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江心月眼眸收緊,想起那個她曾經迷戀不已的尊貴俊美的男人,手指也不自覺緊了幾分。
寧靜琬看在眼裡,淡淡一笑,她不在意江心月心裡還有沒有鳳君寒的位置,這段當年暗藏的情意有沒有煙消雲散,她都會一笑置之!
她知道江心月今日爲何而來,最終目的當然是能在皇上面前求情,而皇上是不可能接見江心月的,所以才曲線求國,先來找她,雙管齊下,一方面要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另外一方面當然是能求得皇上開恩,只要皇上開了金口,雲氏再大的事都可以得以倖免!
江心月心亂如麻,滿腹心事不知從何說起,寧靜琬嫣然一笑,輕聲道:“聽聞姐姐前些年已經誕下麟兒,我也沒有準備什麼禮物送給姐姐,如今姐姐進宮,我備了一份薄禮送給姐姐的兒子!”
寧靜琬說完,對身邊的宮女吩咐一聲,宮女立即領命而去。
片刻之後宮女就出來了,雙手託着一個碧玉盤,上面鋪着明黃錦緞,一串碧璽石的佛珠手串靜靜躺在上面,江心月忙道:“謝娘娘賞賜!”
接過寧靜琬賜的禮物之後,江心月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寧靜琬剛剛生下一對龍鳳胎,而她匆忙進宮,居然沒有預備小皇子小公主的賀禮。
她心中只有夫家的事情,夫家現在惶惶不可終日,一天都不能多等,她回京之後,甚至還沒有去江王府,就匆匆來了宮中,根本沒意識到這茬,原本想着只要她開口,靜琬豈有不答應之理?現在看來是她過於樂觀了,靜琬雖然在笑,可是眼底沒有半分笑意!
“臣婦來得忙,還沒有給小皇子和小公主備下薄禮,還請娘娘不要責怪!”
寧靜琬淡淡一笑,“姐姐言重了!”江心月是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吧?她不稀罕江心月的賀禮,只是江心月看似謙卑恭順實則居高臨下的態度讓她實在有些生氣,她是豁達沒錯,可是不代表有些人可以在她面前一直趾高氣揚!
趾高氣揚有很多種,並不是只有鳳長歡那種狂妄才叫趾高氣揚,像江心月這種自認爲骨子裡高人一等的也叫趾高氣揚,哪怕她面前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她也以爲只要她稍稍放低姿態,別人爲她做事都是理所當然!
這時,有嬤嬤過來,低聲稟告道:“娘娘,你身子還沒全好,還是回寢宮歇息,不然皇上回來該責怪了!”
寧靜琬微微一笑,“好!”江心月永遠自以爲是高高在上的態度激怒了她,她再也不想面對這個一直自命不凡的江心月了!
江心月見寧靜琬要走,臉色一變,脫口而出,“靜琬!”
寧靜琬黛眉輕蹙,她從不介意別人直接叫她的名字,像逍遙等人,她甚至會直接告訴他們,私下不用稱她爲娘娘,可以直呼她閨名!
可是江心月內心深處的鄙夷還是引起了寧靜琬的惱怒,眸光變冷,一字一頓道:“雲夫人有什麼事?”
江心月見寧靜琬的臉色變了,想起哥哥的叮囑,不可直呼皇后娘娘的閨名,忙低下頭去,“臣婦一時心急,犯了娘娘的名諱,請娘娘恕罪,臣婦確實有事求娘娘開恩!”
寧靜琬眼眸一沉,以前一直覺得江心月聰明,如今看來,每個人都有糊塗偏執的時候,江心月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有着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真是高看江心月了,過去的事情她從不計較,可如今她是皇后娘娘,卻不能讓她如此無視皇家尊嚴,當即冷冷道:“什麼事?”
江心月看着寧靜琬越來越冷的臉色,似乎是鼓了極大的勇氣,“不敢欺瞞娘娘,如今哥哥在江南一帶巡查,例行視察官員公務,只是,只是…”
寧靜琬道:“只是什麼?”
江心月想起家翁和夫君臉上的憂色,銀牙一咬,“只是似乎和雲氏有些關係!”
寧靜琬不語,也不問,事情她心如明鏡,緩緩閉目,看到這樣的江心月,她沒有任何興趣!
江心月看到寧靜琬冷漠的模樣,心下一橫,“臣婦請娘娘網開一面,這畢竟是臣婦的夫家,也是娘娘的親族之人啊!”
寧靜琬淡淡道:“姐姐要我做什麼?”
江心月眼圈一紅,幾乎哭出聲來,“臣婦請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聖人有云,人孰無過?雲氏這麼多年在江南,爲皇上勞心勞力,江南富庶,雲氏功不可沒!”
寧靜琬冷冷地盯着江心月,雖說雲氏的貪腐和江心月關係不大,可你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有一種人,永遠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擺功勞!
或許江心月的確精通琴棋書畫,可是這一次的表現註定要讓雲氏失望了,雲氏這一次真是所託非人,寧靜琬輕聲道:“你何不自己去求皇上?這種大事,我怎麼做得了主,姐姐還是不要爲難我了!”
她並不是推脫之詞,她說的是事實,她不會沒輕沒重到爲了這件事去求鳳君寒,若能拔去雲氏,對整個鳳臨官場都是一種震懾,必能大大剎住官場貪弊之風,反之,若對雲氏網開一面,睜隻眼閉隻眼,皇上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必定大大降低,她比誰都要明白,哪些事情可以徇私,哪些事情不能徇私!
江心月一愣,想不到她放低身段,寧靜琬也不爲所動,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無奈有求於人,只得低聲道:“如今皇上獨寵娘娘一人,只要娘娘肯開口,皇上一定會答應的!”如今雲氏人心惶惶,她知道,這件事哥哥實際上做不了主,唯有進京來求靜琬,方能保住雲氏的一生富貴榮華!
“參見皇上!”遠處的侍從驀然跪了一地!
寧靜琬和江心月同時擡眸,看向遠處踏步而來的明黃色頎長挺拔身影!
寧靜琬正準備起身,卻發現因爲坐得太久了,身子發麻,站不起來,臉色微變,忽覺身邊一陣暖意,一雙大手扶住自己的腰身,寧靜琬站穩之後,莞爾一笑,對上他不悅的眼神,“不是叫你多休息嗎?怎麼又跑出來了?”
寧靜琬早已習慣他的寵溺,可是現在當着江心月的面,他毫不顧忌,如此泰然,卻讓她臉頰發燙!
鳳君寒溫柔一笑,薄脣微翹,如玉蘭輕舒,動人心脾!
夕陽如血,天空逶迤開來的雲錦暈開如綾羅般的華美光彩,絢麗多姿!
江心月見到曾經的景王爺,現在的皇上,忙俯下身去,“臣婦叩見皇上!”
鳳君寒微微側首,似笑非笑,眼神看似溫和實則冷清,聲音波瀾不驚,“皇后剛剛生產,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江心月聽出了皇上言語裡的苛責之意,深知此時絕不可觸怒皇上,忙道:“請皇上恕罪,臣婦告退!”
江心月行禮之後退出,心中難過不已,這是她曾經深愛過的男人,愈加俊美,愈加尊貴,雖說自己現在的夫君也是遠近曠達的清俊才子,一表人才,可是能和當今天子相比嗎?
人就是這樣,曾經愛過的人,與現在嫁的人比起來,若是有落差,心中總是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是他對寧靜琬的眼神溫柔寵溺,醉如春風,可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眼中只有一派冷然,看的江心月心底一凜!
★★★
鳳君寒見琬兒神色倦怠,將她抱起,快步進入內室,聲音帶着淡淡埋怨,“再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你這再野蠻的體魄也禁不起折騰!”
寧靜琬忍俊不禁,問道:“江心月夫家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他眉眼上挑,盡是慵懶的風情,不悅道:“都和你說過了,叫你別管了!”
寧靜琬嗔道:“什麼都不讓我知道,你到底還要讓我與世隔絕多久?”
鳳君寒無奈一笑,“你不是查看過朝廷與江南歷年往來的賬目嗎?別人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你不可能看不出來!”
寧靜琬輕輕頷首,揚眉看他,“我覺得你真是江心月命中的劫!”
他劍眉一挑,“怎麼說?”
寧靜琬輕笑道:“曾經她那麼愛你,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如果不是你已經娶了我,我想她早就嫁給你了,如今她遠嫁江南,總算可以有一番自己的天地,以江心月的身家背景,她在雲氏一定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本來可以繁華錦繡一生,如今你徹查南方,她一定會因爲夫家的案子受牽連,你說你不是她命中的劫嗎?”
鳳君寒輕輕搖頭,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此言差矣,做人要是太過貪心,是不是有好結果的,你不是不知道,江南是富庶之地,爲官一任,撈下的銀兩都夠家人花好幾輩子了,普通的官吏尚且如此,更不要說豪族雲氏了,雲氏這些年在江南撈的銀兩,都夠滿門抄斬好幾次了!”
“那你準備怎麼做?”寧靜琬撫摸他垂到自己身上的一絲墨發,輕聲問道。
他寵溺一笑,“整個雲氏家族都應該感謝你,你真是他們的功臣!”
寧靜琬莞爾,她誕下小公主和小皇子,普天同慶,他大赦天下,雲氏真是避過了一次致命殺機,雖然難免貶爲庶民,流徙西遷,家族凋敝,可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已經是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