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尚元魁頂着兩個黑黑的眼袋下樓吃飯。
“首之,可是客房住着不舒服麼?怎麼看着如此疲倦?”林無憂關心的問。
尚元魁半睜着眼睛喝粥,打了個大大呵欠:“不是,看花來着,一晚沒睡。”
“花?就昨天那個曇花啊?你看它作甚?該不是開花了吧?”紅霞夾了個包子放進嘴裡,眯起了眼睛:豬肉大蔥簡直人間美味!
“呵呵,何止開花了,還冒煙了呢。”尚元魁木着臉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
“噗!”紅霞把粥噴了一桌子,林無憂用手捂着眼睛,使勁憋着不敢樂,順子以去拿抹布爲藉口,腳底抹油溜了。
“笑笑笑!都賴你們,我說別多管閒事,你們不聽,偏要把那破花帶回來。現在可好,人家找的根本不是我!面子裡子全丟沒了!”尚元魁氣呼呼拿了個包子在嘴裡使勁嚼。唔?這包子挺好吃,好像也沒那麼生氣了。
林無憂給尚元魁又添了碗粥,放到他面前:“莫氣,等吃完了飯,咱們去你屋裡看看那花再說。”
“嗯哼。”也沒有別的辦法,尚元魁專心吃飯,很快被蝦餃吸引了注意力。
吃完了飯,幾人上樓去尚元魁的房間。
推開門,尚元魁指着桌上的曇花:“諾,在那兒了。”
紅霞走過去,圍着桌子轉了三圈,嘖嘖稱奇:“我從來沒有見過有花能把自己擺成這種扭曲的樣子的。”
尚元魁無語:“從昨晚就這樣了。”
原來,自從那女子說自己找錯人了之後,就把自己扭成一圈一圈的,像蛇一樣盤起來,最後花苞搭在最上面,有氣無力的垂着。
林無憂坐到桌旁,溫言道:“姑娘不必如此,你要找什麼人可以告訴我們,幫着你一起找。”
花苞一動不動。
“沒用,我都說了一晚上了,她除了說了句找錯人了,就一直裝死。”尚元魁倒了杯水坐下喝着,時不時伸手去撥弄緊閉的花瓣。
林無憂撥開尚元魁的手,順便握在手裡:“首之怎可如此唐突佳人?”
尚元魁被這話說懵了,手都忘了抽回來:“佳人?什麼佳人?我唐突誰了?”
林無憂指指花苞:“這女子肯定是曇花的花神,首之你如此冒狀,實在不該。”
尚元魁徹底無語,這個憐香惜玉的浪蕩公子,只要是個女的他都愛惜,是妖是仙都分不清。
“好好好,那我不唐突了,你和佳人說話吧。”尚元魁使勁抽回了手,回身坐到牀上,看着林無憂輕聲細語的和那朵奇葩說話。
這一說就是一上午,曇花依舊緊閉花苞,動也不動,最後林無憂無奈道:“大概是睡着了。”
尚元魁嘴角抽搐:“呵,呵呵。”
吃了午飯,林無憂還是圍在花邊柔聲細語,又說了一個下午。直到掌燈,林無憂終於放棄:“看來曇花仙子是不願意和在下說話的。”
“那這個怎麼辦啊,總不能帶着它上路吧。誰有功夫照顧它啊。”尚元魁無奈的看着花,難得自己好心帶回來,結果還找錯人了,“要不明天還把它放回樑王冢吧,讓它繼續找它要找的人?”
“嗯......這個......”林無憂也拿不定主意。
紅霞拿起了第三個蜜柑丟給順子剝皮,看着這倆人圍着一盆花瞎折騰一天,諷刺道:“不都說曇花花期很短,只開一夜。該不會是昨晚開完就死了吧。你們還跟那兒瞎忙活什麼,洗洗睡吧。”
“啊?不會吧。”尚元魁看着沒精打采的花苞,有些爲難,“那,就別挪回去了,直接讓夥計拿出去扔了吧。”
林無憂似有不忍:“這,怕是不妥。”
“妖孽!心腸如此狠毒!”突然花苞裡傳來女子憤怒的聲音,隨之花瓣緩緩張開,一股青煙從花芯中冒出,一位全身素白的女子現了出來。
白衣女子手指紅霞,怒道:“小小蛇精,竟敢詛咒本仙!”
“額,出來了?”尚元魁和林無憂面面相覷,說了一下午的話都沒動靜,紅霞這一說就出來了,厲害!兩人都用佩服的眼神看紅霞。
紅霞也沒想到自己就刺了幾句,這花仙性子如此受不得激,自己就冒出來了。
尚元魁怕這女子再縮回去,忙趁熱打鐵問她:“這位,嗯,仙子。請問你姓甚名誰,昨日在樑王冢向我求助的可是你?怎麼後來又說找錯人了呢?”
白衣女子聽到尚元魁問自己的身世,本來還滿面憤怒的臉漸漸哀慼,雙目微紅,落下淚來:“我本是司曇花的仙子宋良箴。昨日確實是我向你求助,只是我錯把你當成了我認識的一位仙君,可是後來發現不對,可是我現在身體不好,不能長時間呆在外面,昨晚開花已屬勉強,若不是若不是!”後面的話沒說出來,狠狠瞪了紅霞一眼。
紅霞撇撇嘴:“原來是個病秧子神仙,我還以爲多了不得呢。”
“你!”宋良箴大怒,揮袖一佛,花芯裡突然冒出一股花粉噴了出去,可巧紅霞就站在曇花旁邊,被噴了滿頭滿臉。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花粉進了嘴裡,紅霞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尚元魁嚇了一跳,忙倒了杯水給紅霞灌下,好歹把堵在嗓子裡的花粉衝了下去。
終於止了咳,紅霞紅着眼,招出軟鞭就要跟宋良箴拼命。
尚元魁和林無憂急忙去攔,宋良箴不慌不忙變出一面鏡子,往紅霞面前一放:“看看你這醜樣子,誰要和你打?”
“嗯?”紅霞低頭往鏡子裡看:只見鏡子裡的紅衣女子蓬頭垢面,釵橫鬢亂,臉上還有一條條的白痕。頓時尖叫一聲,化成一陣清風從窗戶飛了出去。
宋良箴兵不血刃,大獲全勝。
尚元魁佩服道:“紅霞最愛臭美,每天的衣服顏色花紋配飾都要精挑細選,不容許一點錯漏,今天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夠他鬱悶一陣子的了。”
林無憂也笑道:“曇花仙子機智無雙,一下就捏到了紅霞的弱處,不愧是人稱‘龍鳳質’的才女。”
宋良箴傲然一笑:“小小蛇精怎堪入目,本仙見過比他說話更刻薄之人,他不過小巫見大巫而已。本仙略施薄懲,給他點教訓。”
三個男人默默往後退了退: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女神仙!
因紅霞不在,屋裡又恢復了安靜。尚元魁繼續問道:“那仙子如今沒找到人可怎麼辦?我們把你放回樑王冢繼續尋找?”
宋良箴搖搖頭:“我感知到了我要找的人就在城內,還想煩請幾位幫我找上一找。”
尚元魁嘆氣,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得問道:“不知仙子要找之人姓甚名誰?”
宋良箴搖頭:“不知。”
“高矮胖瘦?”
“不清楚。”
“是男是女總知道吧?”
“沒見過。”
尚元魁都無奈了:“仙子是在消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找?”
宋良箴神色黯然:“並不是我消遣於你,只是我也不知道他這一世轉世成誰,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在商河縣。我已在此等了二十八年。本來已經絕望,想着他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或者根本沒有轉世。可就在前幾日,我突然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等等等等。”尚元魁打斷宋良箴,“你說的什麼轉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
宋良箴眼神迷離,神情哀婉:“他,是我傾心之人......”
曇花本是一年四季都開放的花朵,日日絢爛。花開的這樣好,也是因爲有位年輕人日日給花澆水施肥。久而久之,曇花仙子宋良箴就愛上了這位年輕人。後來此事被天帝知曉,大爲震怒,便抓了宋良箴,貶她一年只能開一瞬的花。又將那年輕人送去了靈山,賜名韋陀,在佛祖身邊修行,讓他忘記曇花仙子。
韋陀果真忘了曇花仙子,潛心佛法,漸有所成。只是宋良箴如何也忘不了那個曾經照顧過她的年輕人。她知道每年暮春時節,韋陀總要下山爲佛祖採集露水煎茶,她就選擇在這個時候開花,希望韋陀能記起她。可是百年過去,韋陀年年下山採集朝露,曇花就默默的開花,只是韋陀從來沒有記起她。
多虧有聿明氏的老者知道了內情,老者笑道:“曇花一現爲韋陀,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我來受,蒼天無眼我來開。”老人一抓住宋良箴,帶着宋良箴一同去了靈山。宋良箴在靈山見到了韋陀。
宋良箴泣道:“佛祖知道後,准許韋陀尊者轉世九世來了卻這段姻緣。只是他次次轉世我都要找尋他很久,不知名姓不知居所,每次我找到他,不是他已娶妻生子,就是因罪被殺,我都來不及說出一切就結束了。這已經是他的最後一世了,如果我再不和他說,他就要歷劫完畢回去靈山了,到時我們就永無相見知日了。而且,我流連人間百年,神力耗損很大,也沒有多少時日了。我只想找到他,把我的思念說與他知,即便是身歸大道,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幾人聽完之後也沉默了,都沒想到曇花仙子有這麼一段心酸曲折的故事。
尚元魁走到宋良箴身邊道:“咱們能相見也是緣分,雖然我不是你認識的那位仙君,但我們找人還是很在行的。”
宋良箴大喜,但隨即又愁道:“我都不知道哪個是他,你們怎麼找啊?”
尚元魁:“你不是隻要靠近他就會有感覺嗎?”
宋良箴點頭:“是啊,只要離他方圓一丈之內,我就能感覺到。”
尚元魁嘿嘿一笑:“帶你上街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