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紫湘瞳被勸酒的時候,祁珊便告訴過她,他們所喝的酒名叫“美人醉”。當時祁珊還笑言,若是取來的這三壺酒真能全被喝光,王宮中便要真有三位醉美人了。剛開始她還不以爲然,總覺得就算這酒再好,也不及母后那兒的雪若酒。可當一杯下肚的時候,紫湘瞳便發現這酒的妙處。不似雪若酒的醇香,而是飄飄欲仙的感覺。
一出前廳,這種感覺便更加強烈了,使得紫湘瞳有股倒頭大睡的衝動。只是她也明白,這兒不是久留之地。更何況,就連這雪瀾宮的主人都喝醉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添亂。擡頭見對面有一宮女走來,當即便伸手攔住,叫她帶着自己去找隱嵐。
若是其它時候,紫湘瞳完全可以等着那宮女將隱嵐楉姜帶到自己面前,可此時她醉意漸濃,神智卻是清醒的,當務之急是要迅速與隱嵐匯合,這樣不能使用法術的自己便能安心了。只因她也不敢確定,這宮女的一去一回要多久。
宮女走在前面帶路,大概是知曉紫湘瞳不愛說話的性子,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悶頭走路,紫湘瞳也是頭暈腦脹得很,強忍着醉意,使自己步履稍穩。即便如此,卻還是堪堪跟上宮女的腳步。
“哎……你慢點……”也不知走了多久,紫湘瞳只覺得眼前的人影忽地清晰又忽地模糊,心想定是酒勁兒上來了,不禁大急。不知怎地,不能見到隱嵐,她就是心中不安。
那宮女腳步絲毫不見減緩,回過頭一臉怯意,對着紫湘瞳細聲道:“三公主,奴婢看您像是醉了,還是儘快找到您的貼身侍女的好,不然醉倒在半路有個閃失可就糟了。”說完迎面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手臂便迅速向前走去。
“你……”紫湘瞳很想命她鬆開手,只覺一陣暈眩,頭腦像是翻江倒海地疼。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也忘了自己有着中級靈師的修爲,只能任那宮女拽着自己向前走去。
“三公主,到了。”紫湘瞳只聽見那宮女說的話,眼皮卻異常沉重,怎麼也睜不開。渾渾噩噩間像是被扶到了一張牀上
,一碰細軟,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雪瀾宮,主殿內室。
泠瓏命宮人將祁珊扶到牀上,便將人都遣了出去,心知泠瓏公主與自家主子向來親近,也都習以爲常地應聲離去,臨走時還不忘關上房門。
泠瓏靜靜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水,臉上的潮紅漸漸褪去,又恢復了恬靜的神色。門外的腳步聲早已遠去,四周也安靜了下來,響起的只有祁珊平穩的呼吸聲。估摸着應該不會再有人進來,泠瓏這才起身,款款地向牀上的祁珊走去。
粉紅色的紗幔沒有落下,看着姐姐熟睡的容顏,泠瓏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她仍是站在牀邊,怔怔出神。
“公主。”門外忽然響起了女聲。
泠瓏沒有任何驚訝,彷彿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如今祁珊正醉着,她也不用再僞裝了。神色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冷清之色,那是種與世隔絕的疏離,不帶絲毫情感:“人帶去了?”
“是。”門外的人影一動不動。
“她沒有看清楚是你吧?”
“公主請放心,當時藥效已經發作,就算見過奴婢的面貌,待她醒後卻還是會一片模糊的。”
泠瓏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宮女做事,她沒有什麼理由不放心的。想了想便道:“你家主子的藥,自然是信得過的。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只要此事一成,本公主便答應合作的事。”
“公主聰慧過人,相信您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那宮人不卑不亢的聲音中也多了一絲讚賞。
“聰慧過人?”泠瓏重複了一遍,忽地笑出聲來。笑聲之中有着滿滿的傲氣。門外的宮人聽着泠瓏的笑聲,頭垂得更低了。也不等泠瓏發話,便自顧自地離開了。只是一晃,像是從未來過一般。
泠瓏瘋了似地輕笑,許久才停了下來。像是變戲法般臉上又恢復了端莊。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瓶,打開塞子,放至躺在牀上的祁珊鼻間。只片刻,便見佳人幽幽醒來。
“做成了?”祁珊醒來的第一句話直入正題,見泠
瓏含笑點頭,便輕籲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道:“我還怕自己真的發酒瘋呢,若是不小心將不該說的話說漏了嘴,那可糟了。”
泠瓏抿嘴笑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美人醉只是醉人,卻不醉心。人看着是醉了,可心卻還是跟明鏡兒似的呀!”
“哈哈!可對於紫湘瞳來說,美人醉可真的是醉得徹底呢!”一想到一會兒的“好戲”,祁珊就笑得合不攏嘴。可惜,她還得老老實實呆在寢宮裝醉,不能親自到場。
“不只是紫湘瞳。”
泠瓏的話令祁珊一愣,腦袋半天轉不過彎來,道:“你說什麼?”
“不只是紫湘瞳。”泠瓏極爲認真地又重複了一遍,補充道,“還有大哥。”
“瓏兒,你真的……”祁珊呼吸一滯,隨即便急促起來,“我不是說,只需要把大哥支開就好嗎?”
“姐姐。”泠瓏施施然地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道:“紫湘瞳是被那翠石耳環盒子中的醉香引迷住了,大哥那邊,是來找他的宮女身上帶的醉香引。”
“那宮女……”祁珊有些急,畢竟牽連到雪域儲君,出一點差錯,極有可能東窗事發。
“死了。”泠瓏深深看了一眼自己面前一臉震驚之色的胞姐,心中暗歎姐姐還是不堪大用,繼而垂下眼瞼,“姐姐放心。雖說醉香引加上美人醉,雪域之中是不可能有人識破的,可是,難保那香氣不會露餡。只有將宮女殺了,再毀屍滅跡,才能算得上真正的萬無一失。這樣誰也不會再想到,這事兒是我們做的。”
祁珊只覺得手腳冰涼。她雖是有心計不假,卻也從未像這般會害無辜者的性命。再看向泠瓏,眼神完全變了。眼前風輕雲淡,說起“毀屍滅跡”來就像是說琴論棋一般。
這真的是她的妹妹嗎?那個天真無邪、總是跟在她的身後姐姐長姐姐短的喊着自己、總是一臉恬靜的妹妹嗎?
看着正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水的泠瓏,一股寒意自祁珊的腳底油然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