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元魁一錘定音,紅霞和宋良箴再要說什麼也沒用了。
又和岑生商量定明日一早同去紅壇寺,便各自回去準備。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無憂看看左右,說道:“好像忘了什麼……”
“嗯?忘了什麼?”尚元魁問道。
林無憂搖頭,無所謂道:“想不起來了,可能記錯了。來,吃飯。”
“哦。”
還在靈堂的順子內心:公子,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尚元魁一行四人、岑生三人,還有後來岑生又花了大價錢請了那六個武人一同前去。
十幾個人浩浩蕩蕩趕赴紅壇寺。
不到半個時辰,便隱約能看到紅壇寺。
尚元魁停下腳步,攏目凝神觀看:但見這紅壇寺在古槐之中若隱若現,紅牆綠瓦,隱隱之中似有龍氣,只是這金黃的龍氣周圍有無數猶如鎖鏈般的黑氣纏繞其上。
尚元魁忍不住“咦”一聲。
“你也看出來了?”走在一旁的紅霞問道。
尚元魁扭頭看紅霞:“這裡怎麼會有龍氣?若真是龍氣,那上面的黑氣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紅霞也覺得奇怪,“這個我也說不上來,確實有龍氣的地方就不該有妖邪,龍氣乃是天地之間的正氣,妖魔鬼怪是不敢靠近的。只是這裡既有龍氣又有邪氣,實在奇怪。”
“紅壇寺、紅壇寺……”林無憂若有所思,皺眉沉思半晌,又開了陰陽眼四外觀看,半晌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嗯?你明白了?你明白什麼了?”尚元魁好奇道,“我們倆都沒明白,怎麼你就明白了。”
林無憂指着紅壇寺,笑道:“你道這紅壇寺爲何會有龍氣?”
“爲何?”
“因爲這是皇家所建。”
“什麼?”
原來是,建文帝朱允炆猜忌手握兵權的皇叔們,便下詔削藩。燕王朱棣以“清君側”的名義,舉兵反叛。建文帝的“護國軍”和朱棣的“靖難軍”在臨邑城北的朱家河一帶激戰,護國軍大敗。建文帝見大勢已去,便想自殺。大太監王鉞從奉先殿裡取來一個紅篋,是朱元璋臨終時留給孫兒的。建文帝看後,剃了頭髮,換上僧袍,拿着文牒逃出了京城。
朱棣稱帝之後,在南方廣派人手尋找建文帝的下落,卻沒想到建文帝按照紅篋中書信的指點,逃到了臨邑縣北沙河故道上,修建了紅壇寺。
“這紅壇寺寺門朝南,分前後兩院。南北官道從寺旁通過。”林無憂指着廟門說道,“門口有集市貿易,香火不斷。只是……”這門口怎麼如此冷清,可以說是門可羅雀了。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尚元魁不禁刮目相看,這人原來不僅是人傻錢多。
順子也很是自豪道:“我家公子對各地風光景緻、名勝古蹟、勾欄瓦舍那是知之甚詳,爛熟於胸。”
林無憂有點兒冒汗:“那個,那個什麼,首之,你聽我說,我,那個,他,你,哎,不是!”
尚元魁見林無憂這樣子有些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憐,遂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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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麼?”林無憂有些傻眼,“你不介意?”
尚元魁:“是啊,我不介意。”
林無憂頓時心裡有些不痛快:“你爲什麼不介意?”
“哈?”
眼見再如此下去,事情就沒完沒了了,岑生走上前勸道:“兩位不必爭執,此事,咳,還是等到辦完正事,回去從長計議不遲。”
“好吧……”林無憂臉色不是十分好看,勉強同意。尚元魁臉上卻是紅一塊兒白一塊兒的。平日和林無憂拌嘴習慣了,紅霞他們也是見怪不怪。如今竟忘了還有岑生等人在,更重要的還是在有正事要辦的時候,想到此處又羞又慚,忍不住狠狠瞪了林無憂一眼。
誰承想,林無憂被瞪了之後,心情似乎突然變好了,樂呵呵的拉着尚元魁就要進寺。
“等等!”尚元魁把林無憂扒拉到後面,交給紅霞,低聲叮囑道,“你看好他,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帶着他先走。”
紅霞自是不同意:“那你怎麼辦?這裡面不知是什麼怪物,連龍氣都不懼,我走了誰保護你?”
林無憂也道:“首之,說好了同進退。我死生都和你在一處!生同衾死同穴!”
“誰和你同衾了!”尚元魁紅着臉打了林無憂一拳,又從紅霞腕上拿了翡翠玉鐲戴到自己手上,“行了,有她跟着我,你們就放心吧。”
幾人這一番對話聲音極低,除了他們四人,其他人只看見尚元魁拉着林無憂的手交到紅霞手上,林無憂很激動的說了什麼。然後尚元魁又從紅霞手腕上摘下只鐲子帶到自己手上,後者臉色更難看了。
周生小聲同李生耳語:“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尚道長平時看着沉穩持重,原來在男、女之事上如此通透,林公子和紅霞姑娘都對他傾心不已,佩服,實在是佩服。”
李生嗔怪的看了周生一眼:“背後莫論他人是非才是君子所爲。”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是我的不是。”周生笑道,輕輕拉住李生的手,低聲賠罪。
李生面色緋紅,偏過頭不說話,但也沒抽出手,只任由周生握着。
岑生在旁見他二人如此行徑,心中冷笑。
衆人進了紅壇寺,只見寺內古槐森森,遮天蔽日,即便是白天來此,都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尚元魁握緊寶劍,囑咐道:“大家跟緊了,不要落下。此地氣息詭異,要多加小心。”
“好。”
六個武人各拿兵刃,圍成一個扇形,將衆人護在其中慢慢前行。
不多時到了正殿門口,衆人並未貿然進去,只是在門口張望。很快就有一名小沙彌走了出來,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是來進香的嗎?怎麼……”還有個道士?
林無憂還禮道:“小師傅有禮,我等久慕紅壇寺之名,今日特地前來降香。”說着,看了順子一眼。
順子乖覺,從袖裡拿出一錠元寶,雙手奉上:“來得倉促,未曾備得供果。這個權當是給寺裡添點香油吧。”
這寺裡想來真是少有人來,小和尚乍見了這許多銀錢頓時喜上眉梢,把林無憂等人奉爲上賓,直往裡面讓:“幾位施主請到後面禪堂待茶。”
“多謝。”
衆人跟着小沙彌繞過正殿,往後院走去。
一路上,尚元魁仔細觀察,奇怪的是雖然寺內氣息恐怖詭譎,但是卻並未見到妖物蹤跡,用眼神詢問紅霞。紅霞搖搖頭,表示也沒有任何發現。
到了後院禪堂,小沙彌殷勤的端了茶來,還洗了一些水果。
尚元魁看了看水果,又端起茶水聞了聞,便放下了,悄悄給衆人使了個顏色,林無憂等人會意,也沒去碰這些東西。
小沙彌奇怪道:“怎麼這茶不合道長的口味嗎?”
尚元魁笑道:“無量天尊,貧道雲遊四方,四海爲家,都是靠着施主們的佈施度日,有什麼合不合的。只是近幾日鬧肚子,不敢再喝茶吃水果這些寒涼之物。”
“哦,原來如此。”小沙彌信以爲真,便不再細問。
“走了這半日,渴死老子了。你們不吃,我吃!”那個前日裡和曾大鬧起來的馬二端起茶杯咕咚咚把水喝了個乾淨,又拿起個蘋果咔嚓咔嚓啃起來。
“哎!你——”尚元魁見馬二喝了茶水,又去吃果子,忙想讓他放下,卻被紅霞一把拉住,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別管。
“嗨!”尚元魁嘆口氣,不再言語。
正這時,只聽門口有人口唸佛號:“阿彌陀佛!貴客來到,貧僧有失遠迎了。”
衆人擡頭往門口看去,只見一位年紀在四十五六歲的和尚走了進來,只見他身穿杏黃色僧袍,腳上白綾水襪,足蹬灰色僧鞋,慈眉善目,寶相莊嚴,活脫脫西方真身羅漢一般。
衆人忙起身還禮,小沙彌引薦道:“這是方丈了悟大師。”
衆人復又見禮,小沙彌換了茶來,幾人坐下敘話。
“不知幾位施主是來此地公幹還是遊歷?”了悟問道,隨即又指了指岑生三人,“這三位公子看着面善,似乎前幾日來過?記得當日是有四位?”
岑生如今已是驚弓之鳥,對紅壇寺頗多忌憚,回答也是小心翼翼:“大師好記性,我還有位表兄姓黎的,當日也一起來的。”
“哦,是了。”了悟點點頭,又問道,“今日怎麼不見黎施主?”
“他……”岑生爲難的看看尚元魁,尚元魁輕輕點了下頭,岑生才說道,“表兄回去後便病了,昨天已經故去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了悟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號,身後的小沙彌也低頭,雙手合十口稱佛號。
了悟念過佛號之後,睜開眼對岑生說道:“生死循環,自古一理。還請岑施主節哀。”
岑生擦了擦眼角:“多謝大師。”
尚元魁等人在一旁閃目觀瞧,也看不出這大和尚有何異狀。尚元魁悄悄用密音法和紅霞說道:“你覺得這兩個和尚可有何不妥?”
紅霞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似乎也頗爲疑惑:“看着是沒什麼問題,也感覺不出來什麼妖氣,可是我怎麼總覺得這倆人哪兒不對?”
尚元魁:“嗯,暫且看看再說,小心行事。”
紅霞:“好。”
二人這一番對話並未被其他人發覺,了悟和衆人聊了會兒閒天兒,又親自帶着衆人在寺內轉了轉,尚元魁和紅霞也沒發現什麼異狀,更沒感覺出黎生的魂魄所在。
眼見金烏西沉,這寺裡更加陰冷了起來,尚元魁見什麼都沒發現,就不欲多呆,同了悟告辭。
了悟帶着小沙彌親自送到了寺門口,雙手合十一直目送衆人走遠。
待到走出很遠,拐個彎就看不見紅壇寺了,尚元魁無意回頭,見一老一小還在寺門口相送。了悟寬大的僧袍被風吹得往後翻卷,衣袖高高揚起,露出的手腕處似有兩道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