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中,三人身影清晰可見,只是聽不到他們說的什麼,只能看見似乎發生了爭執。
就見劉珉抓住了程威的前襟,憤怒的說着什麼。程威回了幾句,劉珉像是更加憤怒,提拳就想打人。
一旁的卞城本是在勸架的,看見劉珉想要打人,眼珠突然變成血紅色,雙手指甲暴漲三尺來長,指尖又尖又長,上面還泛着紫黑色的光,照着劉珉的手抓了下來。
劉珉冷不防被卞城偷襲了個正着,手背上被抓出三條血痕,傷口很快成了黑色,又腫又漲,滴滴答答往下流黑水。
“糟了!”尚元魁見劉珉受傷,激動的起身,一下碰倒了盆邊的燭臺,蠟燭掉入水中熄滅,水中的景象也瞬間消失。
紅霞反應最快,擡腿踹開門跑了出去,直奔卞城他們住的院子而去。尚元魁和林無憂緊隨其後。
待到尚林二人氣喘吁吁趕到,只見小院門戶大開,跑進屋裡,只有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劉珉,和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的紅霞。
“人呢?”尚元魁跑進屋內,問道。
紅霞聳聳肩:“跑了。我進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躺在地上,就給他搬上牀了。”
尚元魁上前去看劉珉,就見他雙目緊閉,面色慘白。手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是傷的極深,透過外翻的皮肉,能看到下面森森白骨。
林無憂也過來看了看,說道:“他這樣看起來和順子當時很像,只是順子沒有皮外傷。”
紅霞點頭:“不錯,我已經看過了,精氣也是被吸食了,不過對方走得比較倉促,沒有吸取過多,倒是他手上的傷更嚴重些。”
“他這個傷怎麼聞着這麼臭?”尚元魁湊近了傷口,提鼻子又聞了聞,“還有點兒腥?哎,怎麼有點兒暈......”說着,身子一摘歪,林無憂眼疾手快,伸手把人撈進懷中抱緊。
紅霞忙掏出瓷瓶,倒了一粒丹藥塞進尚元魁嘴裡,罵道:“什麼東西都敢湊近了看!那個傷口上有屍毒!還是千年老屍的,你作死也要看自己有幾條命啊?!”
服了丹藥,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尚元魁覺得好多了,纔有力氣說話:“你說什麼屍毒?這劉珉中屍毒了?那個卞城難道是千年老屍?”
紅霞見尚元魁臉色好多了,又給他把了把脈,確定沒事了,這才答道:“嗯,剛纔在水鏡裡我看到卞城的樣子就發現,待到了這間屋子,看見劉珉的傷,就更加確認了。”
“可是,順子之前說他那天看見偷襲他的人,胸口有顆硃砂痣。咱們在卞府並未從卞城胸前發現硃砂痣。”林無憂回憶了之前的事情,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一時間又說不上哪裡不對。
“是卞城故意栽贓給劉珉的。”紅霞抓住劉珉的衣襟,左右一分扯開衣服,左胸口上一點硃砂痣殷紅如血。
“這卞城太陰險了!”尚元魁咋了咋舌,“不過劉珉爲人沉默寡言,脾氣又暴,是我也覺得他就是妖物,難怪卞城要栽贓給他。”
林無憂想到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如今劉珉重傷,卞城不知所蹤,那程威呢?難不成他也是屍魔?”
紅霞搖頭說道:“不太可能,屍骨成精限制很多,比如死因,比如埋骨之地的風水,還有死者的怨氣等等。一山難容二虎,而且殭屍本性殘忍嗜血,很難有兩隻和平共處的可能。卞城行走坐臥與常人無異,又不懼陽光,能隱藏氣息,看這樣子等級不低,至少是飛屍。修煉到這個等級的殭屍少之又少,怎麼可能一來就碰上倆?”
尚元魁聽完皺眉道:“照你這麼說,卞城豈不是很厲害?我們打不打得過啊?”
“這個,我也說不好,從來沒和殭屍打過交道。海豐還是比較平和的,都是些小精怪。”紅霞心裡也沒底,這可是飛屍啊,力大無窮,鋼筋鐵骨,自己這條小蛇,不知道夠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如此說來,這程威應是被虜了去的。”林無憂說道。
“那不是凶多吉少了,你看劉珉被他抓了一下都去了半條命,程威落到他手裡豈不是要被拆吃入腹了?”尚元魁一激動就動了動,才發現自己被林無憂雙手環抱攬在懷中,頓時血往上涌,說話都磕巴了,“你,你,你,你抱着我做什麼!還不放開!成何體統!”
林無憂不動聲色調整了姿勢,讓自己抱着更舒服一些,笑道:“首之你剛纔被屍毒薰着,險些栽倒,我不過扶了你一把。適才喂藥,我怕你不好吞嚥才抱着你的。”
“哦哦。”尚元魁信以爲真,爲自己汗顏一把,是自己小人之心了,雖然林無憂是個喜歡美色的公子哥兒,可是他對身爲男子的自己又不會有什麼想法。
自以爲想通了的尚元魁豪爽的拍了拍林無憂的肩膀:“是我錯怪你了。我現在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嗯好,首之當心。”林無憂本想再多抱一刻的,可是今日已經賺到了,還是見好就收,來日方長的好,因此才惋惜的收回了手臂。
紅霞默默把頭轉到了一邊,不想再看這對閃瞎蛇眼的狗男男。
尚元魁正想說程威的事,就聽外面腳步聲音,不多時廣雲子帶着兩個小道童走了進來。紅霞聽到腳步聲,飛快掀開牀單,鑽入牀下。
本來尚元魁等人走了之後,廣雲子就吩咐徒弟去準備法事需要的應用之物。後來又想着,這尚元魁是神仙託夢指定的降妖人選,說不定有與衆不同的東西需要自己準備,就想親自來問問尚元魁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誰知來了之後撲了個空,聽值夜的道士說才知道,尚林二人剛纔匆匆追着一個紅衣人急匆匆往卞城他們住的院子來了,廣雲子就也帶着人趕了過來。
進了屋,廣雲子才發現劉珉躺在牀上,屋內除了尚林二人,更無旁人。
“劉施主這是怎麼了?”廣雲子見劉珉臉色不好,就要上去查看,被尚元魁一把拉住了。
尚元魁拉着廣雲子走到一旁,低聲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只不過隱去了夜探卞府和紅霞的事。
廣雲子聽完大驚:“你,你是說卞公子是殭屍?還是飛屍?這怎麼可能!卞員外一家都是普通凡人,卞公子我以前也見過的,並無不妥,也沒有去傷害過什麼人!”
尚元魁反問道:“您也說是以前,您仔細想想,是不是自從卞城回來奔喪就開始怪事頻頻。清風暈倒的時候,卞城也在觀中。剛纔我在水鏡中確實看到了卞城的異狀。如今劉珉重傷,程威下落不明。我看也不用等明日了,立刻就開壇作法!”
“立刻?這,這如何使得!卞家是陽信第一鄉紳,又和縣令大人沾親帶故,卞老爺剛剛過世,咱們就要抓他兒子,縣令大人是不會答應的!”廣雲子聽尚元魁說要即刻做法,一下慌了神,“況且,過了這許久,卞公子想是已經不在觀中,作法也是無濟於事,還是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吧。”
“你—”尚元魁想反駁廣雲子的話,可是這卞城走了也有小半個時辰了,別說是妖怪,就是人也跑出城了,追也追不上了。
正在左右爲難,就聽紅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已經用師傅的符籙設了結界,任何人都不能邁出道觀一步。師傅雖然不靠譜,但是畫符還是可以的。”
“厲害!還是你最靠譜了!”尚元魁有了底氣,“我已在道觀四周設了結界,任何人等不能進出,那妖物要想出去,勢比登天!”
“這!”廣雲子沒想到尚元魁佈置如此縝密,本想着偷偷派人給縣令大人送信,如今可好,誰也別想出去了。
尚元魁趁熱打鐵:“如今咱們同在道觀,觀主也是修行之人,應知飛屍的厲害,他如今出不去,肯定會襲擊觀裡的人。觀主若是不想讓徒子徒孫遇害,不妨早早作法的好。”
一句話戳中了廣雲子的軟肋,卞家勢大,不能得罪,可是若卞城真是飛屍,今日所有人便要斃命於此,命都沒了,還怕什麼官府!
想清楚厲害,廣雲子一咬牙:“好!童兒,讓你明月師叔帶人去搭法壇,即刻作法降妖!”
道童領命就要出門,林無憂攔下,說道:“還要勞煩觀主吩咐兩位童子,把觀中一干人等都集中到前殿院中一起觀看法事。”
廣雲子是個聰明人,略想了下就明白了:“公子思慮周詳,就按公子說的辦。去讓所有人都到前殿院中觀看法事。”
“是。”
兩個道童領命去了,廣雲子也回去準備。
尚元魁見沒了別人,才問林無憂:“你讓所有人都集中到前殿做什麼?”
林無憂笑道:“那卞城躲在暗處,手中又有程威可以補足精氣。我們在明,若是不把人都召集在一起,難免卞城在吸乾程威之後,再向旁人下手,到時候更加不好對付。”
尚元魁恍然大悟,右手握拳一擊左掌:“你這是要斷了他的口糧?到時他沒有精氣可以吸食,自然會露面。果然厲害!哈哈哈哈!”
林無憂謙虛道:“首之謬讚,愧不敢當。我們也一同去前殿看看吧。”
尚元魁點頭,剛要走,看到牀上還昏迷着的劉珉,皺眉道:“這人要怎麼辦?咱們如今都要去前殿,可沒人有時間去管他,若是卞城去而復還,他豈不是死定了?”
紅霞從牀下爬了出來,拍拍身上的土,說道:“我看着他吧,我現在也用不了法術,跟去也幫不了你們的忙。”
尚元魁想想也行,叮囑紅霞:“卞城要是來了,打不過直接就跑,這個累贅能帶就帶,帶不了就自己跑,保命要緊。”
紅霞愣了下,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
囑咐完畢,尚元魁說道:“好了,咱們走吧。”
“好。”
尚元魁率先出了門,林無憂跟在他身後,臨出門前,看了紅霞一眼,說道:“保重。”
背對着門的紅霞莫名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