好之後,天已經黑了下來,穆筱言回到宮裡,首先便到耀宗帝那裡復了命,她自然不可能說老人被安置在了軒轅翊凌的宅子裡。
只說她花錢買了一個還算舒服的農舍,並且僱了兩個人照看。
耀宗帝對此很是滿意,並囑咐穆筱言以後每月都出去去看看老人。
日子便是這麼一天一天的過,穆筱言初初從雪瑤城回來的時候,一是因爲她剛到宣德殿便得了耀宗帝賞識,而是因着杜鵑的事情,總是有些共事的宮女喜歡沒事兒找找她的茬。
要不是在她的房間裡丟些奇奇怪怪的小蟲子,要麼是在她端茶送水的時候故意給她使絆子讓她摔倒,諸此種種。
若是穆筱言當真是養在深閨裡的大家閨秀,那些蟲子什麼的,倒有可能真的嚇到她,可問題是,她不是。
所以每次看到這些蟲子,她都十分淡定的用手抓了起來,並故意拿到那些宮女身邊晃悠,到反而把她們嚇得半死。
至於故意絆倒什麼的,就更好解決了,初初吃了幾次虧之後,她已經對這種絆倒戲碼十分了解,每次都將時間力道掌握的十分到位。
假裝摔倒的同時,手裡滾燙的開水總是會不經意間撒到那些撞到她的女人身上。
如此這般,屢試不爽之後,那些女人倒也開始老實起來,見到穆筱言雖然依舊是沒什麼好臉色,但卻也不敢再多做些什麼。
這樣便好了,這些人怎麼看她她懶得去管,只要讓她過些舒心的日子她便滿足了。
就這樣,夏天過後,北昭終於迎來了涼爽的秋天。
遠在雪瑤城的軒轅翊宇還沒有回宮,穆筱言雖然心中想念,但終歸不能做什麼,一個人的時候,他放在她身上的玉佩,到成了她現在唯一的慰藉。
這日正巧是不用當值的日子,穆筱言閒來無事,便是一個人走到了御花園裡逛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