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當我再去麪館吃麪的時候,聽到老闆說,那個菜瓜最終還是因爲搶救無效,離開了人世。沒想到,我和他的第一面,竟然也成了最後一面。所以,這就是爲什麼,我會在生活中對周圍的人反覆強調:不要賭博、不要賭博、不要賭博!
雖然有些人認爲“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小玩玩能夠給生活增添一點樂趣,無傷大雅。但這玩意兒,就跟那啥一樣,保不齊哪天就陷進去了。一旦陷進去,再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好了,說完一個悲劇,我們再說一個“喜劇”吧。爲什麼要打引號呢?因爲至少對於主人公本身來說,這是個快樂的故事。而對我來說,至今回想起來,多少還有些慚愧。
我把這個故事命名爲——夢想成真。
先說個背景,那時候,我爲了尋求事業上的突破,從外企跳槽到了私企。因爲工作原因,經常得加班,有時候甚至得熬夜到凌晨,所以下班就特別晚。
那是在一個不算太冷的冬夜,我剛代表公司和一個國外客戶開完越洋視頻會議。當我斷開連接後,擡頭一看,已經是半夜一點多了,外邊的辦公區裡已經空無一人。
這個點,公司附近也沒什麼開着的飯店了,餓着肚子的我,便想着到樓下的便利店去買個三明治吃。於是,我合上電腦裝進包裡,匆匆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來到樓下,正巧看到一個穿着藍衣服的外賣小哥,笑嘻嘻地坐在便利店門口的臺階上。他的手裡拿了一杯星巴克,一邊小口抿着,一邊看着面前空蕩蕩的馬路。
這個外賣小哥,就是本故事的主人公——小李。
原本,我並沒打算跟他有什麼交流,畢竟都這麼晚了,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抓緊買完東西,抓緊回家。
可正當我買完三明治、走出便利店準備打車的時候,小李突然擡頭看着,我笑眯眯地問了一句:“加班啦?”
“嗯,對啊。”
看着他像個老朋友般一臉和善的樣子,我索性把手機放進口袋裡,一屁股坐到他身邊,拆起了三明治的包裝。
小李對我的舉動倒也沒什麼不適,估計幹他們這行,和陌生人說話已經習慣了。我咬了一口三明治,看向他問道:“這麼晚了還接單子吶?”
“沒有,下班了,坐着休息休息。”說着,他便又抿了一口手裡的咖啡,還發出了滿足的“哈”的一聲。
我突然感到有些奇怪:沒聽說星巴克開到這麼晚的啊,一般不是晚上十點就關門了麼?於是,我又好奇地問道:“這麼晚了,你哪兒來的星巴克啊?”
“嗨,客戶送的,”說着,他把杯子舉到我面前,“來一口不?提提神!”
“不了不了,我有水。”說着,我揮了揮放在身旁臺階上的礦泉水。
見我婉言謝絕,他便又把杯子遞到嘴邊,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欸,不對啊,客戶送的?那這麼晚了,客戶哪兒來的星巴克呢?”
“晚飯點那會兒送的,我一直沒喝,放到現在。”小李說着,又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憨憨的笑容。
估計是怕我疑惑,爲什麼別人會送他咖啡,小李便開始和我聊起了天,講述了他的故事。
原來,今天晚上吃晚飯那會兒,他接到一個外賣訂單,是兩杯星巴克咖啡。小夥子急匆匆地跑到店裡,取了外賣,就按照訂單上的地址,騎着車給人送過去了。
取件人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辦公樓。
到了地方,他正準備給人家打電話呢,結果拿起手機一看,點餐的那個人在軟件上給他留了好幾條消息。
“我真是沒想到,現在的人這麼會玩兒。”說到這裡,小李還給我賣了個關子。
於是,我便配合地作出一副好奇狀,問道:“那人跟你說了什麼呀?”
那個點餐的人說,他並不是取件人,那個取件人,是他的網戀對象,但從來沒見過本人。於是,他就讓小李幫忙去看看,那女的長什麼樣,好不好看,還發來一張照片,讓我幫忙認一下,是不是本人。這其中一杯咖啡,就是給他的酬勞。
吃人的嘴短,小李興沖沖地收下一杯咖啡,就撥通了取件人的電話,讓她下來拿一下咖啡。
過了一會兒,那女的下來了。按照小李的描述,就是“一切正常”: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好看也不難看,總之,一切都過得去, 也跟照片上“大致相似”。他也就這麼如實地和點餐人說了,那人謝過他之後,就給了小李一個好評。
“我也不知道他倆能不能成,但我也不能騙人是不是?該是啥就是啥唄。不過看樣子,小夥子應該挺滿意的,不然也不會給我好評啊。”說到這裡,小李又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看着他一臉享受的樣子,我指着咖啡杯說道:“都過了這麼久了,這咖啡不是應該已經涼透了麼?”
“對啊,是涼透了啊,怎麼啦?”小李不解地看向我。
“那你還這麼一小口一小口喝乾嘛?又不燙。”
被我這麼一問,小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看着那杯咖啡,尷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說道:“這不是。。。我第一次喝星巴克麼。。。不捨得喝太快。”
原來在我眼裡這麼普通的一杯咖啡,在小李的眼裡,竟然如此珍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真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竟然這麼想當然地就把自己的日常代入到別人的生活裡去,我真有些擔心,會不會因此不小心傷害到了他的自尊。
還好,小李很快就恢復到了先前的開朗態度,樂呵呵地說道:“送外賣送了幾百杯星巴克,早就想喝喝看這玩意兒了,但是三十多塊錢一杯,一直都沒捨得買。今天,我也算是‘夢想成真’了一回。”
“好喝不?”
“嗨,也就那樣,跟加了奶的刷鍋水似得,也不知道你們坐辦公室的爲什麼都愛喝這個。”
說到這裡,我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