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殿,法壇已經搭起來了,雖然是倉促之間準備,但是應用之物都是早就備着的了,倒是也還過得去。
觀中的道士、道童還有住在各院的香客也都集中到了院中,大家圍在一起低聲交談,不知廣雲子這是要做什麼。
廣雲子見人都齊了,就和尚元魁說道:“人都在這裡了,我叫人已經都數過了,一個都不少。小友,你現在就開壇作法嗎?”
尚元魁知道現在也不是謙讓的時候,點點頭,大步走上法壇,高聲說道:“諸位!觀主深夜請大家過來,實在是觀中出了一個妖物吸人精血,我和觀主倉促間搭設法臺,欲降服此妖,保諸位平安!”
此話一出,下面一片譁然。
“妖物?這道觀裡面有妖怪?!”
“難怪前幾天有個小道士昏倒,原來是那妖怪作祟!”
“那咱們快點跑吧,還愣着幹嘛,走啊!”
“走走走!”
衆人簇擁着就要往外走,尚元魁又高聲說道:“我已在道觀四周設下結界,任何人都不能進出!”
“什麼?!”
衆人一聽,頓時大亂。
一個矮胖中年男子指着尚元魁破口大罵:“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吶!我們都是□□凡胎,怎麼能抵擋得了那妖怪!還不速速打開結界,放我們離去!”
這男子說完,衆人紛紛附和:“放我們走!放我們走!”
尚元魁面不改色道:“若是放了你們,那妖物也會趁亂逃跑。到時他跑進城去殺人害命,死的還不是你們的親眷子女!你們可想好了!”
“這......”衆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位手持漁鼓的灰袍老者越衆而出,說道:“既然這位道長說能捉住那妖物,不如我們且看上一看,若真是捉住了妖怪,豈不是好?”
“這......那,好吧。我們就等等。”衆人聽老者說得也有道理,就不再吵嚷,站到一邊看着法臺。
尚元魁居高臨下打量那老者,正是在齋堂有過一面之緣的通玄先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幫自己說話,安撫衆人,當下心內感激,便衝他點點頭以示謝意。
通玄先生手捻鬚髯,眯起眼睛看着臺上的尚元魁,片刻轉身走回人羣中。
安頓好大家,尚元魁才正式開壇作法。
雖然尚元魁沒自己單獨做過法,但是跟在曹道爺身邊,也是經常跟着師傅去財主富戶家裡祈福、降妖的,雖說是隻抓過幾個小精怪,但好歹也算降了妖,步驟他還是知道的。
沒時間沐浴更衣,只用黃銅盆淨了手,在三清神像前燒了香。尚元魁拿起桌上的寶劍,從懷中掏出符紙在蠟燭上點燃,插到劍尖上,胼起食指中指,口中念道:“吾呼六位神、元陽甲子君,急來急速應,願君濟吾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今夜本是月明星稀,一點風也沒有。但是隨着尚元魁法訣出口,院中開始颳起了陣陣涼風,衆人皆感覺似是有人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
第一張符燃盡,尚元魁抽出第二道符紙點燃,口中繼續念道:“玉清大將、六甲宣行、真符速召、往赴壇場。”
此時已能聽到許多速度很快的腳步聲來到法壇旁邊站定,甲冑上鐵片交錯相碰的聲音清脆悅耳。
尚元魁燃起了第三張符:“九天召命、六丁奉行、玉女神化、速降神光。”
隨着話音,衆人忽然聞到了空中傳來了香氣,隨後便是環佩叮咚,女子輕盈的腳步聲疾速奔赴法壇。
尚元魁放下寶劍,朗聲道:“小道尚元魁今日召請六甲六丁十二神將,還請神將輔我除魔,以佑蒼生。”言畢,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法壇下的衆人雖看不到神將,但是卻能感覺出空氣中似有一股祥和安定的氛圍,讓剛纔焦躁的心情得到平復。
尚元魁直起腰,袍袖一展:“去吧。”
只見平地上忽起一陣急風,打着轉兒升到半懸空,然後呼地一聲四散而出,奔着道觀的四面八方去了。
衆人至此方心悅誠服,才知曉這年紀不大的小道士是有真本事的。
廣雲子在後面看着也是頻頻點頭,當初雖有仙人託夢舉薦尚元魁,但心中總是打鼓,今天看來可以高枕無憂了。
等了大概有多半盞茶的功夫,只見西北方向一股急風夾着一團火紅的物事向這邊來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抓到了妖怪,衆人立刻精神抖擻,聚精會神的看着到底是抓來了什麼妖怪。
急風來到法壇前停住,把東西往下一甩,就聽“哎喲”一聲,物體落地。
尚元魁聽聲音十分耳熟,定睛觀看,雙目圓睜,失聲道:“紅、紅霞?!你怎麼在這兒!”
紅霞揉着腰站起來,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我本來在屋裡好好的看着劉珉。誰知突然闖進來兩個凶神惡煞的臭婆娘,不分青紅皁白把我提起來就走。然後就給我扔這兒了。”
半空中傳來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你說是誰是臭婆娘?!你這妖怪竟敢污衊仙家,今日就讓你見識見識六丁玉女的厲害。打她,子任!”
“好的!石卿!”
衆人呆愣愣的看着一個紅衣的美貌女子獨自撒潑打滾,又抓又撓,還不時能聽到另外兩個女聲的咒罵。衆人內心:神仙打架,凡人看戲?
別人看不見,可是尚元魁看得清清楚楚。他捂着臉,實在沒眼看打成一團的三人。
林無憂悄悄走到尚元魁身邊,低聲道:“首之,這個,是不是先讓她們三人住手,畢竟卞城還沒抓到。”
“哦對!”尚元魁終於想起來原來他們還是要捉妖的,急忙跑下法壇,分開三人,衝着二位神將作揖行禮:“二位神將,誤會誤會!這是小道的役使紅霞,不是妖怪。”
丁卯神將崔石卿杏眼圓睜,難以置信道:“役使?你找個妖精當役使,你好歹也是百——”
“石卿!”丁丑神將趙子任截斷她的話,“既然是誤會,那咱們再去尋找。還請道長好生管教自己的役使,以免給道長招禍。”
“一定一定。”尚元魁陪着笑臉,“對不住,待抓到妖魔,小道一定親自焚表玉帝,將二位的功績說與他老人家知曉。”
“這還差不多。”崔石卿一拉趙子任的衣角,“咱們去西南那邊看看,我剛纔覺得那邊氣息也不太對勁。”
“好。”
二位六丁神將復又化作一陣急風,往西南方向去了。
尚元魁偷偷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這都什麼事兒啊!抓人都能抓錯,怎麼神仙跟師傅一樣不靠譜。
紅霞的身份曝露,索性也不回去了,跟着尚元魁上了法壇,往他身後一站,正站到了廣雲子旁邊。
廣雲子看着身邊這位妖嬈美豔的女子,頗有些不自在,偏紅霞還不老實,衝着廣雲子飛了個眼風,嚇得老道退避三舍。
“紅霞!”尚元魁聽到動靜,回身正看到紅霞戲弄廣雲子,低聲斥道,“休得胡鬧!你跟上來做什麼,還不回去守着劉珉,若是他再遇襲,可就真的沒救了。”
紅霞甩了甩手帕,無聊道:“怕什麼,如今你請了六甲六丁滿道觀的抓妖,卞城躲還來不及呢,還敢出來不成?”
“那你老實點兒!”尚元魁警告道。
紅霞扁扁嘴:“知道啦。”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只見西南方向金光閃爍,隱隱傳來動物的吼叫聲。
衆人都伸長了脖子往那邊看,尚元魁等人站在高處看得更清楚些。
“這是交上手了?”尚元魁看着沖天的法術光亮,憂心道,“看這樣子卞城挺厲害的,六甲六丁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來。”
“這是......”紅霞也看着西南方向,只不過她是在聽,仔細聽了半晌,突然驚呼道,“不妙!”
“怎麼了?什麼不妙?”尚元魁被紅霞臉色煞白,臉上滿是驚慌之色。
紅霞眼中滿是懼怕,強自鎮定道:“是我估計錯了。卞城不是飛屍,是吼。”
“吼?!”尚元魁聽完差點跳起來,他忙把紅霞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你確定你沒聽錯?離得這麼遠,也許你聽錯了呢。”
紅霞肯定道:“不可能。我師傅當初和一隻吼打過,我當時就趴在石頭後面偷看,這個叫聲我絕對不會聽錯。”
“等等等等,你說你師傅和吼打過?”尚元魁打斷紅霞的話,“你不說你師傅很不靠譜嗎?”
“他是很不靠譜啊。”
“那他還能跟這麼厲害的怪物打?”
“他不靠譜,跟他很厲害有關係嗎?”
“你師傅很厲害?有多厲害?”
“他把那隻吼打死之後,救了一縣城的人,積了無上功德,直接飛昇了。”
“告辭了......”尚元魁拱拱手:我大概對不靠譜的定義有誤解。
“那個,首之,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過來了?”林無憂突然出聲,把深受打擊的尚元魁喊回了魂。
“什麼東西?”尚元魁擡頭看去,直接一股濃濃的黑煙從西南方直奔他們而來。
黑煙的速度很快,轉瞬間就到了小院上空,這黑煙中還散發出腥臭的味道,許多人聞了這個味道之後開始不停嘔吐,臉上開始呈現不正常的青色。
“壞了,他們中屍毒了!”紅霞驚呼一聲,也顧不上不能使用法術了,右手一揮,一道白光從她手中衝出,擴展成一個半圓,把小院整個籠罩其中。
剛布好結界,空中的黑煙突然消散,卞城披頭散髮站在結界外,一雙紅眼死死盯着結界中的衆人,紫黑色的指甲緊緊扣在程威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