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被所愛的人傷害過,所有的只是一場誤會而已。”蘭妮輕輕說道。
納爾卡立在一邊,不知該說什麼,打量着她熟悉的側臉,不知爲何思緒橫飛,無法控制。
“那就再見了。”許久後蘭妮又說了這麼一句。
“再見。願你幸福。”納爾卡也輕輕道。
蘭妮微笑,飄然離去,不再回頭。
蘭妮早就說過,戰後即退役,回到家鄉去,結婚,生子,過上平常而安穩的生活。
她的家鄉在帝國西南部,納爾卡會記住名字,但也僅此而已。所謂再見,有時就是再不相見。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這路途上會經歷很多人很多事,但除了伴侶和未成年的孩子,誰也不會始終伴在你身邊。納爾卡默默想着時,艾琳輕輕靠過來,習慣般地抱住他的胳膊。
納爾卡掙了一下,實在掙脫不了,只得由她。艾琳的護衛倒似視若無睹,徑自走到一邊去了。
“你就這樣讓蘭妮姐姐離開嗎?”艾琳突然問道。
納爾卡側過來看了她一眼,嘆口氣,“自己能選擇自己的生活當然是一種幸福。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有改變他人選擇的資格。”
艾琳也看着他,許久才悄悄問道:“當初,蘭妮姐姐……爲什麼和你分開了?”
納爾卡沉默好久,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因爲有了她之後,我還和……”他深吸一口氣,“和舊情人有來往。”
艾琳瞪大了眼睛:“舊情人?那個什麼蒂娜?”
難爲你居然還記得蒂娜,我都快忘了。納爾卡想,搖搖頭道:“你不可能見過的。我和她是在一次歷練中相識的,因爲很多事,我們很……很親密。”
他笑了笑:“但她不可能跟我走,我也不可能留下來,所以就分開了。沒想到那一天,她找到了我……”
他又笑起來,只是笑容相當僵硬:“我從來都不奢求蘭妮的原諒。既然已經無法在一起,那還不如分開,各自相忘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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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夏天,連綿的降雨和低溫令人類不得不停下了聖戰的征程。
一批批大軍從蠻荒之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又得面對突然到來的饑饉。由於持續的暴雨和低溫,幾乎所有農作物根本沒有發芽,就此在水中腐爛了。夏末秋收的時候,田野上顆粒無收。
在教堂門口排隊等待救濟的人越來越多,到後來,教堂也不堪重負,救濟也越來越少。至於那些身強力壯的青壯年,耐不住一天獲得一頓施捨生活的,則開始以搶掠爲生。
爲了這次聖戰,天瀾帝國大規模徵招軍隊,擴編軍團。戰爭既已結束,而且短期內不可能重啓,自然不得不遣散和復員部分軍人。他們回到家鄉,突然面對饑饉,衣食無着,捱了幾天之後,許多就加入了盜賊團。這些人上過戰場,染過鮮血,在搶掠中下手之狠,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混混所能比的。而隨着血腥暴行的頻繁出現,盜賊團更加活躍,一時帝國內部暴力氾濫,人人自危。
納爾卡返回帝國內陸時,就是這樣風雨飄搖中的景象。
“他們擡着的是……?”艾琳有些吃驚,指了指遠處遊行的人羣問道。
“聖徒的遺體。”克羅耶斯道。
納爾卡不由訝異地看他一眼。雖然距離很遠,但在他識海中,那遺體上繚繞的聖光輪廓如此清晰,激起了他本能的微微不適。可克羅耶斯怎麼看出來的?
一隊隊的人,男性赤着上身,女性則光着腳,就這麼默默跟在擡着聖棺的教士後面走着,到了某處,就跪在泥水中,大聲祈求真神的諒解和憐憫。
一行人看着,個個都震撼無言。
前面就是城主府邸了,納爾卡遠遠止步,轉頭對艾琳道:“好了,你到家了,我也該回去了。”黑旗軍統帥昆西戰死,馬斯科還在軍中處理軍務,就委託他將艾琳送回家。
“哪有路過家門卻不進去做客的道理?”艾琳嬉笑着,抱緊了他的胳膊。
這要被杜勒伯爵看到更麻煩。納爾卡掙脫不了,只得說:“好吧。不過,你可不能再像現在這樣了……”
“行。”艾琳答應得很乾脆,卻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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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天瀾帝國來說,這是一個艱難的夏天。
暴雨持續下着,將一切農作物都泡在了水裡,直接腐爛掉。隨着饑饉的到來,民衆大批離開自己的家鄉,到那些富庶的地區去尋覓食物,把一路上能吃的東西都塞進嘴中。盜賊也四處蜂起,偷盜搶劫行爲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但天瀾帝國在忍受饑荒之餘,仍然在蠻荒之地的溫泉關構築起要塞,駐紮了一個精銳師團,算是保住了一點這次西征的成果。
這裡距離莫洛達城仍有千里之遙。也就是說,這次西征畢竟開拓出了近兩千裡的土地。熬過這次饑荒,今後若干年內,帝國將會向這片土地大力移民,逐步將其開墾成適宜人類勞作棲息的家園。
當然,這一切都還得獸人“同意”,但不用想也知道,獸人是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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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教廷來說,這也是一個艱難的夏天。
聖戰未竟全功,神聖騎士團和光輝騎士團只能無奈退兵,在溫泉關休整後陸續撤回了伯爾尼。
而在似乎永不停歇的降雨中,教士們率領民衆不斷遊行祈禱懺悔,卻遲遲不見成效。不少民衆在恐慌之中開始懷疑起來,是不是真如某些人所說的,教士們腐化糜爛的生活偏離了真神的意旨,才讓真神如此憤怒,根本不想理會他們的祈禱?
曾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贖罪券更隨着一紙文章的風行,幾乎成了教廷教士貪得無厭的罪證。光明聖教教廷曾派出主教與馬丁路德修士多次辯論,結果都是一敗塗地。幾場辯論下來,馬丁路德修士的理論體系越發嚴密,甚至有與胡斯、慈運理等人連聲同氣的跡象,其著作備受追捧。順帶着,許多相關的文章書籍也傳播開來,把一些理念更廣泛地傳播給了世人。當大辯論中“信徒皆祭司”這一口號出現時,不僅伯爾尼大爲震動,不少信徒也備受啓發。
於是,這個夏季,教廷發出公告,宣佈開除馬丁路德、胡斯、慈運理等人的教籍,禁止其著作的發行;同時,禁書的名單也進一步擴大,除《十日談》外,又多了許多,結果倒讓一些逐利的商人看到了商機。
這還多虧了從趙國引進的造紙術,還有新發明不久的印刷術。
這一年,商人古滕堡最爲春風得意,他開辦的印廠炙手可熱,業務滾雪球般的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