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宣墨箏沒有再起來,只是抓住那空姐的手:“我身邊坐着一個男人,他跟我一起上飛機的。你現在告訴我我身邊沒有人?你開玩笑吧?”
“小姐,請你坐好。這個位置一開始確實是有人的,不過飛機起飛之前,那人已經下去了。”
什麼?宣墨箏的身體一軟,癱坐在座位上,整個大腦突然就空了。下去了?那個人下去了?
應雋天,你竟然——
一早起來他反常的表現,他說要帶她繼續完成蜜月時微微揚起的嘴角,那根本不是他心情好,而是嘲諷。譏誚的笑。
他在諷刺自己,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宣墨箏的身體一顫,突然就覺得一陣寒意涌上,從四肢開始,向着心臟的位置靠近。
應雋天,你,真狠。無力的閉上眼睛,宣墨箏的心再一次心如死灰。
“小姐,你沒事吧?”空姐似乎是看着宣墨箏不太對,極爲關心的開口。宣墨箏茫然的搖了搖頭,不知道要說什麼。
“小姐,你要是冷的話,我可以爲你再拿一條毯子過來。”
宣墨箏剛纔就在睡,身上蓋着一條毯子了,那個空姐以爲她是會冷。
“不用了。”宣墨箏睜開眼睛看着窗外,聲音極輕:“謝謝你,我想一個人靜會。”
“那小姐有任何吩咐,就跟我們說一聲。”空姐走開了。宣墨箏的目光一直看着外面。棉花一樣的雲朵,一朵一朵的從機身飛過。
多麼漂亮的雲朵?只是水跟灰塵空氣的結合,卻是美得讓人轉不開眼。可是你若認真去抓,會發現你抓住的,不過是一片虛空。就像是她這段苦求而來的婚姻。
她以爲是人間至美,其實不過是一片虛無,到頭來,什麼也沒有。
宣墨箏長長的嘆了口氣,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
宣墨箏定下的蜜月旅行,長達十五天。事實上她原來是想訂半個月的。可是考慮到應雋天曾經說他最近工作很忙,所以壓縮成了十五天。
她想像中的蜜月,是兩個人手牽着手走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是他們一起遊覽羅浮宮,他們還會在塞納河邊留下自己的足跡。
當她下了飛機,看着她不陌生的法國機場。深吸口氣,宣墨箏對着自己露出一個笑臉。
“宣墨箏,新婚快樂。蜜月愉快。”
這是她的蜜月。她要,好好的過完這十五天。因爲,她還有家人。
打車去酒店。七月的法國,天氣算是怡人。早晚的溫差有點大。此時已經是法國的傍晚。天色漸晚。宣墨箏在酒店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出門。
想了想,在酒店的門口拍了一張照片,發在微,博,賬號是新申請的,沒有人關注,也沒有關注別人。她想,她不會去求人關注。從今天開始,這個,就算是她的一個心情日記好了。
“法國,你好,蜜月第一天。天氣晴,微風拂面,心情甚悅。”
圖片,文字,發送出去之後,她將手機收了起來,信步走向了塞納河邊。這家酒店也是她挑的。地理位置很好。
她感受着輕輕吹過的晚風,發現心情意外的好了很多。
沒關係,宣墨箏。你前面七年的暗戀都過來了。那曾經是一個人的暗戀,而現在不過變成了一個人的蜜月。或許,以後還會是一個人的婚姻。
宣墨箏,你要加油,這纔剛剛開始。
飛機坐得太久,她很疲憊,挑了家路邊小店隨意吃了點晚餐。回酒店休息。
放空了思緒,什麼也不想。這個晚上倒是意外睡得好,那一直糾纏着的夢,沒有再來。早上起來,發現外面又是晴天。有意外的,這次竟然不需要倒時差,就這麼習慣了。
很好,真的很好。
從行李箱拿出一條紅色的長袖連衣裙。這是新買的。她想結婚嘛。因爲蜜月,要讓人感覺喜慶一些。只可惜,現在的她,沒有人欣賞。
羅浮宮,她其實已經去過了,不過她不介意,再去一次。
假裝自己是跟應雋天在一起。假裝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站在羅浮宮的門口,請人爲自己拍一張照。姣美出塵的側臉。脣角微微揚起,看不到眼神,就不會探出其中的落寞。
宣墨箏,用這樣的側臉,走完了前面七天的蜜月。第八天,她搬進了宣家所在的莊園,這裡盛產葡萄。用來釀酒。
宣墨箏不會飲酒,卻陪着裡面的工人採摘葡萄,幫着修剪枝椏。葡萄園的後面,是另一所莊園,上次來時,還是幾年前,那裡一片空地。荒草從生,可是此時再看,卻是一片生機。
紫色的薰衣草讓莊園在夕陽的光輝染上了浪漫的色彩。那莊園也不知道是誰的。宣墨箏幾次在傍晚時,散步去隔壁,坐在莊園的一處小亭子裡,看着一大片薰衣草發呆。
蜜月第十三天,宣墨箏拿出手機拍下一張夕陽下的薰衣草。繼續發微博。
微博已經發了不下百條,全部是這一路的美景,美食。沒有去看什麼人關注了自己,也不看誰評論了。只是每天發送,發完就將頁面關了。
裝起手機,宣墨箏今天的心情特別好,或許是後天,她就要從這裡離開了。
這些天,她手機一次也沒響過。她只在到的那天跟父母去了一個電話報平安。她知道,應雋天既然敢送她上飛機,自然就不會再出現在S市,他必定是不在這裡的。
所以她不擔心穿幫。薰衣草的香氣讓她的心情變得愉悅不少。她這十三天腦子一直都是空的,不思考任何事情。也不想她跟應雋天之間以後到底要如何。
回S市以後若是他不配合她,她要怎麼辦?這樁婚姻要繼續,面對他的厭惡她又要怎麼辦?
這些問題在飛機上想了幾個小時都沒有想出結果,現在她自然也就不想了。沿着種植的小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後,竟然有意外的發現。
薰衣草莊園的盡頭,種着一大片玫瑰。紅色的玫瑰,在夕陽中看着格外豔麗。
這真的是一個驚喜。宣墨箏心情很好,拿出手機給那一片玫瑰拍了張照片。想了想,又發了一張自拍。
“薰衣草的盡頭,發現一片玫瑰園。意外的驚喜。美麗至極。人生,或者偶爾需要一點機遇——”
隨性的發出這段文字,宣墨箏突然就想通了。何必去想那些問題?船到橋頭自然直。應雋天不會跟她離婚,她總歸還有機會。你以爲這邊只種了薰衣草,或許後面還有玫瑰呢?
“美麗的小姐。你拍了我的玫瑰,侵犯了我的權利,你需要向我付費。”
如小提琴般的嗓音逸出流利的法語。宣墨箏轉過身去看着來人。
一個男人,金髮碧眼,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絲質的白色襯衫,下面是一條白色長褲。一身的白色,配着腰間那條香檳色的皮帶,中間的皮帶扣上刻着看起來十分古老的花紋。
眼前的男人,像是中古世紀跑出來的白馬王子,迎着夕陽,站在那裡。
白希的臉帶着健康的色澤,高鼻樑,深眼廓,外國人的五官一般都比較深刻,而這個男人更算得上是極品。就算是宣墨箏,也被驚豔了一下,一時沒有迴應。
她不說話,那個又開口了,只是這次,換成了英語:“美麗的小姐,你拍了我的玫瑰,需要向我付費。”
宣墨箏輕輕的蹙起眉心,拍一下他的玫瑰就要付錢?這人怎麼不去搶啊?不想理會這個人,她越過他打算離開。
男人擋在她的面前,看了她一眼,試探性的用日文開口:“小姐,這片莊園是我的,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你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嗎?”
宣墨箏骨子裡也是有點驕傲的,那一點微妙的情緒讓她看着男人,用很不客氣的聲音開口:“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國人。”
扔下這句,她也不看那人,直接走人。她纔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
她好像聽到對方用法語說了一句該死。宣墨箏不想理會,那人卻再一次擋在她的面前。
“美泥的小潔泥豪。我教弗蘭。是這葛莊園的竹人。”跟對方那流利的法語英語甚至是日語比起來,對方的中文說得十分的糟糕。那怪腔怪調的聲音讓宣墨箏聽得十分不舒服。
“有事嗎?”
“我叫弗蘭。是這片莊園的人。”對方又試了一次,音調依然很怪,不過在宣墨箏聽來已經比剛纔好太多了。弗蘭自知六得不標準,有些尷尬的捶了捶頭:“抱歉。你們中國話太難學了。”
宣墨箏看着她的樣子,有點想笑了。是了,中文對於外國人來說,確實是很難學的語言。
“有事嗎?”
“小姐,你笑起來的時候很漂亮。”剛纔他並沒有打算出聲,卻在看到她的自拍時有些忍不住。那樣淡淡的笑意,揉和眼前人的五官。看起來清麗出塵,原來東方的美人,笑起來都是這個樣子。
“謝謝。”宣墨箏不是一個虛榮的人,可是讓一個這麼帥氣的男人誇自己長得漂亮,聽着還是讓人極爲愉悅的:“你有事嗎?”
“那個,你拍了我的玫瑰,要付費。”弗蘭攤了攤手,試着用最簡單的句子來說話。聲音很好聽,可是聲調卻讓宣墨箏實在是不敢苟同。
宣墨箏剋制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目光掃過男人的身上。這個男人看着不窮,卻是有多愛錢啊?
一個意思用四個國家的語言說了四遍,像是沒要到這筆錢就不甘心一般。還真是——
“你看到那了嗎?”宣墨箏指了指遠處的夕陽。又看向弗蘭。
“什麼?”
“夕陽。”
“然後?”
“美嗎?”
“梅。美。”
“夕陽很美,你每天都在看,請問,你付錢給太陽了嗎?”宣墨箏終於轉過身來看他,眼裡帶着淡淡的笑意。
弗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宣墨箏是什麼意思之後,大笑三聲。陽光下,那一口白牙看着十分耀眼。宣墨箏不想再理會他。他卻停下了笑,看着宣墨箏。
“哦,小潔,你實在是太風趣了。下次如果誰跟我說,中國人沒有幽默感,我一定會跟他講,中國人很有幽默感。”
“謝謝誇獎。”
宣墨箏皮笑肉不笑,看看時間,呆會就是晚餐時間了,她想回自己的莊園,弗蘭卻對她他欠了欠身。
“小姐,我剛纔也是開玩笑。我很喜歡你。你很漂亮,能不能請你賞光,到我的房子裡去坐一下?”
他說完,指着玫瑰園不遠處的一棟建築。宣墨箏只看了一眼,就有些怔住,那建築不是她家買下的莊園。那是一棟城堡。
在歐洲,有很多早期建的城堡,如果城堡是私人的,每年光維護費,還有要交的稅,就是一大筆錢,再看看男人那一身的私人訂製。再看看他身後的城堡。
宣墨箏沒有去想對方的身份,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恐怕不方便。”
“爲什麼?你放心,我真的只是想邀請你去坐一下,我對中國很感興趣,最近在學中文,只是學得不太好。”弗蘭笑得有些不自在。他這樣一笑,倒像是個陽光大男孩一般。
宣墨箏的心情跟着放鬆不少,卻沒有真的如他所說去他的城堡裡做客,她伸出手指了指遠處:“我丈夫在等我。抱歉,我要回去了。”
弗蘭掃過宣墨箏的臉,神情滿是不敢置信:“你,你結婚了?”
宣墨箏看起來就像是個未成年,竟然已經結婚了?
“是。”宣墨箏這句可沒有騙人。對着弗蘭欠了欠身,她越過他向着來路去了。
弗蘭的神情有些遺憾。真是可惜,在他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時候,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比他想像中的東方美人還要漂亮的姑娘,可是竟然結婚了?
真是一個遺憾。不過,法國人生性浪漫,弗蘭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目光看着那一大片玫瑰,心裡有了主意。
算了,雖然那個女人結婚了,不過這麼漂亮的女人,捨得他送她玫瑰。
宣墨箏沒有想到,自己回到莊園時,會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應雋天——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坐在主宅的客廳裡。手中拿着手機,不知道是在看新聞還是在做什麼。
看到宣墨箏進門的瞬間,他擡起了頭:“回來了?”
極爲自然的語氣,相當隨意的淺笑,好像之前他把她一個人扔下,獨自離開的情形像是她的錯覺一般。
宣墨箏站着不動,她不明白應雋天爲什麼會來?更不明白他這一次又想做什麼。
她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莊園裡工作的傭人此時上前,看着宣墨箏:“小姐,晚餐好了,你看——”
“先吃飯吧。”她走了那半天,也餓了。
經過應雋天身邊時,她看了他一眼,沒有說多餘的話。直接去了餐廳。很快,應雋天也跟着進來了。
看到她坐在主位的位置,挑眉,跟着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傭人開始上菜。這裡請的這個廚師,不但會法餐,還會做一些簡單的中國菜。宣墨箏看了應雋天一眼,也沒有招呼他,而是直接拿起筷子吃飯。
“生氣了?”應雋天沒有急着動筷,而是將雙手環抱在胸口,靜靜的看着她,神情帶着幾分玩味。
宣墨箏不語,今天的牛肉做得不錯,看得出來,她在這住了幾天,老是要求廚師做中國菜,這廚師的廚藝都見長了。
她不說話,應雋天也不急。他單手撐着下頜,視線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
“公司出了點問題,所以我急着趕回去,剛剛處理好,就來了。你別生氣。”應雋天的聲音極爲平靜,對自己沒有參與蜜月,而是晚了十幾天出現的行爲,沒有一句多的解釋。
宣墨箏看了他一眼,現在的她,比之前要聰明一些了。至少她可以清楚的看出來,應雋天現在說的話,沒有絲毫的誠意。有的只是敷衍,還有隨意。
“吃飯吧。”
不下面去回答他的問題。宣墨箏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此時不是爭論這件事情的好時機。
所以索性不提。
他來或者不來,她都已經將這次的蜜月完成了。只剩下明天最後一天。而後天,她就要離開這裡了。
這場蜜月,不,這場旅行,於她,相當完美。
她的神情太過於平靜,平靜到應雋天突然就摸不準這個女人的心思。
他在新婚之夜那樣鬧了一場,又在第二天將她一個人扔上飛機,按說她現在,應該是暴跳如雷纔是,至少也要歇斯底里的鬧一番吧?
應雋天在商場上日久,從來都不相信人心單純。他微眯着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宣墨箏。
這個女人這麼平靜,是又在算計什麼?還是說又在預謀什麼?
應家總裁夫人的位置,她已經得到,半個月不到的時間,應氏跟宣氏的股價都是一路走高。這個女人的目的應該達到了?那麼她後面想做什麼?
她費盡心機嫁給他,想得到的,應該不止是股票上漲幾個百分點吧?她的其它的目的是什麼?還有,她的後招是什麼呢?
宣墨箏的心思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她只是藉着吃東西的動作,來掩飾她此時內心的驚疑。
她原來以爲,自己這一場旅行必定會是一人來,一人回,卻沒想到在最後這天,應雋天出現了,而且出現得這麼戲劇化。
她心知他來,不可能是陪她度蜜月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思緒轉了一圈,她倒像是想明白了。是了。應家跟宣家聯姻,雙方都丟不了這份臉面。他一定不會讓她有機會向着應家人,或者是宣家人告狀。
在心裡輕嘆一聲,吃進嘴的菜餚此時突然變得有些苦澀了起來。
他真的是多慮了。她沒有那個興致,也不會去說這一場蜜月是如何過的。因爲她也要臉。她是絕對不可能在父母,或者是他父母面前說他做了些什麼的。
餐桌上的兩個人,各懷心思,有的只是極輕微的,餐具碰撞聲,還有進食的聲音。
莊園的管家露西在此時進來,手上捧着一大束紅色玫瑰。
“小姐,你的花。”
宣墨箏看着那一大束玫瑰:“哪來的?”
“隔壁莊園的主人法蘭西斯先生送的。”露西說話的時候,小心的看了應雋天一眼,應雋天今天下午出現的時候,可是有說他是宣墨箏的先生。
這會看到其它的男人給宣墨箏送玫瑰,不會不高興吧?
聽說中國的男人,都比較小氣,不願意自己的妻子在外面太受歡迎。
題外話:
一更,六千字。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