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國家的王城都是一個繁華的城市。雪域自然不例外。雪域的王城裡酒肆林立,叫賣聲和來往的行人成了一幅和諧的畫面,看着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王城中最有名的酒樓叫“融雪樓”。這名字在王宮裡難免是犯了忌諱的。然而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自然是不清楚王宮深處有着一處“融雪殿”。融雪樓已有着百年的歷史。素來以融雪酒爲特色,引得四面八方的好酒之人紛紛來此滿足口欲。
融雪酒,顧名思義,乃是用有名的融雪泉裡的泉水釀成的酒。口味獨特,一杯喝下保管回味無窮。釀酒的秘方自然是酒樓東家代代相傳的寶物。融雪樓便是憑着這個百年來屹立不倒。
這融雪樓還有一特色。二樓有着不少用屏障隔開來的小間兒。每個廂房裡都施過法術,對於不同國家的人不同屬性的體質也有着不同的廂房。就算是雪域人最爲憎恨的炎陵人來此,也能找到適合他把酒言歡的廂房。這是其它酒樓裡所沒有的大手筆。據說酒樓裡一直有一名中級巔峰的天師坐鎮,想來也傳言非虛。否則,又有誰會擁有這般的魄力,日復一日底氣十足地挨個兒爲所有廂房施展法術。
而此時,在標着“星”字樣的廂房裡,來了位貴客。
男子沉靜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目光柔和卻不見更多的情感。一杯接着一杯地飲着酒。眼看着一壺見底了,卻不見醉意。雖然喝酒不是一般地速度,可偏偏他的動作十分優雅,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然而他對面的情景可就沒那麼賞心悅目了。
瀟繚咬牙切齒地喝着酒,雙目瞪得圓滾滾的。直愣愣地盯着男子柔和的側臉。目光如刀子般嚇人。乘着男子不注意,瀟繚悄悄地給洛顰兒使着眼色,示意她找個機會開溜。然而一旁低着頭的洛顰兒卻只作鴕鳥狀,目不斜視地裝作沒看見。若說在星境王宮裡有瀟繚公主撐腰使得她能橫着走的楉姜還有怕的人,那非面前的男子莫屬了。
眼見着自己平日裡視爲好姐妹的侍女也不買自己的帳,瀟繚鳳眸一豎,剛想投給洛顰兒一個凌厲的眼神。卻聽得男子淡淡開口道:“繚繚,不要淘氣了。”
此話一出,瀟繚和洛顰兒同時下意識地腦袋一縮,立即不敢再做小動作。
想想看自己好歹也是大姑娘了,怎能和洛顰兒那個見風使舵的小人一樣怕哥哥?心裡一有底氣,便坐直了身子,將酒杯“砰”地一聲砸在桌子上,道:“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我還沒跟湘瞳道別呢。你就讓我回去吧!”
男子眼睛一梭,卻是裝作沒聽到,自顧自地飲着酒,時不時還讚歎句:“好酒!這融雪酒果然名不虛傳!”
“哥!”見自己被無視了,瀟繚氣不打一處
來。眼明手快地搶過桌子上的酒壺,一臉得意地看着正要倒酒的哥哥。
男子一臉無奈,可目光中仍是寵溺,輕聲道:“繚繚,別淘氣。”
瀟繚眼睛一瞪,不滿地喊道:“哥!我都是大人了,哪裡還會淘氣!我說的沒錯啊,千里迢迢地好不容易找到湘瞳,我們兩姐妹還沒聚多少日子你就狠心把我們給拆散了。連聲招呼都不打。她很快就能發現我不見了的。她該有多着急啊!”
此番話說得可謂是頗具聲色,直說得男子像是一個欺男霸女,將兩個親姐妹活生生拆散的惡霸一樣。然而男子道行頗深,絲毫不爲這番“聲淚俱下”的控訴所動。只是聽到那最後一句話,拿着杯子的手明顯一緊。瀟繚並未看到哥哥的異常。可憐巴巴地看着對方。男子仍是泰然自若,道:“等哥哥將你送回星境,自然會回稟父王,建議派遣使者前來雪域道歉並致謝的。”
瀟繚一愣,高聲喊道:“溫如夜!”
被喚作溫如夜的男子仍是一副好脾氣地道:“繚繚乖,你該喊哥哥的。”
瀟繚總算是泄了氣,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模樣。看得溫如夜心覺好笑。想了想,終究還是不忍心道:“你放心,我自會去跟你的好姐妹打聲招呼的。”
瀟繚一聽,頓時振作起來,一臉希冀地看着溫如夜。卻不想又聽他說道:“不過你就暫時呆在這裡,哪兒也不許去。”
“什麼?爲什麼我不能去?”
紫湘瞳一臉驚訝地看着隱嵐,卻發現這個向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貼身侍女此時表現出了異常的堅決。
“不行,主子,您就聽奴婢一次吧!最近您不能出宮!”隱嵐搖搖頭,始終不肯鬆口。
“可是繚繚是我的好姐妹,她不見了,我自然要出宮去找的啊!如果她真的是被人帶走的,我也要知道她是不是安全啊!”紫湘瞳心裡有些着急。雖然現在已經有了線索,瀟繚定是被她認識的人給帶走了。可是見慣了深宮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紫湘瞳可不敢保證瀟繚有着對她萬般有愛的兄長王妹。萬一那來人心懷叵測,那她可真就是罪過了。
隱嵐仍是一臉堅決,沉聲道:“主子,您不能出宮。在這宮裡都已經是危機重重了,萬一您再出宮,她們更是肆無忌憚加害您。主子,您要三思啊!”
紫湘瞳知道隱嵐說的“她們”指的是誰。可她也明白,這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隱嵐。”紫湘瞳的目光變得尖銳。“你告訴我,爲什麼不讓我出宮。”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要聽實話。”
隱嵐身子一震,緊抿着嘴脣,道:“公主您多想了,奴婢沒有騙您。爲了您的安危着想,您不能出宮啊!”
紫湘瞳目光一冷,
最後的暖意也消失了:“你還是不肯告訴我實話嗎?要知道,我可是把你當做親姐姐看待的。”
隱嵐心裡揪成了一團兒,實話漫到了嘴邊兒差點就脫口而出。可還是忍了下去,因爲巫師說……不到時候。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公主。奴婢跟了你十多年,奴婢的真心您還是不相信嗎?這次,奴婢實在是爲了您的安危着想啊!公主,奴婢求求您了,您就聽奴婢這一次吧!”
一旁的楉姜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心中憐惜隱嵐,也跟着跪在地上,磕頭道:“公主,您就聽隱嵐姐姐這一次吧!聽隱嵐姐姐說的,是真的爲公主好!”
紫湘瞳慢慢合上眼睛,只覺得四周的空氣壓抑得她喘不過來氣。一聲接着一聲的磕頭,這聲音幾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公主……您要是實在放心不下,奴婢願意替公主走一遭。聽公主的,把王城的所有酒肆都轉一遍,找不到瀟繚公主的線索,奴婢就不回來見您!”
“公主!您要是……”
“夠了!”隱嵐的話被厲聲打斷,紫湘瞳再次睜開的眼睛裡有着說不清的落寞。
“你去吧!”
“主子……”隱嵐臉上一喜,淚珠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紫湘瞳轉過身,不再看她。像是忍耐了太多太多,然而只是冷聲道:“記住你的話,不找到瀟繚公主的線索,就別回來。”
隱嵐的心微微顫抖。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犯了大不敬的罪過。也惹惱了公主。可是……她也有着苦衷。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紫湘瞳出宮。一旦見到那溫如夜,一切就真的難以回頭了……
麻利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公主,奴婢告退。”轉身走了出去,就在即將邁出門檻之時,從身後再次傳來了紫湘瞳的聲音。
“曾經也有一個人,告誡過我不許出宮。也不知道你是否認識,她的名字叫紅袖。”
隱嵐身形一晃,卻是差點栽倒。目光中流露出驚駭。紅袖……她記得父親的書房裡就掛着一幅畫像。父親曾告訴過她,畫像上的女子叫紅袖,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如今貴爲槿妃。是唯一一個有可能知曉詛咒轉移之法的人。
隱嵐知道,王上佚天苦苦逼問紅袖而不得。這宮中極有可能幫助三公主的,必定非紅袖莫屬。難道說……三公主最近又見過了紅袖?
隱嵐只覺得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似的,沉甸甸的。
這詛咒,牽連了多少人,毀了多少人?包括她自己……他們都不過是命運裡的木偶,到底是人定勝天,還是天必亡我?
隱嵐最終沒再說話,離去的背影無比的蕭條。紫湘瞳沒敢轉身去看。眨了眨眼,潮溼了容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