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的眼睛直視着他,很分明地看到,那人的眼中滿是陰毒的詭計。“城西北方向,有一座金字塔,裡面封印着俄賽里斯王的寶藏。”“我對寶藏沒興趣。”Rea斷然道。“可寶藏中,有神族的鑰匙。”“很好。”當刺客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Rea已經不見了,刺客的嘴角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Rea明白,這八成是一個陷阱,在此刻的Rea眼裡,那人的陰謀實在是小兒科,但Rea不在乎,他在乎的事情,本已不多。
在乎的人中,瓔珞是一個,他加速奔去,更沒有猶豫
空氣中,糜散着腐爛的氣息,一般人在這金字塔中,嗅到的只有死亡。而Rea感到的,卻更多的是古老與神秘,越是古老神秘的地方,通常越能有聖物遺存,想到這,Rea多了幾分信心。
一道黑光閃過,封印着的大門從中間裂開,震成了碎片。漫天迸裂的碎片後,是一羣連Rea都從未見過的妖物。片刻的驚疑後,妖物開始向Rea逼近過來。身後一陣異響,竟又是一道大門橫在大門身後“怎麼會……這個封印……”Rea微微皺眉,橫劍當胸,打量着這些妖物。
數以百千計的魔物,死氣沉沉的木乃伊,全身青紫的骷髏,甚至還有發黑的腐爛屍體。儘管Rea面臨大戰都可以定心如水,也仍感到一陣反胃。“刷”一劍,黑色的劍鋒從一個木乃伊身上穿過,發黴的繃帶立刻打着轉落了下去,中間竟是空無一物。Rea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些怪物雖然長相兇惡,但實力和配合與自己當日統領的魔軍全然不可同日而語。黑光連連閃動,Rea身邊已堆起一片腐爛的繃帶,死者的遺骨。
“咣”的一聲巨響,大地一陣震顫,Rea閃身躍起,眼前竟是一隻數人高的牛頭怪:“米洛斯……”Rea沉聲說,輕輕揮劍架開了一記重錘,虎口竟有些發麻。“果然是蠻力無匹。”Rea自言自語着,劍柄撞了一下金字塔的石壁,落在了十幾米外的一片空地上。米洛斯緊追兩步,橫握重錘,一掃而出。“呼呼”的風聲已至而畔,Rea身影一閃,人已消失不見。足有幾噸重的巨錘竟脫手而出,砸在了一旁的石壁上,石壁應聲而碎,向內塌了進去。而米洛斯的咽部,也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傷口,雖然細小,卻足以致命,龐大的身軀就這樣倒了下去,地板竟也被壓的陷了下去。
Rea站在另一邊,白衣甚至沒有沾上血。
剛剛碎裂的牆壁中,竟忽又出現了無數的紅點,Rea一怔,才意識到這只不過是些眼睛。然後就是一片血紅色揮過,伴着無數翅膀舞動的聲音。“紅色的蝙蝠?”Rea皺了皺眉,側身閃過,而這些蝙蝠似乎也對他沒什麼興趣,徑直飛向了已停止呼吸的牛頭怪,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可見的鮮血。
白色的身影窒了窒,身影一閃,已上到了三層。
Rea本以爲這裡會有更多的魔物,可出乎意料的,這一層竟是空落落的,只在正中間,停放着一個巨大的棺木。
一個死人,需要這麼大的棺材麼?一個十幾米長的棺材?答案是不需要。
黑劍揮動,棺木從正中間爆成兩截。一片金光在眼前閃動,赫然是難以數盡的金銀。
但Rea卻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也因此,他感到了身後那一陣勁風。急轉過身,舉劍招架,“當”的一聲脆響,Rea連退了三步才穩住。灰影一閃,又是一擊,Rea手一擡,一道道冰牆憑空豎起,擋在了兩人之間。“好,反,應。”對方停手了,響起一個沉悶的聲音,不帶分毫感情,似是死神在對一個將死的凡人作最後的審判。Rea一揮劍,冰牆又化成了一灘水,以看清眼前的對手:也是一個木乃伊,外觀上唯一的區別在於他頭上戴了一個純金質的王冠。但剛纔的兩下交手中,Rea已看出,他與一般木乃伊的區別絕不僅在此!
“你就是俄賽里斯王麼?”Rea淡淡道,雙眼緊緊盯着對方的雙手。一個城府極深的人,或者一卷厚厚的繃帶,可能會很簡單的掩蓋住敵意的表情,但動手前雙手肌肉的連帶反應是不可能藏的住的。“不錯,正,是我。”俄賽里斯說話有些遲鈍,顯而易見是很久不說話了。“我此來,是爲了你的寶藏。”Rea不知是不懂得人情世故還是過於自信,竟直述來意。“他的手腕,暴寬了一釐米。”Rea在心下默唸。“他的手,上擡了四釐米,他要出手了。”他出手了,剎那間的爆發力,讓Rea幾乎覺得滿目盡是拳影,但越是快的招數,越是有破綻,因爲出招的人有覺得的自信,自信沒有任何人能從自己的速度下找到破綻。
但Rea不是任何人,他的劍也非凡人之劍。一道耀眼的黑色劍影閃過,直刺俄賽里斯肋下。黑色的劍影,怎會是耀眼的?因爲耀眼的不是劍光,而是劍氣。空間,似乎被猝然撕裂,劍刃所向直處,竟似有一股狂暴的怒風掃過,老舊的地板,被劍氣激起,又在半空中變成了碎片。劍氣之後,纔是劍!俄賽里斯雙手疾收,後退一步,雙手合十,夾上了這一劍——伴着耀眼的火花和一聲似是金屬相碰的怪響,妖劍終於在俄賽里斯身前兩寸處停了下來。劍氣也隨之而止,隱隱間,似是有破碎的繃帶落了地。
“鏘”的一聲,Rea將劍抽回,可劍尚未收至身前,俄賽里斯已攻了過來,眨眼間,裹着繃帶的鐵拳已在身前,如此近的距離絕沒有再用劍回擊的可能。Rea眼中似有藍光閃過,身上的白袍無風自鼓,“啪”的一聲,拳頭打在了白袍上,竟是一股清水爆散開來,而這一擊的力道也隨之卸掉七八分。再打進去幾分,卻又是一層堅硬如鐵的東西——冰!已沒了勁力的那隻拳頭,竟被凍了上面。
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俄賽里斯一時竟抽不出手,Rea淡漠地一笑,揮劍,橫斬。無法動彈的俄賽里斯被齊刷刷地斬爲了兩截。
“只有這樣而已麼。”Rea的聲音裡帶着失望,轉身走向那一堆財寶,想看看是否有所謂的通向神界的鑰匙。但一個聲音又讓他邁出去的腳步生生地停了下來——“不準動我的財寶!”還是那死氣沉沉略顯遲鈍的聲音,可笑,卻更可怕。Rea轉回身,那兩段的俄賽里斯竟不知何時已合而爲一。緩緩步走了過來,雖然慢,卻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怎……怎麼會……”Rea向後縱出兩步,俄賽里斯也不追趕,只是一步步逼近着,因爲他知道,此時,他威力最大的不是拳頭,而是這不死之身所能造成的巨大壓力。
時間,淌的很慢,不死之身,就是永恆。生命,怎能戰勝的了永恆?
一步,一步,都像踏在Rea的心上。“你知道什麼是木乃伊麼?”俄賽里斯問道,腳下仍不停頓。“知道,就是死人。”Rea強作鎮定,但冷汗還是浸溼了他的長袍。“說的好。”死氣沉沉的聲音繼續在金字塔中迴盪。“既然早已是死人,再死幾次又有何妨?”
Rea手中的劍,垂落了,他似乎已沒有勇氣,來面對這個殺不死的傢伙。“俄賽里斯王……”他低低說了一句,眼中,已是死灰色的絕望。向後退了一步,已到了牆邊。“你,是否還有能力,來再一次打敗我呢?”俄賽里斯王的聲音,陰冷,遲鈍,卻清晰。俄賽里斯到了Rea身邊,伸出一隻手--就在同時,一把劍刺穿了他。Rea眼中的絕望竟在這一瞬間消失,身形同時展開,向樓梯處掠去。當俄賽里斯的身體再一次復原的時候,Rea已經消失了。
但俄賽里斯並不着急,這金字塔中的封印有多強大,他比誰都清楚。他緩步下了樓,經過二層那一片被打倒的魔物,就在他經過時,所有繃帶,枯骨竟又活動了起來,重新變回了一羣可怕的魔物。周身,還映出一種攝人的紅色。
就連那已經變成森森白骨的巨大牛頭怪,竟也活動起來。
二層的盡頭,那個穿着白袍的身影,手持黑劍,茫然站立。方纔進來的時候,封印一觸即破,但現在……他第一次的,感覺到了死的絕望,如果說之前是爲了使俄賽里斯輕敵以便自己發動偷襲,那麼現在,他真的已經放棄了抵抗。
“你殺了我兩次了,要不要再殺一次呢?……來吧,我看你能夠堅持多久,是不是能夠敵的過我永恆的生命。”俄賽里斯逼近着,身後的魔物都跟隨着他,貪婪地盯着Rea,那神情好象Rea已經是一個在垂死掙扎的獵物。
“我不要。”Rea說,聲音冷靜的出奇。俄賽里斯發出了幾聲乾笑:“那麼你是打算束手就擒的了?”腳步已經加快,身後的魔物也跟着他的加快了速度,顯然,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新鮮的屍體了。“我也不要。”Rea轉過頭,對着俄賽里斯:“我想與你們做一筆交易。你給我通往神界的鑰匙,我來給你們解開封印。”俄賽里斯停下了,身後的魔物也跟着他停下了,方纔的腳步聲,說話聲,喘息聲,似乎一下就靜了下來。兩方遙遙相對,相對,無聲,但緊張的氣氛,卻更勝剛纔。
“你,可以麼?”半晌後,俄賽里斯才說,聲音裡難以掩飾的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我的實力,你已經見識過了,如果你不是永生的話,幾個你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Rea冷漠地
說,聲音已回覆了往日的高傲,因爲他知道,這個條件對他們的誘惑力,足夠大。
“其實,我們並沒有什麼通往神界的鑰匙。不過去神界的方法,我們確實也是有的。”俄賽里斯的聲音已經不像開始時那麼遲鈍,死氣沉沉,而是多了幾分商量的語氣。Rea沒有回答,他知道俄賽里斯會繼續說下去。“千年前,我們被封印在這裡的時候,神族曾經給我們留了一條出路,只要我們願意向他們投降,就可以通過那條路到達神界。可以我王族之尊,又怎能因爲受到別人的脅迫就輕易投降?但如果我們妄圖通過它反抗的話,他們就會將我們永遠封印在這裡,再不給我們一條出路。所以,在我們實力能夠與神族對抗之前,我們絕對不會選擇這一條路。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所以我們一直不敢動手,因爲神族的實力也在不斷提升。可這樣等下去,終究也不是辦法。”俄賽里斯的聲音裡,有幾分滄桑,幾分悲涼。Rea第一次感覺到,他也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
一個老人,一個老去的國王,在這樣一個地方活了上千年,每日無所事事,只有一個遙遠,似乎永遠不可能達到,更不敢去嘗試的目標。這,是不是一種可悲的永恆?
“如果我們放你去了神界,你打不開封印,我們就要永遠被封印在這裡,你知道麼?”俄賽里斯王的聲音,凝重,而又帶着些肅穆。“而且,我們的永恆,不但是別人不能殺死我們,甚至連我們自己都無法殺死我們自己。不然,我們早死了千萬次了。”Rea輕嘆一聲,這種生不如死卻又死不了的感覺,雖然沒有感同身受,但也能體會一二。
“你們可以相信我,因爲我有着兩大洪荒神獸之一--冰鳥的力量,如果我都幫不了你們,世上就再沒第二個人可以幫你們了。”Rea淡淡道,收起了黑劍,他確信自己已用不到這個東西了。“那……”俄賽里斯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有些猶豫。“放心吧。”Rea點點頭說。“我不會強逼你們立下不許侵犯人類等等的重誓,作爲一個王族,你有權利選擇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俄賽里斯沉默了,過了許久,才說:“你這個人,真是奇怪。”Rea一笑,可那沉默了許久的悲傷,似乎也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毫不內斂。
“我這一劍,只爲保護該保護的人,挑戰該挑戰的人,我連這都做不到,其他事情又與我何干?”Rea笑着,語調中,卻更平添了幾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