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翼向前走了一步,Rea一拍手,劍深深插入了那個巨大的黑柱中。
緣在門口,正要衝進去試圖阻止這一悲劇,悲劇卻變成了浪漫劇——翼兩隻手環住了Rea,靠在了Rea的肩上,變化的如此之快,以至於緣還不敢確定發生了什麼——一秒鐘後,她確定了,默默走開,帶着欣慰,或者心酸,Rea想到,地平線的盡頭,正是天涯與海角的相交之處,沉浸在翼周身攝人的香氣中,Rea意識到,天涯與海角的相交,不過是看似的相交,他們最終還是兩條平行線,可Rea還是沒有放手,任翼周身的迷香一分分麻醉了自己的意識,浪漫劇終於落幕,男主角帶着許久不見的淺笑倒在女主角腳邊,女主角的嘴邊是冷笑。
當Rea再次醒來時,已置身在那黑色石柱之下,全身被一條銀白色的鏈子捆在上面,Rea掙了掙,竟然使不出半分力氣,妖劍弒光,就在他頭頂兩米左右,但此時,Rea已經快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怎能拔出劍?石柱上透着一股及其濃重的血腥氣,甚至都讓Rea有些作嘔—如果他有嘔的力氣,就一定吐出來了,直到此時,Rea才意識到黑石上面的雕刻都是暗紅色的血色。
凶神的眼中,竟似有血光閃動,在這昏暗的監獄中顯得說不出的陰森可怖,但對此時的Rea來說,還有更值得擔心的—身體裡的血氣彷彿受到什麼東西的牽引,化成一條淡淡的血絲,匯入石柱中,獻血匯入的速度,不知是因爲Rea冰灌血液的緣故,還是有什麼阻止的緣故,卻是極慢,Rea心神一動,是有人刻意要折麼我?還是不想殺我?他的問題很快得到解答,一個巨大的羊頭怪出現了。
Rea看得分明,那正是巴風特,於是心就沉了下去,“德古拉殿下,”它彎下腰,毫不掩飾話裡的譏笑之意,“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這個十字架移開,來讓你死的快一些,可黑暗之王大人說那樣你可能會跑的,所以我只有多等一會再挖下你的眼睛來複仇。”轉了一個身,忽又自語道:“反正它也是要死的人了,我先挖了他雙眼也沒人知道”話剛說完,巨大的死神之鐮已到Rea面前。
“我知道!”隨着一聲嬌喝,鐮刀停了下來,Rea的眼中也亮了一下,不是爲她保全自己的雙眼,而是爲她這個人,“翼……請殺了……我吧”聲音已若遊絲,一旁的巴風特眯起雙眼,看着這兩個人,翼頭一轉:“我不讓他動手,只因爲你早一秒失去威脅我就早一秒有性命之尤罷了。”巴風特面色一沉:“他已無路可走,你看不出?我現在殺了你也無所謂。”Rea冷笑一聲,知道翼也有可能被滅口之後力氣似乎憑添了幾分,“有人說過,世上本就沒有路,走的人多了,纔有了路。“巴風特依舊沉聲道:“說得不錯,你的這條路有很多人走過—死路!”Rea卻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下去:“妖劍本是無心,殺的人多了,纔有了心!”
說這句話的時候,Rea沒有任何把握,只是感覺妖劍上似乎傳來了幾分生氣,體力略有恢復,但隨後傳來“咔喇”聲印證了他的猜想—黑石上產生了一道裂縫,然後猝然崩裂!妖劍直落而下,銀白色的鏈子應聲而斷。幾乎就在同時,Rea一手接過妖劍,另一隻手拉過翼,在大廳中央一閃而過。當四處飛散的石塊終於落定時,巴風特已經連個人影都看不到了。巴風特的眼睛一掃,看到大門出口處數滴冰藍色的液體,露出一點令人悚然的冷笑。
巴風特離去了,這裡似乎應該安靜了,可偏偏就是一陣輕咳打破了寧靜。一男一女兩個人從大石後走出,正是Rea和翼。“翼,你走吧。”Rea一句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咳嗽,一灘冰藍色的血濺在地上。翼凝視了他幾秒,目光忽又變得溫柔,輕聲說:“我不走,我願意與你死在一起。”
Rea怔住了,怔了許久。自己入魔,追求力量,爲的不也就是這一句話麼?可此刻,卻着實不該——翼再不走,就有可能與自己一同死在此處。咬了咬牙,Rea決然說:“你父母留給你的環上,可是用血紅色刻着獨翼二字?”翼愣了一下,不明白Rea的意思。“是啊,我有跟你說過,但你怎麼知道是血紅色的?”Rea痛苦地閉上眼,慢慢地說,似乎每一個字,都足以將他從心底徹底撕碎:“因爲那字,就是我刻上去的,殺你父母的人,正是我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
時間,就似凝了,兩人就這麼對視着,翼心中,是說不出的複雜,共同近了一次死亡,才下定決心不管生死如何與他在一起;可偏偏又在此刻,得知他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該如何?而Rea想的卻要簡單很多:“殺了我,你趕快走。”心酸?或許是有一點,但又怎能顧的上呢?兩人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竟似連巴風特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其實你們不用這麼痛苦的,作一對同命鴛鴦不是要好的多麼?”奸笑着,走到Rea身邊,鐮刀已舉起——可就停在了那裡,一條條細細的冰索若有若無的纏繞在了巴風特身上,竟然困住了巨大的巴風特。“翼,你快走,我已控不住他多久了……”Rea突然開口。
巴風特有些驚訝,它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面色蒼白如紙的人還能如此冷靜的找準時間放出法術——若非如此,以此時的Rea又怎制的住巴風特哪怕片刻?翼還在猶豫不決,巴風特卻突然放聲大笑:“可笑的生物啊,你們以爲會有存活的機會麼?我的手下早已將這裡包圍了,連只蒼蠅都不能出入!”Rea與翼,默然不語。
巴風特沒有騙他們,一隊隊張弓待射的幽靈射手正不懷好意——或者說充滿殺意地走過來。
Rea淡然一笑:“還記不記得我說,與你在一起,哪裡都是天堂?”看着那舉世無雙的佳人,他突然憶起望事。初見時,那淡月下醉人的身影;星夜,妙勒尼山頂的浪漫,俱在眼前;縱然知道是假的,又何妨?可翼卻沒有回答他。Rea苦笑,自己欠她的,不知不覺中竟已太多太多。最難消受美人恩,卻又叫他如何消受美人之恨?因爲自己,害得她家破流亡淪爲亡命之人;又是因爲自己讓她在這陰謀中越陷越深無法脫身。自己卻還在妄想能得她垂青?
她之所以會成爲刺客,是因爲十七年前遇到他,她之所以來這個任務,是在十七年後的今天遇到他。他搖了搖頭,盡最後一點力量將妖劍橫在翼身前。
一個身影疾電般竄了進來:“你方纔說,這裡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是麼?可我進來了啊。”一個刺客,站定道。巴風特看了他一眼:“因爲你不是蒼蠅。”聲音陰沉。“你是一條來送死的魚。”魚笑了笑:“不一定哦,我是來通知你一下,死靈大人馬上就到。”巴風特又是大笑,陰沉的笑聲在這巨大的建築物內經過無數次迴盪,顯得異常刺耳。“你這算是緩兵之計?且不說死靈那小子不在這,便是他在這,我也不懼他。”“可是那小子,偏偏在這了。”巴風特笑聲頓止,眼中滿是驚駭之意地看着走進來的那個人。
那個全身散發着白氣的劍士,一步步,走了進來。剛纔巴風特衆多的手下,已然沒了蹤影。“魚,你太失禮了,這樣衝進來會讓巴風特大人很沒面子的。”帶着微笑,向魚和Rea各點了一下頭。“小五。”Rea有氣無力地說,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去,身體,也隨之倒了下去,但他已放心了,因爲如果世上只有一人可以救他,那一定是死靈了。“巴風特。”死靈有禮的躬了躬身,卻更加帶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王者的威嚴。“巴風特,你在做什麼呢?”巴風特乾笑數聲:“黑暗之王大人聽聞德古拉殿下修成了一身的絕世藝業,叫我來看看他是不是浪得虛名而已。”死靈點點頭。“我證明,他的冰鳥之力是我開啓的,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你回去吧。”巴風特原是想用黑暗之王來壓一壓死靈的銳氣,卻在一句話中就被擋了回來。“但是……”死靈臉色一沉,打斷它。“怎麼?你也想試試我是不是浪得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