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麻雀最後留下的那張紙慢悠悠的飄落到地上。另一邊一直跪在地上的錦衣女子也抱着頭,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夏北風盯着落在地上的那張白紙,眼睛中閃過了一點兒微妙的情緒,臉上卻沒什麼太特別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葉白羽低頭將自己手中那寫滿了小字的紙捲成了一個細小的紙卷,擡手拍了拍夏北風的肩膀。
“再過幾天還會再見的,你就別難過了。”
“我沒有。”夏北風回着頭衝着葉白羽笑了一下,迅速的回覆了他一貫的欠揍表情,衝着葉白羽挑挑眉“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嗎?”
“你給我閉嘴!”葉白羽說着一巴掌拍在了夏北風的後腦上,然後將手中的紙卷甩了兩下,對着夏北風的胸口戳了兩下“先幹正事,回頭在收拾你。”
那紙卷離開葉白羽的手,落在了夏北風的手心之後,眨眼睛便化成了一根羽箭。黑色的箭身上摸着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跡,箭尾處則是一根雪白的羽毛。
一道細細的裂縫順着那錦衣女子的身體向後面的山壁蔓延着。那裂縫細小的宛如一根頭髮絲,若不是所過之處偶爾有幾塊碎石跳動幾下,幾乎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趴在地上的錦衣女子身體又輕輕的動了兩下,然後費勁的擡起頭,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了嶽瑤的身上時,眼中流露出了一點關切的意味,卻很快被她掩飾了過去。
夏北風將那羽箭搭在弓上,拉開弓弦,瞄準了自己前方的山壁。
那細小的裂縫觸到了山壁之後,也沒停頓,就直接順着山壁繼續向上蔓延。
夏北風扣緊了弓弦,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手指被細細的弓弦勒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弓弦深深的陷進了肉裡。一點紅色的鮮血順着弓弦流下。
夏北風卻像沒有察覺到一般,臉上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任由那血跡在弓弦上聚成了一滴,搖搖欲墜。
那裂縫前進到了石壁中心的部位。忽然停頓了一下。
緊接着一陣細小的石頭開裂聲從那裂縫停住的地方傳來,那道裂縫擴散開來,分成了十幾道更爲細小的裂縫,向着石壁周圍擴散蔓延開來。
夏北風就在那裂縫停頓的一瞬間鬆開了手中的弓弦。
弓弦上聚起的那滴鮮血被劇烈的力道震得碎成了細小的血沫,飛濺開來。
羽箭帶尖銳的破空之聲。向着石壁的方向飛去。箭尾上白色的羽毛晃過半空,就像一隻白鳥一般優雅的劃過那錦衣女子的頭頂。
那支箭正好落在了那山壁的中心,紮在了逐漸變寬的石縫正中心,箭身整個沒入的石頭中,只留着白色的箭羽還在外面,輕輕的顫抖着。
整個山洞似乎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又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夏北風在箭離弦之後就無力的垂下了手臂。他咬咬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弓。
那弓身的情況看着比它的主人還糟糕,細細小小的裂縫佈滿了金屬製成弓身,宛如細密的蛛網。而且那裂縫還在迅速的增加着。
很快。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從那弓上傳出。
夏北風想也沒想的擡手將那弓扔了出去。
那弓在半空中“啪”的一聲爆炸開來,無數細碎的鐵屑四下紛飛,帶着強勁的衝擊力,落在了周圍的地面上,砸出了許多淺淺的小坑。
夏北風捂着自己的手臂,肉痛的看着半空中炸成了一朵煙花的弓,感覺自己連身上的傷口都不那麼在意了。
“我上個月纔買的的弓。”夏北風轉過頭,面無表情的看着葉白羽,語氣平靜毫無起伏的說道:“我在……”
葉白羽微笑着看了一眼那沒入石壁的長箭,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的笑了一下。就毫無預兆的倒了下去。
“臥槽!”夏北風伸出鬆開了自己一直捂着手臂的那隻手,勉強的扶了葉白羽一下。他拎着了葉白羽的衣領,感覺自己也有點站立不穩,但還勉強撐得住。他使勁的搖晃了幾下手中的人。抱怨似的說道:“真的假的啊,這就暈了?”
葉白羽在他劇烈的搖晃下依舊緊緊的閉着眼睛,長長的頭髮隨着夏北風的動作輕輕的晃着。像個死人一樣。
好像是真的暈了。
夏北風又仔細的觀察了一會,才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麼問題來了。
夏北風看了一眼躺在一邊的嶽瑤,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葉白羽。
我應該怎麼把這堆玩意帶回去?
他嘗試着擡了擡另一隻手,卻被手臂上傳來的疼痛刺激的咧了一下嘴角。
一隻手輕輕的搭上了夏北風的肩膀。
夏北風渾身一個激靈。低頭瞄了一眼肩膀上的手。
那隻手白皙的看不到一點血色,指甲上的亮紅色晃得人眼暈。
冷靜冷靜,不就是一個糉子嗎,又不是沒見過。
更何況這還是個漂亮妹子。
夏北風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下,緩緩的回過頭去。
“嗨,這位姑娘。”夏北風露出了一個十分禮貌的微笑,友善的向那錦衣女子問道:“請問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女子一雙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夏北風的臉,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按在夏北風肩膀上的手略微的施加了一點壓力。
“姑娘,你有什麼事就說,別直接上來就動手,我身上還有傷。”夏北風語氣平靜的對那錦衣女子說道,脖子上卻暴起了一根血管。
他咬着牙忍痛。見那女子也沒什麼表現,又將手中的葉白羽推到那錦衣女子的面前,扯出了一個微笑,繼續說道:“你想要報仇的話人就給你,還是說你覺得一個人不夠,想連我都一起收拾了?”
那錦衣女子又用力的按了一下夏北風的肩膀,在夏北風疼的想要跳腳罵人之前,擡手指了指躺在一邊的嶽瑤。
“嗯?”夏北風順着那女子的手看了一眼嶽瑤,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是說。你要把嶽瑤帶走?”
那女子點了點頭,又指了指夏北風和他手中的葉白羽,輕輕的擺了兩下手,然後點了點頭。
“而且我們倆可以走?”
那錦衣女子繼續點頭。始終擡着頭望着夏北風的眼睛,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卻始終沒有放下,甚至略帶威脅的又用了些力。
“我……考慮一下行嗎?”
夏北風十分真誠的看着面前的美女,點了點頭,同時疼的暗自抽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似乎是聽到了自己肩膀上骨頭開裂的聲音。
“這事。現在還說不好是行還是不行,我需要等我師父醒了問問他的意見……不過您能先把手鬆開嗎?”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插在巖壁上的羽箭,遲疑了一陣子之後,才放下了搭在夏北風肩膀上的手。
夏北風這才鬆了一口氣,鬆手將葉白羽扔在了地上,暴躁的翻開了自己右臂上的衣袖。
他胳膊腫的粗了一圈,整條胳膊上都泛着青紫色,雖然沒有明顯的傷口,皮膚之下卻一直在滲出鮮血。
至於肩膀上,一個烏黑髮亮的手印正大刺刺的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夏北風試探着用手指戳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手印。
並不疼。甚至沒什麼感覺。只是摸上去手感不是很像在摸人的皮膚,更像是在摸一塊冰塊。
冰涼且堅硬。
那錦衣女子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羽箭。
箭尾白色的羽毛間不是什麼時候冒出了絲絲綠色的細藤,窸窸窣窣的向着石壁四周蔓延着。
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大片綠色的葉子便佈滿了那高大的石壁,將整塊石頭層層疊疊的遮住,完全看不到那石壁原本的模樣了。
淡淡的花香再一次飄散開來,白色的小花在巴掌大的葉子中探出頭來,一朵一朵的次第開放着。
就在這時,山洞中再一次劇烈的搖晃了起來,“轟隆隆”的落石聲從山體外傳來。連成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疼。
花瓣被搖落一地,可那白花卻只多不少,密密麻麻的幾乎要覆蓋了葉子。
那錦衣女子猛地回過頭。兩步跨到夏北風面前,抓起他的手腕,拉着他向着嶽瑤的身邊走去。
夏北風被她拉着,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停在了嶽瑤的面前。
那女子彎下腰,伸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嶽瑤的臉。
嶽瑤似乎是在昏迷中也感受到了不舒服。她皺了皺眉。將臉扭到一邊,避開了那女子伸向她的手指,一雙眼睛依舊緊閉着,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那女子愣愣的看着嶽瑤的臉,眼睛閃啊閃啊的,似乎在猶豫着什麼。
地面震動的越發激烈起來,碎石在地面上滾來滾去,偶爾也有跳進那深不見底的地縫裡,然後消失無蹤的。
總之就是沒有老實的。
夏北風站在一邊看着那女子的動作,也不敢隨便出聲喊她,只能扶着身邊的巖壁,儘量的保持着自己的身體平衡。
儘管如此,劇烈震動的山體還是讓他好幾次都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一塊籃球大小的石頭從他們頭頂落下,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更多的石頭正爭先恐後的跟着那第一塊石頭落下。
那女子這纔回過神來。她回頭望着葉白羽的方向,衝着夏北風擡了擡下巴,然後便再一次轉過頭去。
依舊什麼話都沒說。
夏北風倒是十分淡定的說了一聲“知道了”就轉身將躺在地上的葉白羽拎起來,扛在了自己肩上。
那女子輕輕的將嶽瑤挪到一邊,讓她靠着一邊的一塊巨石坐着。
待嶽瑤坐穩以後,那女子後退了一步,盯着面前的岩石。她看着好像是在醞釀了一會情緒之後,擡手一巴掌拍在了那石壁上。
夏北風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石壁“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實心的山體硬生生的被那女子砸出了個一人高的通道。
那女子彎腰抱起了嶽瑤,回頭看了夏北風一眼,擡腿走進了自己砸出來的通道中。
夏北風望着那女子迅速變小的背影,歪頭看了看自己肩上還昏着的葉白羽。
他嘆了一口氣,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了麻雀留下的那張白紙,折了幾下放在兜裡,然後背上了自己的包,最終還是跟着那女子一起走進了她砸出來的路上。
葉白羽迷迷糊糊之中,聞到了一點兒青草起香氣。
一個女聲遠遠的傳來,似乎是在模糊不清的哼着一個什麼曲兒,聽着調子卻讓葉白羽感覺到無比的熟悉。
我這是到哪兒了?
誰在唱歌?麻雀嗎?
不對,麻雀應該已經不在了纔對,而且這聲音聽着也不像是麻雀。
倒是更像……
他想到這裡,心中一驚,猛地睜開了眼睛。
然後便看到了自己頭頂一片湛藍的天空。
那天空藍的純粹,幾絲淡淡的雲在空中緩緩的飄着,微風吹過他身邊高高的野草,發出了一陣宛如浪花一般的聲響,帶起了幾顆綠色的草葉打着轉兒飛向天空。
他躺在草叢中思考了一會,差不多搞清了現在的狀況,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
地上的野草差不多到了他的膝蓋,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組成了一片晃眼的綠,不斷地阻擋着他前進的路線。
葉白羽挽起袖子,隨手在地上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裡。然後兩手插進褲兜裡,慢悠悠的向着那女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就像個還沒過叛逆期,逃課去見女朋友的高中生一般。
他晃晃悠悠的走了沒多久,就看到那哼歌的女聲來源。
彷彿漫無邊際的野草地中,長着一棵彎彎曲曲的老樹,樹上繞着一根細細的藤蔓,巴掌大的葉子,開着細小的白花。
那是一顆桃樹,滿樹的桃花開的正豔,大片的花瓣隨着樹幹的晃動,從樹上輕輕的飄落。
一個木製的鞦韆就拴在一根橫着的樹幹上。鞦韆上坐着一個長髮的女子,自己低着頭,小幅度的晃動着鞦韆,模糊不清的哼着一首什麼歌。
那女子的背影看着似乎有點落寞的味道,哼歌的聲音聽着也不算歡快。
葉白羽在那女子背後站了一會,才終於鼓起了勇氣,向前走了兩步,抓住了一根鞦韆上的繩子。
那女子回過頭,看到身後的人時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她顯示驚訝的瞪了一會眼睛,然後對着葉白羽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
“阿羽……你來了呀。”
“嗯。”
葉白羽咬着狗尾巴草,一隻手拉着繩子,令一手撐在一邊的樹幹上,歪着頭看那女子,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句:“這位美女,看你一個人在這好像挺寂寞的,需要我幫你推鞦韆嗎?”
大概是因爲葉白羽本來看着年紀就不算大,長得又好看。哪怕現在做這種疑似*的動作也還不算太惹人討厭。
甚至有點年少風流的味道。
那女子仰着頭看着葉白羽,笑着笑着眼淚卻掉了下來。
“阿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