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風把沈雲歸帶回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淅淅瀝瀝了一下午的小雨已經停了,深藍色的天空中閃爍着幾顆星星。夏北風打開了車窗,冰涼的空氣隨着一陣風捲進了車裡,吹得後座上打瞌睡的沈雲歸一個激靈。
“嗯?到了嗎?”沈雲歸揉着眼睛看了一眼周圍“怎麼還沒到啊……”
鬱鬱蔥蔥的樹枝不斷地從車窗外掠過,晃出一片模糊的影子。山間星星點點的燈光看着似乎還有點距離。
“我去你店裡的路上看到了一場車禍。”夏北風忽然開口說道:“一個騎摩托車的在路上忽然就摔了,我們走的時候他在還地上趴着,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你說什麼?”沈雲歸疑惑的看着夏北風,不明白爲什麼他忽然提起了這個話題。
“我說,我看到車禍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我回來之前我師父讓我小心車。”
“所以?”沈雲歸依舊沒明白他想說什麼。
“忽然感覺他說的有點道理,開車技術再好,也擋不住有人想讓你出車禍。”夏北風回頭看着沈雲歸,衝他笑了一下“所以我決定這段時間就在家呆着跟小天一起玩遊戲,不出門也不開車了,你明天自己想辦法回家吧。”
你看到個摩托車車禍都能想到這麼多?
車禍不是意外嗎,什麼叫有人想讓你出車禍?
你到底幹過什麼事情,爲什麼有人這麼恨你啊!
沈雲歸盯着夏北風的後腦勺看了一會,才猛地回過味來,抓住了他剛剛那堆話的重點:“你讓我自己一個人回市區啊!”
夏北風點點頭。
沈雲歸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樹影和半山腰的房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怎麼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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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的話,可以步行半小時然後坐公交車。”夏北風頭也沒回的回答道:“你要是早上起得來還可以跟我一起跑到山下,十幾分鍾就能到了。”
沈雲歸擡手朝着夏北風的腦袋掄了一巴掌,結果被躲了過去,最後只打到了夏北風背後的椅背。
沈雲歸收回了手。嘆了口氣望着窗外幽怨的感嘆了一聲:“我說你們幹嘛非要住這麼遠,這地方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房子還賣的那麼貴,錢多燒的嗎?”。
“小天說他不想跟人類離得太近。會影響到他跟二次元的溝通電波,所以就找了這個麼地方。”夏北風轉動了一下方向盤,拐了個彎,纔看到前方小區的大門“不過,你說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話可是有點誇張了。”
“不會吧。”沈雲歸左右看了看。
窗外只有兩排站的筆直的梧桐樹,路燈的燈光灑在無人的路面上,在地面上印着無數筆直的影子,顯得這地方越發的荒涼。
“小北,你知道我膽子小的,你可別嚇我啊。”
“我沒嚇你。”夏北風回過頭嚴肅的看着沈雲歸,緩緩的說道:“我只是在認真正經的騙你而已。”
“艹!”沈雲歸這才反應過來,笑罵了一聲,轉頭開始在車上尋找什麼趁手的武器,準備好好地“教育”夏北風一頓。
“我可是在開車。”夏北風從後視鏡中瞄了沈雲歸一眼。一本正經的看着前方的路,冷靜的說道:“你要是不怕出事你就來吧。”
沈雲歸不知從哪撈出一把雨傘,衝着夏北風威脅似的揮動了兩下,傘尖幾乎都要戳到他的臉上。
看到夏北風毫無反應之後,他又把雨傘扔到了一邊。
“那把傘……你別隨便亂扔。”夏北風又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中沈雲歸的動作,皺了皺眉。
“怎麼了?”沈雲歸撿起車座下面的傘,向夏北風問道:“不就是一把傘嗎,大街上到處都是,你還心疼了?”
“不是。”夏北風說話間停下了車,衝着小區門口的崗亭揮了揮手。將門卡遞給了從窗戶裡探出頭來的保安,才轉頭看着沈雲歸手裡的傘,微笑了一下“那是明媚的,剛剛落在我車上忘記帶走了。我回頭還要還給她。當然如果你看它不順眼給弄壞了,跟我也沒關係就是了。”
沈雲歸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的看着手裡的傘,拍了拍傘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雙手捧着它放在這前面的副駕上。。
夏北風搖着頭笑了笑,接過保安還給他的門卡。將車開進了大門。
他們開着車路過了一個燈火通明的喧鬧別墅,又轉了幾個彎,纔到了自己家的大門口。
夏北風將車停在了車庫裡,招呼了一聲後座上的沈雲歸,甩着手裡的車鑰匙,慢悠悠的向自己家門口走去。
沈雲歸關上了車門,回頭看了一眼車庫。
“二哥今天也回來了啊。”
“嗯?”夏北風聽到這話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才注意到自己車邊一輛黑色的車子“是啊,他怎麼也回來了?”
二哥,你兒子這麼嫌棄你你知道嗎?
沈雲歸沉痛的看着那輛隱藏在角落裡的車,不禁爲自己的哥哥悲傷了一下。
“今天什麼日子啊,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跑回來蹭飯……”夏北風小聲的抱怨了一句,衝着沈雲歸招了招手“走了。”
沈雲歸聳聳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玉石戒指,快步的跟上了夏北風的腳步。
那把廉價的塑料雨傘就在夏北風車子的副駕上安靜的躺着,一動不動,傘柄上一個小巧的手印留在了上面,甚至能看清它掌心的紋路。
作爲沈家的家長——夏北風和沈洛天這兩個熊孩子的父親,沈雲歸這個敗家子的二哥,沈云溪老先生一直保持着一顆童心。哪怕年齡已經超過了五十歲,依舊可以開心的跟着自己的小兒子一起打遊戲,搶零食,似乎完全沒有作爲老者的自尊心。
孩子嘛,就讓他們自由的成長,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管那麼多幹嘛!
反正怎麼樣都能長大,管多了他們還煩你。
抱着這樣的心態。當他看到半年沒見的大兒子打開家門的時候,不僅沒有表現出身爲父親的感動或者關心,反而是頭也沒擡的揮揮手,盯着電視屏幕說了一句:“小北迴來了。廚房裡正好有螃蟹,你快去弄一下。”
“你看。”夏北風回頭衝着身後的沈雲歸攤攤手,一臉的無奈“這就是我爲什麼不想回家的原因,我在這個家裡存在的意義就是個廚子。”
不光這樣,你還是個打雜的。外加人形沙袋。
沈雲歸在心裡默默的補充了一句。
夏北風在門口讓出地方之後,沈雲歸的目光就在沙發上那兩個玩遊戲的人和門口的夏北風之間轉了幾圈,最後給了夏北風一個同情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記得多做兩個菜,四個人的話光是螃蟹不夠吃。”
夏北風認命的走進了廚房。
“二哥。”沈雲歸晃到沙發旁邊,低頭看着那兩個打遊戲打得正歡的人,笑嘻嘻的說道:“我又來你家蹭飯了。”
沈洛天低頭在地上撿起了一個遊戲手柄,舉到了沈雲歸的眼前,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遊戲屏幕,飛快的問了一句“要一起玩嗎?”
因爲種種原因——比如煮螃蟹的時間太長、玩完這一局就吃飯、既然這樣我就再去燉個菜、燉一鍋菜時間太長、玩完這一局就吃飯……最後四個人湊在桌子前吃飯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半開的窗戶裡吹進了一陣涼風,還帶來着某些青春洋溢的喧鬧聲。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沈云溪咬着一根螃蟹腿,含含糊糊的感嘆了一句“我們學校有些人啊,天天大白天的在操場上談戀愛喲,那話說的我聽着都覺得臉紅。我年輕的那會哪有這種事!”
剩下的三個人聽到這話,不約而同的埋頭開始吃飯,竟沒一個人願意搭話。
“哎……年輕啊,真好!”沈云溪有搖頭晃腦的感嘆了一句,然後手疾眼快的將盤子裡最後一塊肉夾到了自己的碗裡“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能帶個人回來給我看看啊,我也好安心了。”
“那你……還是直接死了這條心吧。”沈洛天慢悠悠的說了一句。擡手將碗遞給了夏北風,仰頭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都多大了,自己盛去!”夏北風頭也不擡的說了一句,他將碗裡最後一口飯塞進嘴裡。站起來衝着沈云溪點點頭“你們慢慢吃,我吃完了,先回屋歇會。”
“去吧。”沈云溪說着將自己的湯碗推向了也站起來的沈洛天“去廚房的話順便幫我盛碗湯,多撈點菜。”
“順便也幫我帶碗飯。”沈雲歸也把空碗推倒了沈洛天的面前“謝謝了。”
“好。”沈洛天重重的點了下頭,將三個碗都攏到自己面前,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看着就像變態要殺人之前的笑容。
沈雲歸猛地站起來,拿回了自己碗,轉身向廚房走去。
“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夏北風躺在自己的牀上,手裡拿着那個從沈雲歸店裡帶回來的小盒子,翻來覆去的研究着上面的花紋。
那盒子也就是個首飾盒大小,看着十分破舊,棱角處都已經磨得十分光滑,在花紋的縫隙中隱約能看到殘留的硃紅色油彩。
即便如此,這東西看着依舊十分好看,小小的盒子上雕着細細碎碎不知道多少朵梅花,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的佈滿了盒子表面。
那盒子上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可木料看着卻是普通的梨木,也不知道怎麼就帶上了這麼一股香氣。
聞着好像是沉香?但是似乎有點微妙的差異。
夏北風皺着眉盯着那小盒子,回憶着自己曾經在哪裡聞到過這味道。
門口傳來了細碎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沈洛天推開了門,朝屋裡探了下頭,看着躺在牀上的夏北風,表情似乎有些疑惑。
“哥,你是不是要找我?”
夏北風震驚的看着門口的沈洛天,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小天,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越來越神叨了。”夏北風從牀上坐起來,將手裡的盒子向沈洛天扔去“怎麼,將來想接師父的班?”
沈洛天接過那盒子,向屋裡走來,搖着頭笑了笑。
“一點都不想像他那麼到處亂跑,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啃老的宅男,不過既然你有事我肯定是有求必應的。”
“好想法,有志氣!。”夏北風讚許的拍了幾下手,堅定的說道:“儘管大膽的去吧,我支持你。”
“可是你支持我也不養我。”沈洛天低着頭湊近那盒子聞了聞,皺了一下眉“長兄爲父啊,你支持我倒是給我錢花啊……這玩意原來裝什麼的。”
“不知道,聞着像是沉香,但是又感覺不太對。”
“二次加工過了。”沈洛天說着將那盒子在手裡拋了兩下,吹了聲口哨“感覺這裡面原來應該是個男人,不過現在已經跑了。”
“能看出來別的嗎?”夏北風擡頭回憶了一會,又看着一邊的沈洛天說道:“我覺得這味道我應該是聞到過,但是不記得在哪裡了,你有印象嗎?”
“好像有點印象……”沈洛天將手指伸進盒子裡,摸索了一會“裡面也什麼都沒有,不過如果我們倆都不記得了,那麼可以用排除法來確定一下,這玩意應該在葉白羽那出現過。”
夏北風緩緩的點了下頭,臉上依舊是陷入回憶的迷茫表情。
“別的能不能看出來我也不知道。”沈雲歸伸手在夏北風眼前打了個響指,大喊了一聲:“魂兮歸來!”
夏北風擡頭瞪了他一眼。
“我把這玩意拿回去再看看,明天早上再跟你說看出了什麼,行吧。”
“你別逞強。”夏北風擔憂的看着已經走到門口的背影,嘆了口氣,衝着沈洛天說道:“不行就拉到,別再給你自己折騰病了。”
沈洛天舉起了一隻手,豎着大拇指,朝夏北風晃了晃。
“沒問題!”
你真的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到底什麼沒問題啊!
我怕的就是你這個沒問題好嗎!
夏北風聽着房門關上的聲音,痛苦的捂住了臉,重新把自己摔回了牀上。
一縷涼風從窗戶縫裡透了進來,吹得垂在地上的窗簾輕輕的晃動了兩下。
醫院裡一個病人躺在牀上,重傷倒地得時候,他落地時頭部受到了撞擊,導致很多事情都記不住。
她費盡的大口呼吸了幾聲,聲音聽着跟破封箱似的沒什麼差別。
一邊的心跳顯示儀屏幕上出現了一道筆直的橫線。
那人努力地抓着胸口,掙扎了幾下,最後還是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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