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琬看着他漆黑的眸瞳,正色道:“秦弈風,我知道你心中已經認定此事是鳳君寒所爲,鳳君寒的嫌疑也的確最大,可是既然此事事關重大,更不可草率,絕不能在僅憑推測而沒有確鑿證據的前提下,就貿然行動,如果到時候查出幕後黑手另有其人,那不是正中了敵人的圈套?”
秦弈風不語,靜靜地看着琬兒明澈堅定的雙眸,良久,終於嘆息一聲,“好,我可以等,不過時間並不會太久!”琬兒說的也有道理,雖然目前鳳君寒的嫌疑最大,可是還需要掌握最確切的證據,只要證據一到手,他對鳳君寒就不再任何的顧忌,既然鳳君寒如此不擇手段,他秦弈風亦不是良善之輩!
寧靜琬淡笑:“你放心,我會盡快!”此事絕不能讓鳳君寒知道,她會動用她自己的關係網去查這件事!
秦弈風看着琬兒美麗的笑顏,眸光轉柔,語意不明道:“琬兒,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寧靜琬輕輕頷首,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若是出賣國家絕密的事情是鳳君寒所爲,他必定會和鳳君寒最大的敵人也就是慕家聯手,利益場上,計謀百出,爾虞我詐,沒有什麼永遠的敵人,也沒有什麼永遠的朋友,更沒有什麼誰對誰錯,秦弈風這樣的海上霸主,和自己一樣,並不介意和魔鬼合作,再則,到底誰是魔鬼,誰是小綿羊,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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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寧靜琬一回到靜苑,就感覺氣氛不對,靜苑的奴婢們皆屏氣凝神跪在地上,不像自己在的時候那般自在。
寧靜琬並非府規等級森嚴的貴胄望族出身,她是在錦繡山莊長大的,商人之家,本身就沒有那麼多規矩,再加上她性子活潑,和她這樣的大小姐在一起,經常是歡聲笑語,隨意自在,雖說也有主僕之分,可是並不用擔心會像在王室豪門一樣,下人需要小心翼翼地伺候主子,生怕一不小心,惹得主子不高興,輕則打罵,重則小命難保!
她的貼身丫鬟琳琅,並不機靈,也不是很能幹,有的時候還會小小的偷懶,寧靜琬也從來不介意,只是付諸一笑,做奴婢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和她差不多年齡,只要無傷大雅,不犯大錯,不必苛求太過!
久而久之,靜苑的奴婢們漸漸有些瞭解王妃的秉性,所以她們大多並不會恭肅嚴謹,但是隻要王爺一來,立刻屏氣凝神,無人敢喧譁!
寧靜琬秀眉微凝,每次看到這樣的情形,就知道是鳳君寒來了,鳳君寒這樣的男人,就算不說話,也有着強大迫人的氣場,冷冽深沉!
寧靜琬淡淡對她們道:“你們全都退下!”
寧靜琬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臉上的表情,才緩步進入內室,果然看見鳳君寒慵懶地斜倚在牀頭,正漫不經心地翻閱手中的書,可是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再隨意不過的姿態,室內也無處不流淌着尊貴霸然之氣,寢衣在明黃色風燈的映照下熠熠奪目,幾縷墨發垂落,眸瞳璀璨閃耀,見到她回來,脣角揚起一絲笑意,溫柔似光潔綢緞般的醇厚嗓音響起,“琬兒,你回來了!”
寧靜琬看着他溫柔的笑意,突然覺得有些心虛,鳳君寒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秦弈風說的對,她並沒有什麼把握預料到鳳君寒下一步會怎麼走,他總是會出其不意,劍走偏鋒,等你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大勢已去,現在回想起來,鳳君寒哪一次對付敵人不是這樣的?他總會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出奇制勝,一擊致命!
寧靜琬斂去內心異動,輕輕頷首,微微一笑,纖長濃密的睫毛緩緩垂下,遮住了眸瞳中的眼波流動。
鳳君寒將寧靜琬眼中異動盡收眼底,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既然回來了,天色已晚,早點安歇吧!”
寧靜琬卻站着不動,疑惑道:“王爺何不回自己的寢殿?”
鳳君寒揚眉道:“怎麼?琬兒不歡迎我?”
寧靜琬一笑,“那倒不是,只是王爺是懂得享受的人,這靜苑雖說也算得上豪華,可是畢竟和王爺的寢殿凌雲閣不能相提並論,我只是怕委屈了王爺尊貴的身體!”
“是嗎?”他似笑非笑,“這麼說是在怪本王讓琬兒住在靜苑,委屈琬兒了?你懂得享受的程度可並不本王低多少!”
寧靜琬暗暗叫苦,她只是想一個人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想不到鳳君寒今日居然會來靜苑?
住在哪裡她並不計較,雖然她錦繡山莊的寢居精緻豪奢,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不能吃苦,小的時候跟着外公去過很多地方,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她是可奢可簡,相時而動,因地制宜的人!
只是,她剛剛見過秦弈風,秦弈風帶來的消息實在太過震撼,而這件事又和鳳君寒脫不了干係,她不知道秦弈風秘密入京的消息鳳君寒到底知道不知道,看他這個樣子,寧靜琬判斷,他很有可能已經知道!
寧靜琬莞爾一笑,“王爺說的哪裡話?王爺纔是王府的主人,王爺想我讓住哪裡,我就要住在哪裡,哪裡會有半句怨言?再說,這景王府可不是誰想住進來就能住進來的,我感激王爺還來不及!”
他聞言輕笑,放下手中書卷,漆黑的眼眸凝視着寧靜琬,“爲夫怎麼覺得琬兒這話似乎有幾分閨怨?”
寧靜琬看着他俊美深沉的臉,眼神立即換上一副清澈清明,“如果王爺沒什麼別的事的話,我可是要休寢了,王爺也知道,錦繡山莊最近的事務很多,有很多事情我也是剛剛接手,現在每日早出晚歸的,實在是沒什麼精力陪王爺閒聊了!”寧靜琬邊說便做出一副睏倦狀。
他淡淡一笑,伸出修長如玉的大手,準備幫寧靜琬解腰帶,寧靜琬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下意識往後一退,他看在眼裡,深不見底的眸瞳中掠過一絲冷意,“怎麼了?”
寧靜琬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想起秦弈風說的那些話,她就無法做到完全釋懷,她雖然知道鳳君寒做這件事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但是若真的是鳳君寒做的,那這個人就太可怕了,太不擇手段了,政治鬥爭中,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既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與鳳君寒無關,就不能輕易相信他!
外公生前告訴她,一切皆有可能,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最有可能,因爲沒人會預料到!
寧靜琬敷衍道:“沒什麼,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不等他的手再次伸過來,寧靜琬就自己解開了外衣,鑽進了錦被,身軀卻覺得有些瑟瑟發抖。
她雖然從來都看不清鳳君寒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有九成的把握肯定不是鳳君寒做的,可是她不能騙自己,那還有一絲的可能!秦弈風說得對,連她自己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叫秦弈風如何相信?這不僅僅是損失銀兩的問題,這件事會撼動秦氏家族在青雲海域的霸主地位!
慕家勢力龐大,根深蒂固,皇上的權力已經暗暗被架空,鳳君寒身爲鳳氏皇權最出色的皇子,已和慕家明爭暗鬥多年,各有損傷,始終未見高下,現在她已經聽到風聲,慕家想扶植宮中年幼的十皇子爲儲君,如果那個孩子成了儲君,那鳳君寒不是敗局已定?
如果鳳君寒想借外寇之手,除去秦弈風,再出去慕家,並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是,鳳君寒這樣做,無異於引狼入室,爲了承繼大統,不可謂不費盡心思,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幫助鳳君寒,不就成了禍國殃民,助紂爲虐的千古罪人?
寧靜琬覺得越發寒冷,這些事情絕不能讓鳳君寒知道,若真的是鳳君寒做的,又被他知曉自己知道了,那鳳君寒會不會除去她?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還有什麼良知可言?寧靜琬緊握雙手,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也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
她會冷靜判斷,分析利弊,秦弈風的話絕非空穴來風,這件事會動搖他秦氏家族海上霸主的地位,他絕不會信口雌黃,而鳳君寒,的確是最有動機做這件事的人!
“琬兒,你今天干什麼去了,怎麼看起來好像很冷?”他淡淡道,修長的手指掠過寧靜琬的寢衣。
寧靜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正色看着他,淡淡笑道:“王爺不是說過,不干涉我的行蹤嗎,爲什麼又要這麼問?”
宮燈旖旎,一室的暖意,寧靜琬卻覺得寒冷,他的眼眸幽深,寧靜琬越發看不透他眼中的寒意!
她原來是極爲篤定不可能是鳳君寒做的,她原本相信鳳君寒分得清楚孰輕孰重,他和慕家只不過是鳳臨內鬥,誰贏誰輸,至少還不至於禍國殃民,可是要是引來殺人不眨眼的外寇,馬踏天闕,血濺河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她相信鳳君寒不會引狼入室,養虎爲患!
可是看着鳳君寒眼底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殺意,她忽然開始猶豫起來,秦弈風說的對,事關重大,絕不可掉以輕心!
鳳君寒會不會真的?寧靜琬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