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琬的反應被鳳君寒看在眼裡,心情愉悅,脣角的弧度變大,“琬兒,本王想要介意的話早就介意了,不用等到現在!”
寧靜琬莞爾,又問道:“王爺是不介意,那皇上呢,還有皇太后呢?”她只是當面稱他們爲父皇母后,皇祖母,背後卻從來都沒有這麼稱呼過,她深知,在他們心中,她寧靜琬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見琬兒提到父皇,鳳君寒眼底立時閃過一絲暗影,被寧靜琬敏銳地捕捉到,看到這絲暗影,她就明白,外公的擔憂絕非空穴來風,庸人自擾!
外公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在任何情況下,保護自己都是第一要務,錢沒有了可以再賺,可是命都沒有了,那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錦繡山莊有今天,和外公的重情重義是絕對分不開的,海上若是有船員遇難或者遇險,外公每次都是重金撫卹,出錢替他們贍養父母,撫育幼子,告慰他們在天之靈!
外公常說,生命逝去,是人世間最大的哀痛,他們給再多的錢也替代不了人家痛失親人的悲傷!
只要人沒事,外公從來不把損失的銀兩放在眼中,這也使得越來越多的人心甘情願地爲錦繡山莊的生意打拼,外公賞識他們,士爲知己者死,他們都知道,外公不會虧待任何人!
外公去世,他們面對錦繡山莊新的掌權人,心中難免會動盪不安,寧靜琬不怪他們,假以時日,他們總會知道,寧靜琬是寧天澤的嫡系孫女,絕不會丟了寧天澤的臉!
外公臨終之時,告訴寧靜琬,寧可捨棄財富,也要保住自己的生命,這是外公對她最後的告誡!
鳳君寒喜歡她,又有着過人的氣度,可能真的不介意她的出身,可是鳳君寒和江王爺一樣,不是爲她一個人而活着的,他還有鳳臨國的責任,還有皇室的責任,皇室不容褻瀆的高貴和體面高於一切!
皇上現在是沒有動她,那是因爲皇上現在需要她錦繡山莊的龐大財力,可是如果有一天,成功剷除了慕家這個強大的外戚,所有大權迴歸皇家,皇上手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時候,就不再需要她寧靜琬了,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又有誰知道?
外公說過,她的出身是皇家人心中的一根刺,雖然現在不動她,不代表拔去了這根刺,不代表這根刺不存在,什麼時候動她,主要取決於她還有沒有利用價值,或者說還有多大的利用價值,是否足以讓皇家的人忽視掉她的出身?
皇家的人有什麼情誼可言?過河拆橋,高鳥盡,良弓藏的事情多得去了!
在這裡,只有利益爭鬥,你死我活,棋差一招則滿盤皆輸,昔日高貴侯門大廈傾倒之際,也抵不過長刀一揮,命運碾落成泥!
外公說,歷朝歷代的宮廷鬥爭都是最殘酷的,所以外公從來不涉足皇家生意,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錦繡山莊富家天下,家大業大,爲什麼不去涉足皇家生意?
衆所周知,皇宮每年內務府採購的東西,數目加起來都是天文數字,若是能搶到這筆生意,躺在家裡都有源源不斷的大筆銀兩賺,可是再龐大的利潤也吸引不了外公,外公寧願冒險去開闢海上航線,做海外生意,也不願意捲入皇家,那是因爲外公深知,皇權爭鬥,政治博弈,比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們還要危險!
真不知道這是不是天底下最諷刺的事情?外公如此想辦法遠離皇家,可是他唯一的孫女卻嫁入了皇家,還嫁給了皇家最尊貴的皇子,景王爺!
鳳君寒看着琬兒靈動的雙眸暗沉,溫聲道:“琬兒別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
寧靜琬微微一笑,這世上,只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別人的話都當不得真,不過寧靜琬也不想糾結這個沒什麼意義的話題,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一目瞭然,沒必要自討沒趣,她一向以識趣自居,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王爺你對我的家族到底知道多少?”想到外公,想起鳳君寒以前和她說過樓蘭靈氏,寧靜琬忽然很想問他這個問題!
鳳君寒並不意外,淡淡一笑,“琬兒,我以前告訴過你,我對你的瞭解比你想象的要多一點!”
寧靜琬正色看他,“到底多多少?”
他勾脣一笑,就是不說,寧靜琬急了,慍怒道:“你還不說!”
他含笑看着寧靜琬,半晌無語,醇雅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公主!”
寧靜琬一怔,看他這幅篤定的樣子,就明白他什麼都知道,嘴上卻不承認,故意裝糊塗,“什麼小公主?這裡沒有什麼小公主!”
鳳君寒一笑,溫柔清雅,“那是,這裡確實沒有什麼小公主,有的只是鳳君寒的王妃寧靜琬!”
寧靜琬想起自己的家族,樓蘭靈氏這個輝煌了上千年的家族,其實也是王族,按照血統算下來,自己還真是靈氏的小公主,不過時過境遷,物換星移,歲月更迭,她早就不是那個應該備受矚目的小公主了!
幼時外公給她開過玩笑,愛憐地叫她小公主,雖然沒有公主之尊,不過她依然是備受萬般寵愛的小公主,她所享受的東西和皇室公主一般無二,有沒有虛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是外公捧在手心裡疼愛的小公主!
鳳君寒低首親吻寧靜琬的瑩潤朱脣,聲音低柔,“琬兒,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小公主!”
寧靜琬忍俊不禁,心裡甜甜的,嘴上卻冷漠道:“王爺什麼時候啓程?”
鳳君寒優雅地輕撫着寧靜琬的長髮,“等琬兒的病養好了,我們就啓程回京!”離京太久了,也必須要回去了!
寧靜琬裝糊塗,輕咳兩聲,“其實你們沒有必要等我病好了再回去,你們現在就可以回去,我有病在身,就不遠送了,預祝王爺一路順風,不過如果需要我幫你們選一個順風順水的日子出發,我倒是很樂意幫你們!”
“琬兒!”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警告。
寧靜琬撅起朱脣,閉上眼睛,裝作沒有聽到。
“琬兒,你是我的王妃,我怎麼能不帶你一起回去?”他的聲音輕柔了下來。
寧靜琬靠在他懷裡,揶揄道:“你這個人,誰得罪了你都不會有好下場,我在這裡做了這麼多事情,件件都冒犯了你不可褻瀆的王爺尊嚴,你要是回去和我算總賬怎麼辦?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再關到地牢裡去?”
鳳君寒啞然失笑,“我疼愛琬兒都來不及,又怎麼捨得琬兒受苦?”
寧靜琬纔不相信,“你現在怕我留在這裡不跟你回去,自然是要千方百計花言巧語的騙我,我怎麼知道,要是被你騙了回去,你不會馬上翻臉?那個時候我落入了你的手中,豈不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這個險我可不願意冒!”
他忍俊不禁,“那琬兒要怎麼樣才肯相信本王?”
寧靜琬在他懷裡調整了姿勢,捉狹道:“我外公說最好不要和言而無信的人打交道,如果萬不得已,一定要這種人接觸,你就要比他更壞,否則你根本就鬥不過他,對於殲詐的人,你要比他更殲詐,對於陰險的人,你要比他更陰險,對於言而無信的人,你要比他更言而無信!”
鳳君寒輕笑出聲,“和琬兒在一起,真是其樂無窮!”
寧靜琬正色道:“你騙我可不是一次兩次了,總之我不會再相信你,從我們商人的立場來說,像你這種人啊,早就進入我們的黑名單了,你們說的什麼話都不可信!”
他撫摸着寧靜琬的長髮,語氣輕柔而篤定,“這一次本王不會再騙你了!”
寧靜琬清幽的眸瞳微微一凝,陷入沉思,既然鳳君寒目前並不真正打算派人接手她錦繡山莊的產業,寧靜琬當然是要回鳳臨去管理的,她不可能一直留在青雲海域,可是若是要回京,那不是要回景王府,不是又要面對鳳君寒的一大堆女人?
寧靜琬知道,身爲皇子的鳳君寒是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女人的,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這裡呆久了,寧靜琬有了一種錯覺,以爲她和鳳君寒的生命中並沒有其他女人,她也知道,這完全是自欺欺人!
可是要回京,這些女人會重新鋪天蓋地而來,她並不怕,只是覺得煩,生命中的大部分精力要拿去應付那些豪門宅鬥,那不是對生命的巨大浪費?她有太多事情要去做,怎麼能把心思用在這些事情之上?
衆多天姿國色的美人只圍着一個男人轉,當然可以最大程度地滿足這個男人的虛榮,可是對於女人來說又是多麼的不公平!
可能對於江心月來說,只要能在他身邊有一席之地,每天可以看到他,就已經心滿意足,可是對她寧靜琬來說,這無疑是一種痛苦的折磨,難怪外公和她說過,景王爺雖然是世間最高貴最完美的男子,可是絕非她寧靜琬的良人!
當年母親的事情讓外公經歷過一次徹骨的痛,自是不想琬兒重新走上這條不歸路,在她及笄之後,外公見她執意不肯嫁給莫言,也不想太勉強她,四處爲她尋找可以成爲她良人的男子,那個時候的寧靜琬無法體會外公的一番苦心,只是覺得好玩,以捉弄那些上門的公子爲樂,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青年公子敢上門了,寧靜琬當時還自鳴得意,現在想起來,心底只餘悲涼!
若是當年聽了外公的話,早嫁了出去,今時今日是否又會有所不同?
寧靜琬的沉默被鳳君寒看在眼裡,輕撫她的臉頰,“琬兒,雖然你不是我唯一的女人,但是一定是我最心愛的女人!”
寧靜琬聽了這話,心下五味雜陳,自己應該高興嗎?換了別的女人或許會高興,可是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寧靜琬心緒煩亂,緩緩閉目,忽然聽到外面冷殤恭敬的聲音,“王爺,秦少島主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