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是西門慶還是易中天

“對!副總經理!”劉大銃一不小心說出了包大成的職位,沒了退路,只得奮力狡辯:“這正是我們保全保安公司的策略!倪局,你想想,如此窮兇惡極的傢伙,如果放到社會上去,肯定會給社會造成巨大的危害!我們保安公司的職責,就是爲民除害,所以,我們義不容辭地承擔了對包大成的管教任務,把他管制在我們公司,絕不能允許這樣的壞分子流竄到社會上去!當然,公司也不能養閒人,包大成整日遊手好閒也不是長久之計,他必須接受勞動改造。可是,這樣的壞人,我們又不能把他放在保安崗位上,那太危險了,又不能放在財務室,怕他監守自盜,也不能放在內務部,怕他以權謀私,更不能把他放在市場部,怕他行賄受賄。最後,經過慎重研究,我們決定,把他放在副總經理的位置上,由我親自教育他,這樣讓他在工作勞動中,在爲公司創造效益的同時,逐漸改造人生觀價值觀,最後,改造成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好!”倪大興一拍大腿,讚不絕口:“這個經驗好!保全公司這種對社會負責任的態度,爲全市安保行業樹立起一個光輝的典範,今天的談話非常好,就到這裡,希望保全公司再接再厲,爲上江城的和諧穩定,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倪大興說着,站起身來,往外就走。

劉大銃見倪大興要走,滿心歡喜,這一番長篇大論,真把倪大興副局長忽悠住了。

劉大銃急忙起身,跟在倪大興身後,屁顛顛說到:“倪局慢走,以後還請多多蒞臨保全公司,指導工作。”

倪大興走到門口,一拍腦袋,說到:“我差點忘了,昨天剛好有三個刑滿釋放的犯人,一個是殺人犯,一個是販毒犯,另一個是拐賣婦女兒童,三個人都是死緩,在裡面呆了二十多年了,因爲有立功表現,改造的也不錯,所以減刑釋放了。現在回到了上江城,找不到工作,警察和保安恐怕都不適合他們,可是,我們不能拋棄他們啊,這樣吧,就讓他們三個在你們公司當副總經理吧,有劉總親自管制他們,我們也放心了。”

劉大銃腦門裡嗡的一下,呆愣愣地望着倪大興,成了一尊泥塑——他的花言巧語全部泡湯。

“成不成,表個態嘛。”倪大興悠然說到。

“成!成!”劉大銃咬牙說到,他知道,倪大興問的“成不成”,不是那三個刑滿釋放的犯人,而是包大成:“可是,倪局您也說了,咱們各讓一步,保全讓步了,公安局是不是也……”

“好吧,鑑於包大成犯有前科,的確也不適合當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我看這樣吧,就聘請包大成爲警校的客座教授,享受三級警司的待遇,配專車……”

“弊公司已經給他配了專車。”

“也好,專車就不配了,給他配個秘書……”

“這個也不勞公安局,弊公司給他配秘書!”

“也好,秘書就不配了,警校分給他一套房子……”

“不勞公安局費心,弊公司馬上給包大成買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還是江景房。”

倪大興瞪了劉大銃一眼,喝道:“好,公安局不給他分房子!老子給他開一張市政府的特別通行證,你他媽的能開嗎?”

各位看管應該看出來了,市公安局副局長倪大興與保全公司董事長劉大銃,是藉着包大成的待遇問題,展開對人才的激烈爭奪,誰給的待遇高,包大成就有可能倒向誰那一邊。

劉大銃當然不能開市政府的特別通行證,連他自己進市政府,都要到門房登記申請辦手續。倪大興給包大成的待遇,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以後包大成開着別克車,可以自由出入市政府,就相當於封建社會皇帝給大臣的最高規格待遇——賞黃馬褂內廷行走。

劉大銃可以給錢、車、給房子,他給不了黃馬褂,自然輸了一大截。

倪大興得意地拍拍劉大銃的肩膀:“那好,就這麼定了,請你馬上通知包大成,明天就來警校報到,當然了,我們也不是挖牆角,他照樣可以擔任保全公司的副總經理,接受你的監督改造。”

倪大興說罷,大步而去。

劉大銃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那包大成到警校當客座教授,待遇肯定不低,就算保全公司給包大成配了車、房子、秘書,那倪副局長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天長日久,慢慢在警校做包大成的工作,包大成一旦頂不住誘惑,很有可能與保全公司一刀兩斷,當一名真正的警察,那劉大銃就是人、財、秘笈三空了。

劉大銃思來想去,痛下決心,立即召集股東大會,在大會上宣佈,包大成佔有保全公司百分之十五的乾股,從此之後,包大成就是保全公司的股東了,除了每月拿副總經理的工資,還享受年底分紅。

劉大銃要把包大成的切身利益,與保全公司的利益緊緊捆綁在一起。

於是,包大成成了最終受益者。

現在,包大成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經濟上,他是保全公司的股東兼副總經理,享受二十萬的年金和分紅,在公司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在社會上,他的名片上赫然寫着:上江警校客座教授,他的別克車擋風玻璃上,赫然掛着市政府的通行證!

那肖纖纖身價上億,坐的是寶馬,也沒有這個通行證;陳大強身價難以計數,坐得是勞斯萊斯,也沒有這個通行證!

包大成雖然還沒到達萬人敬仰的水平,但至少在表面上,算是一箇中產階級了,這和一年前在勞務市場跟農民工搶飯碗的包大成相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是比起在麗麗百貨或者纖纖消殺,也有着天差地別。在纖纖消殺或者麗麗百貨,他是個打工仔,而在保全公司,他是擁有百分之十五股份的老闆!

然而,包大成卻很低調。

他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他的爲人沒有任何變化,甚至,他的衣着也沒有變化。

包大成當上了老闆,當上了教授,這是一個不容質疑的客觀事實,保全公司全體員工對此毫無異議,就連以副局長倪大興爲代表的廣大人民警察,對此也毫無異議。

天底下對此有異議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保全公司的副總經理、上江城警校的客座教授包大成。

包大成來到保全公司,是懷着一個卑微的夢想:那就是找口飯吃,按他的初衷,只要能餬口就行,哪怕是每天都挨二奶的耳光,哪怕每天站在酷暑嚴冬的崗亭裡,凍成冰塊或者烤成燒雞,也無所謂。

然而,現實與夢想之間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和驚人的距離。別人夢想當老闆,現實是當了打工仔,包大成夢想當個打工仔,現實卻是當上了老闆,這是一種正向反差,有的時候,正向反差比逆向反差,還要讓人的心臟受不了。

所以,一向以衰哥自居的包大成,對於這樣的現實結果,矇頭蒙腦了好幾天,直到倪大興親自來到保全公司,好說歹說把包大成拉到了警校裡,來到坐滿了身着警服的學員們的階梯教室裡,包大成還沒反應過來。

緊接着,滿教室的警察學員身着筆挺的警服,全體起立立正,向包大成敬禮,齊聲高呼:“包教授好!”

到了這個時候,包大成纔算有點明白了,不久前他還蹲在拘留所裡接受人民警察的審訊,而現在他是真的當上人民警察的老師了!以此類推,他當保全公司的老闆,看來也是確有其事。

於是包大成學着電視裡領導閱兵的派頭,喊了一聲:“同志們好!”

“爲人民服務!”全體學員同聲高呼,氣吞山河,差點把包大成從講臺上鎮下來。

包大成給警察上的第一堂課就是警察禮儀課。當初,包大成在三自培訓班上,給婦女學員上禮儀課的時候,他還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毛頭,底氣不足,形象猥瑣,穿着一身中山裝,把自己打扮成了西門慶,結果,導致課堂秩序嚴重混亂,陳思思和柳青青跳將出來,公開挑戰他的權威,最後,差點把個三自培訓班給整垮了。

所以,包大成吸取了三自培訓班的教訓,脫掉了中山裝,改換一套金利來西服。一堂課四十五分鐘,整個課堂秩序井然,沒有一人交頭接耳,全體學員幾乎是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侃侃而談的包大成,聚精會神地聽完了課。授課效果出奇地好,就連躲在教室門外的倪大興副局長,也聽得入了迷,下課鈴聲響起後,教室裡卻仍然是一片寧靜,大約一分鐘後,才爆發出暴風驟雨般的掌聲。

包大成的第一堂課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在學員們熱烈的掌聲中,包大成走出了教室,不顧倪副局長的熱烈歡迎,一頭衝進了衛生間。

他沒有站在便槽前,而是站在了洗手檯的鏡子前,仔仔細細打量起了鏡子中的自己。

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這堂課取得成功的根本原因,是他擯棄了中山裝,改穿了西裝。穿着中山裝,他就是西門慶,穿着西裝,他和國學大師易中天,還真有幾分相似。

從此之後,包大成把自己的禮服,改成了西裝。

但是,包大成這個結論是完全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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