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穿着一襲黑衣,披頭散髮,像個石雕一般坐在階梯上,一動不動。即使阿華轉身走了兩步,也沒有擡頭。
“奇怪,我剛纔怎麼沒看見她呢?”阿華此刻還沒意識到什麼危險,一看是個姑娘,便習慣性地湊了上去。還真是,一湊到那個地方,藍牙就又斷了。
來到那女人面前,阿華半蹲下身子,輕柔地問道:“姑娘,大晚上的不回家,在這兒幹嘛呢?”
那女人並沒有說話,也沒有擡頭。周圍的光線太暗,阿華沒法兒看清她的面部,便好奇地朝前湊了湊。
可正當他把身子朝前挪了半步時,一股冷風突然就從側邊吹了過來,把他吹得一哆嗦,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但哥們心裡想着的是:老子可是一大老爺們,這一陣風就把我給嚇破膽了,怎麼撩妹?
於是,他便用手碰了碰那女人的裸露在衣服外邊的手。這不碰不要緊,手一伸上去,拔涼拔涼的!這下,可算是把阿華的酒給嚇醒了不少。
“走。。。開。。。”
沒等阿華反應,那女人就從嘴裡慢慢悠悠地吐出了兩個字。這哥們此刻雖然是清醒了一些,但這酒還沒完全醒呢,所以仍舊壯着膽子問道:“怎麼了啊這是?失戀啦?”
半晌,那女人都沒有回話。阿華也納悶啊,這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就這麼坐在馬路牙子上,頭也不擡,手機也不玩,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呢?
都說好奇害死貓,放在阿華身上絕對不假。只見這哥們看那姑娘的頭髮根根烏黑順滑,像楊柳一般垂在面前,他就想看看,這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合不合自己胃口,說不定還能搞個豔遇什麼的。到這會兒,他已經全然忘記自己的藍牙耳機失靈這件事兒了。
你說這哥們傻把,嘿,人家還挺細心的。只見他往手上哈了好幾口氣,生怕凍着人家女孩子,直到手溫溫熱的時候,這才伸了過去,慢慢撩起那女人的劉海。
可這劉海一撩,把阿華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見面前的這個女子,面無血色,嘴脣發白,眼圈發黑,正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自己!
再往下一瞧,天哪!這女人雖然是坐在臺階上,但她的羽絨服下邊,竟然沒有腳!這一嚇,是徹底把阿華給嚇醒了,撒腿就跑,連自己的手機掉在地上了都沒管!
“朋友,你這個是不是有點誇張了啊?”聽到這裡,我的脊背也有些發涼,不自覺地減慢了前進的速度。
這要真是他說的這樣,我陪他一起回去找手機,豈不是跟着送死?
阿華激動地挽着我的胳膊,着急地辯解道:“我真的沒騙你!騙你是錯桑(上海話方言,同“畜生”)!就是跟以前那種港產鬼片裡面那樣的,臉色慘白慘白的,就跟黑白無常一樣!”
看着他斬釘截鐵的樣子,我也更加緊張了。講道理,雖然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老話怎麼說的來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萬一那“女鬼”真的還在那裡,我們兩個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那個。。。你手機什麼型號的?”問這話的時候,我自己的嗓音也跟着有些顫抖起來。
“蘋果11,怎麼了?”
“要不,你那手機別要了吧。都這麼舊了,換個新的吧。。。”
“那不行啊,”阿華連忙擺了擺手,“手機卡、資料什麼的都在裡面,就算要換手機,也不能把數據給丟了啊!大哥,你就當幫幫忙,我們兩個男人,
總歸不會怕一個小姑娘了伐,你說對伐?”
算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雖然不情不願,我還是跟着他一路朝前走。走了大約十來分鐘,我們終於來到了阿華嘴裡說的“事發地點”。
“喏,就是她!”
阿華突然停下腳步,指着不遠處一團黑色的東西緊張地說道。
我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那團東西,貌似還真是個人,正蜷縮在臺階上,像個大垃圾袋似得一動不動。
“上去看看咯。”
於是,我壯着膽子走在前面,阿華像個小老鼠似得跟在我身後,一步一步地朝那邊挪去。
走到距離那個女鬼還有不到十米的距離的時候,她突然緩緩把頭轉向我們,被劉海遮住大半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黢黑的眼眸。
我尼瑪!真是鬼啊!我嚇得不自覺朝後退了兩步,直接把阿華頂到我的身前。阿華此刻早已魂不附體,背過身來抱着我,跟個娘們兒似得發出“嗚嗚”的慘叫聲。
“欸,娘娘腔,你手機還要不要了?”
那個女人突然開口說了句話,聽得我倆都愣在了原地。我把阿華頂在我身前,探出半個腦袋朝那兒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二十來歲,長相還算清秀的姑娘正捋着自己的劉海,看向我倆。
“是人,是人!你瞎撲騰什麼呢你!”我趕忙推開阿華,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從姑娘手裡接過手機後,我把它交給了身旁驚魂未定的阿華,然後笑着問道:“姑娘, 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家啊?”
“哦,我下班的時候,家裡鑰匙忘在店裡了,跟朋友喝完酒準備回家了才發現。這不是等店長過來幫我開門麼。”姑娘說着,指了指身後已經拉上了捲簾門的店鋪。
“那怎麼我一經過你這邊,我的藍牙耳機就失靈了?”阿華還是有些心有餘悸,躲在我身後問道。
“我們店裡有臺跑步機有問題,設備一靠近就會被幹擾,好幾個會員都投訴過了,店長就拖着不修,我有什麼辦法?”
姑娘說話的功夫,我擡頭一看招牌:花溪健身工作室。想必她應該是這邊的健身教練吧。
“好了,現在誤會也解除了。姑娘,你就安心在這裡等店長;阿華,你也安心回家休息去。”至於我嘛,經歷了這虛驚一場,終於可以去找夜排檔搓一頓了。
阿華點頭哈腰地對那姑娘道了好一會兒歉,然後和我一起,朝來時的方向折回了。那女孩倒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們遠去。
走了一百多米,阿華可能是對剛纔那姑娘的顏值念念不忘,就又轉過頭去瞄了一眼。當他再把頭轉回來的時候,臉色又變得煞白!
我看他的樣子不太對勁兒,就準備回頭看看怎麼回事。
“別回頭!”阿華連忙把我即將側過去的頭給掰了回來:“繼續走!”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出了好長一段路,直到拐了個彎,回到我初次遇到他的地方,阿華這才突然緊緊抱住我,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
“那女孩,真沒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