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古林宮往東五百米處是一羣連綿的山脈,整座山脈與幻境中其它幾處山脈想必顯得毫不起眼。然而如果注意便會發現,每當有鳥禽類靈獸飛過時,它們都會自覺地繞過這座看似普通的山脈。而走獸,更是不敢輕易靠近。
在幻境當中,它被稱作是“離天”。
山脈呈環狀分佈,茂密的叢林顯露着蓬勃的生機。一潭望不到邊的碧水靜靜地躺在羣山的懷抱裡。周邊被矮木叢林掩映着,沒有飛禽走獸的吵鬧顯得異常詭異的安寧。
便是在這般靜謐的仙境裡,一團光亮憑空出現,轉了個圈兒倏然落到碧水潭的岸邊。緊接着便幻化出一名女子。金黃的衣裙雖在這綠色的世界裡稍顯突兀,但隨着女子行走的姿態產生一種和諧的美感。
女子頭上的金釵劇烈地搖晃,急促的腳步聲暴露了她內心的焦急。她匆匆地走到叢林旁,透過茂密的枝葉,隱約能夠看到一個漆黑的洞口。
女子沒有立即使用法術進去。她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個膽子。正準備張口,視野中卻忽然出現了一道白光。眨眼的功夫就見到一個白團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枝葉上。
那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小獸,只有巴掌大小,顯然還未成年,黑珍珠似的眸子異常明亮。他身上的每一個器官,都好像是渾然天成的,一舉一動都充滿着自然與說不清的韻味。不管做什麼都看起來憨頭憨腦的,極爲可愛。當然,嬈鳳也十分喜愛。可她絲毫不敢小覷這隻看起來沒有任何危險的小獸。
“嗚嗚。”小獸的雙目中流露出戒備,全身的毛髮直愣愣地豎立起來,一副蓄勢待發的陣勢。然而它的體態和相貌註定了它即便是在發怒時也十分可愛。
然而它的這副模樣看在嬈鳳的眼裡卻是另一番滋味。嬈鳳想到的是山洞之中的那位。連一向懵懂的小獸都這般緊張,看來,那位真的時日不多了。
原本就焦急的心情不免又添了一些沉重。嬈鳳輕聲道:“小痕,我來了。麻煩你通報一聲。”
被稱作小痕的小獸在聽到這話後,臉上的戒備仍舊不減,只是“嗚嗚”地叫了兩聲,然後朝着身邊的灌木叢揮了揮爪子,原本密密麻麻緊挨着的叢林此時卻是自動退至兩邊,讓出了一條嬈鳳正好可以通過的小徑。小徑盡頭便是那個不大的洞口。
見此情形,嬈鳳心中鬆了口氣。只要肯見她,事情還算順利。
小痕看也不再看嬈鳳,做完這一切後縱身一躍,身影便憑空消失。下一秒就已然出現在了洞口。嬈鳳也不敢遲疑,靈巧地穿過叢林,在她踏上小徑的一瞬間,身後的叢林自動合攏,恢復成原狀。
嬈鳳蜷身鑽進洞穴,在深邃的黑暗當中如視白晝。當看到那側躺在地上的龐然大物時,鼻子一酸,眼睛裡蒙上了一層水霧。
“爺爺……”
有多久沒有哭泣了,嬈鳳都已經記不清了。她記得清清楚楚的,是自己還小的時候,她躺在爺爺的懷裡,聽爺爺講授法術,聽爺爺講授神獸的輝煌歷史……
那時候她還是一隻像小痕一般大小的小獸,而爺爺那雙寬大的手掌只要一合攏,就能將她護得嚴嚴實實的。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安全感。爺爺看着她一點點長大,看着她自己做出選擇,看着她出嫁,看着她打定主意再也不回頭似的離開的背影。
“小鳳兒,你回來了。”蒼老的聲音虛弱無比,雖然已經分離了幾百年,可依舊衝不淡靈魂裡的熟悉感。
“爺爺,是鳳兒。”此時的嬈鳳哪裡還有半分古林宮中鳳後的威嚴,如小女兒一般依偎在老獸身旁,感受着他不甚溫暖的體溫。
老獸已然是一副老態龍鍾的姿態,看着闊別已久的嬈鳳,渾濁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溫暖。他這個孫女啊,也是他的牽掛。
“鳳兒……”剛想開口說話,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迴盪,直咳得嬈鳳心都揪了起來。
“爺爺,你沒事吧?”嬈鳳一驚,連忙擡起手想要傳送靈力,然而還未等靈力運轉,便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力量牢牢壓制住,生生遏止了她體內靈力的流動。
“別浪費了。沒用的。”老獸一臉慈愛,費力地搖搖頭,故作輕鬆地道:“爺爺還沒到那種程度,現在能活多久,聽天由命。鳳兒不必白耗力氣。”
這話讓嬈鳳聽得心裡發酸。昔日那個叱吒幻境的存在,如今已經是遲暮之年。生老病死,只能是聽天由命。
洞穴裡再次陷入了沉寂。嬈鳳面色有些爲難,心中也開始猶豫。以爺爺現在的狀態,情況堪憂啊!
半晌,老獸輕嘆了一聲,道:“自從你選擇了林朔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離天’。今日忽然來見爺爺,是不是遇到了難事?”
嬈鳳一驚,臉上也變得火辣辣的。支支吾吾地就是說不出口。老獸輕笑了一聲:“當年爺爺極力勸阻你嫁給林朔。雖然同爲神獸,但想要娶你,麒麟還不夠這個資格。然而你鐵了心地要嫁。爺爺還記得,你離開‘離天’的那一天,曾發誓,此生再不踏進這裡一步。直到現在,一想到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的小鳳兒了,爺爺這心裡啊真是難受。”
嬈鳳再也忍不住,種種心酸愧疚和懊惱溢滿心頭。帶着哭腔的聲音直髮顫:“爺爺,鳳兒錯了。都怪鳳兒年輕不懂事,讓爺爺孤單地過了這麼久。鳳兒不孝……”
“好孩子。”也不見老獸有任何動作,嬈鳳只覺得面前彷彿有一雙柔軟的手掌,將她臉上的淚珠拭去。
只聽老獸柔聲道:“不管對錯,你總歸是爺爺的孫女。血脈相連,有困難還能想到我這個老頭子,爺爺已經很開心了。說吧,小鳳兒,可是那林朔欺負你了?”說到這兒,老獸喘息了一陣,聲音陡然變得凌厲。
“若是他欺負你,別看爺爺是個快要死的老頭子,也照樣能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嬈鳳都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畢竟是超級神獸,凌駕於任何神獸之上的存在。就算是將死之時,也能毀滅一切。
嬈鳳咬了咬嘴脣,最終下定決心。
“爺爺……”
極兇之地深處的廝殺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紫湘瞳貝齒緊咬着嘴脣,目不轉睛地看着戰場。她不知道這場戰鬥已經持續了多久。血腥味已經使得她的感官趨於麻木。
廝殺聲、戰鬥聲不絕於耳,紫湘瞳的心早已經絕望,面無表情大有聽天由命的意思。不聽天由命又能怎樣?她一個弱小的人類,這種層次的戰鬥她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所有畫面的內容都狠狠地刺激着她的強者之心。全身的巫力在她未察覺的情況下正緩緩增長着。淡青色的光芒循着血脈自行運轉,如海浪般沖刷着她體內的雜質。在這過程中,青色正逐漸地被血液染成紫色,不多時,便有大半的青色巫力轉化成了淡紫色。而這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發生的。很顯然,紫湘瞳獲得了一個契機,一個能使她的實力得到質的提升的契機!
渾渾噩噩中的紫湘瞳仍舊在愣愣地看着戰場。由於死士的出現,林朔帶領的三隊金甲侍衛損失較大,但有着數量上的優勢,林霍的死士也在逐漸減少中。這樣一來,雙方的實力相差不大,處於僵持當中。而空中則是更高層次的戰鬥。
只見金光和綠光交相輝映。一邊是林朔,一邊是墨魘和林霍。雖然林朔隱瞞過實力,佔有先機,但怎奈寡不敵衆。他要面對的是比他差不了多少的林霍以及深不可測的墨魘。這就註定了此戰的艱難。
林朔陰沉着臉,竭力壓下體內翻騰着的血氣。早已受傷的他卻還要保持面不改色,生怕被對面兩個老狐狸看出端倪,使得情況更加糟糕。
“哈哈。林兄的攻擊越來越減弱了。讓本皇猜猜,是否因爲體內受傷了?”墨魘一邊輕鬆地接下林朔的攻擊,一邊出言譏諷。
雖然知道墨魘只是故意刺激他、好讓他分神,但他還是無可避免地火冒三丈。一雙眸子裡的金光亮得嚇人。墨魘眼前一亮,知道自己的言語起到了效果,在得意的笑聲中發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勢。林霍顯然也發揮了他落井下石的本領,也隨後不甘示弱地將法術朝林朔扔去。
“嘭!”
紫湘瞳睜大了眼睛,眼睜睜看着林朔一時疏忽被林霍和墨魘左右夾擊,最後因敵不過而墜落地面,心中一緊,嗓子眼裡跟被什麼堵住了似的。雖然沒有跟人比鬥過,但紫湘瞳也清楚,一旦處於下風……就很難把這一局給扳回來了。這可是生死之鬥,性命攸關的。林朔……性命堪憂!
“哈哈,林兄,沒想到能堅持這麼久,不愧爲麒麟族長,本皇佩服,佩服!”
林朔又氣又急,一口鮮血噴出,金色瞬間染透了衣袍。一雙噴火的眼神幾乎能殺人。
“你們……”
“看來老頭子來晚了。”林朔剛想說話,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蒼老的嘆息。這聲音似乎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而對於戰場上的所有生靈來說,這話卻似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震聾發聵的穿透力就連林朔、墨魘、林霍三獸都擋不住。
“是他!”墨魘陡然色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