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卡睜大雙眼,看着頭頂上方穹形的屋頂。這裡是野蠻人居住的叫做穹廬的那種大型帳篷。
他從戰場離開,想要遠赴趙國,卻不料突然就如此虛弱,倒像是中了某種咒術,以至於爲野蠻人所救。
發呆了許久,納爾卡試圖輕輕起身,但或許是虛弱的緣故,勉強坐起來一點就出了一身汗。
外面有狗的汪汪叫聲,緊跟着一位野蠻人老婦人走了進來。
老婦人滿臉皺紋,眼神卻很是明亮,看了納爾卡一眼,說了幾句話語,見納爾卡很是茫然的樣子,又笑了笑,轉身出去了。她面色赤黃,但笑容當真可親。
出去片刻,她就領着一位老頭子和兩位女子走了進來。
兩位女子要年輕得多,比比劃劃說了一大串,見納爾卡還是不明白,就有一位去端了碗奶,又靠在他身邊餵給他喝。
納爾卡神智清醒,卻感覺到自身靈魂深處的虛弱,旋即靜下心來打量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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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遙遠西方征伐的野蠻人中軍大帳,此刻頗不平靜。
“聖王,我們又抓住了一個刺客。”有人匆匆來到元聖武面前稟報。
“這種事,你們處置了就是,何須稟報?”元聖武擡頭看了一眼侍從,淡淡道。
“他招供說,他們一行有四十多人……”侍從猶豫了之後還是輕輕說道。
“這阿丁庫沙,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靜了片刻,元聖武驀然一掌拍在身前案上,旋即站起,厲喝道,“傳令!着旭烈兀率軍轉往西南,不破鷹巢誓不還!”
隨着他一聲令下,他麾下數萬野蠻人大軍轉了個方向,撲向山中老人所在的城堡鷹巢。
“這些白癡,爲了天上的那個懦夫能吵成這樣,勢如水火不容,也活該腦袋裡只長着雜草。”元聖武自言自語道。
身爲世間的巔峰強者,他何嘗不知這伊思麥立派和阿丁庫沙的來歷。
有智者言,“儒分爲八,墨別爲三;佛有十宗,回有兩派,耶有百種,馬有千家”。這世間的人們,各居一方,自然會有種種差異。有人因此言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動物更遠。
而縱然崇信同一位神明,尊奉同一部經典,但也會各有所思各有解讀,從而衍生出無數的差別和流派。
更有甚者,由於相信自己才以正確的方式侍奉真神,自己傳播的纔是真神的榮光,他們容不得一切異於己見的信仰和信仰方式,爲此鬧出許多紛爭。
這伊思麥立派,即因爲信仰方式的問題,被穆罕教其他教派視爲異端,一路驅逐至遠方,終於在這片深山之中紮下根來,與其說是一方勢力,更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宗教王國。
只不過國土貧瘠,這伊思麥立派又有獨門手法培養出衆多死士,索性就以暗殺恐嚇、勒索周邊諸國貴族,同時也接一些暗殺任務——這於他們而言,倒像是歷練軍隊一般。
鷹巢勢力之盛,令這一片廣袤區域都心驚膽戰,每年向其繳納不菲的費用作爲保護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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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斯其帝國薩拉城中沃蒂夫大教堂開始興建的時候,查理的婚禮也在緊鑼密鼓地籌備。
沒過多久,希爾德斯伯爵就護送天瀾帝國的公主維多莉亞到了薩拉城。
薩拉城中張燈結綵,盡展風采,倒是讓希爾德斯伯爵大開眼界。
希爾德斯伯爵是腓特烈大公的繼承人,近來開始主政巴伐利亞。據說到了蘇斯其後感嘆不已,私底下還對人言道,“到了這裡,方能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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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德斯頗有樂不思蜀的意思,整天在外遊蕩,據說有時乾脆從隨從眼裡徹底失蹤好幾天,不知跑到哪裡去玩了。
只有腓特烈讀到了他的書信:希爾德斯說自己孤身一人在會議廳附近一個簡陋的房間裡住了好幾天,以便在別人看不到他的情況下,能夠了解會議廳裡發生的一切。希爾德斯說的是,聽聽臣民們公開講述真實情況很有好處,應該向蘇斯其人學習的正是這一點。
當然,這位身份尊貴的使節也在書信中悄悄向父親表達了抱怨:在這幾天,人們把我當奴僕看待,他們只招待了我的眼睛——不過,這已經夠了!
幾天後,查理器宇軒昂地出現在世人面前,在大牧首切魯拉利的見證和祝福下,與維多莉亞公主結爲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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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果然在這裡。”呼喚聲起,少女輕手輕腳來到納爾卡身邊。
納爾卡回頭衝她笑笑,又望着東方出神。
夕陽即將沉入地平線,餘暉尤是亮堂,那天邊的朗星猶在,宛如明月。
他在這野蠻人牧人家中一住就是好幾天,終於將養得好了許多,勉強能行動無礙,但要想繼續一個人啓程去遠方,則只怕還要休養一段時間。
這野蠻人一家只有老夫妻倆和媳婦、閨女,就由媳婦閨女貼身照顧他。納爾卡很不適應,但也沒辦法。
這段時間他也粗略懂了一點野蠻人的語言,雲珠剛嫁過來不久丈夫就從軍西征去了,少女木耶樂則剛成年,還未出嫁,直接就叫他哥哥。
他們的皮膚都略顯黝黑,面龐圓潤,鼻子細巧,看上去也相當溫和,當真與那些戰場上的野蠻人戰士判若兩人。每次看到他們的笑臉納爾卡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麼一個樂觀快樂、熱情好客的家庭,怎麼也會捲入屠城滅國的戰爭中?
遠方,星光垂落,繚繞一番就滲入納爾卡身體,似乎又改變了點什麼,但到底如何他也說不上來。
納爾卡閉上眼睛,感受到,自己的鬥氣能量仍蘊藏在深處,只是身體虛弱,無法運用,不由鬆了一口氣。
“哥哥,有些冷了,我扶你回去。”木耶樂顯然沒看到什麼異狀,伸手來扶他。
納爾卡隨她一起,慢慢回到穹廬,坐下就看到大狗在腳下逡巡,倒很是友好。
“那天我們出去找走丟了的羊,沒想到阿黃卻發現了你。”雲珠含笑道,打量納爾卡一眼,突然微微停頓了一下,“怎麼覺得你和前兩天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