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淮生和陳松花了不少時間來了解史唐莊和大土圍子的具體情形。
本身許暮陽帶着一干人就是來爲下一步重華派整體搬遷來打前站,而陳淮生和陳鬆二人又成了打前站這幫人的先鋒。
史唐莊算是一個解剖麻雀的起點,也是最爲典型的麻雀。
史唐莊在大土圍子周圍十來個村莊裡規模居中,人口、資源以及宗族姓氏,都較爲平均。
既不是那種大雜姓組成的村集,也不是那種單一姓氏的村寨,從道種數量到煉氣成功的修士情況,都屬於那種中不溜的。
一直到睡下休息時,陳淮生都還在和陳鬆探討着。
既然來了,冰鱗血蟒也已經吃飽喝足走了,有這樣一個契機切入,他們肯定要留下來花一兩天時間來先把史唐莊拿下。
然後在利用這件事情的後續影響,把整個大土圍子周圍這十多個村集莊寨都迅速納入重華派的影響範圍內。
以大土圍子作爲突破點,再向臥龍嶺周邊的其他村鎮擴張。
解決好史唐莊乃至大土圍子的問題,像當初重華派在朗陵那樣,讓這些地方心甘情願真心實意地成爲重華派的勢力範圍,不容有失。
“整個史唐莊目前不滿十四歲,已經覺醒了靈根的先天道種九人,尚未覺醒的道種還有八人,總計十七人,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陳淮生坐在炕牀上,語氣冷靜,“但我估計裡邊有貓膩。”
“哦?”陳鬆驚訝,“你是說他們如此大膽,敢欺騙我們?目的何在?”
“十七人,只有區區兩人是史唐之外的雜姓,但我問過,史唐莊五千多人,史唐二姓只佔六成,其餘四成,也就是有兩千多人都是雜姓,道種卻只佔一成,這可能麼?”
陳淮生進一步道:“按照唐元龍所言,每年史唐莊出生的嬰童大概在四百到五百人左右,道種每年都保持在三到六人左右,算下來,七歲明道骨,十四醒靈根,七年再怎麼也該有二十三四到二十七八人左右,但他們卻只有十七人,就有八九個人的缺口,去哪兒了?”
陳鬆沒想到陳淮生對這些數字如此敏感,細節也扣得如此細膩,進而來推斷史唐莊的人撒謊,想了一想:“他們是不想讓那些雜姓道種被我們選中進入宗門?”
“呵呵,雖然我們沒有明確告知他們宗門在選弟子時的數量,但猜都能猜到不可能人人都被選中,可能是三選一四選一,乃至更少,能把外姓排除在外,一來增加自家族人選中機率,二來也可以避免外姓那些有天賦的子弟進了宗門萬一飛黃騰達,會不會對他們在莊子裡的權力結構形成挑戰呢?”
陳鬆不得不佩服這個年輕師弟對人心世情的瞭解和把握。
也不知道這傢伙不但修行天賦超羣,怎麼對這些人情世故人心險惡也是這般熟稔,宛如在塵世中浸淫沉浮百年的老賊一般。
“淮生,要是這樣,咱們倒還不好過於苛責,畢竟這是人家宗族莊寨內部的事情,宗門也不可能對這些細枝末節都要過問,日後我們也只能按照人家推薦出來的道種選一選,……”
陳鬆的話沒得到陳淮生的認同。
“陳師兄,若是在朗陵也就罷了,但咱們初來,宗門亟待補充人手,尤其是優秀人才,恐怕你也知道,宗門是打算以十年到三十年爲期,既要在河北立穩腳跟,又要謀劃重返弋郡,重新奪回屬於我們朗山蟠山,所以在人才招募選拔上,是重中之重,不能說不能漏掉一個人才,但史唐莊這樣做,我覺得不能接受。”
陳淮生的話讓陳鬆皺起眉頭。
好不容易在史唐莊這邊打下了一個好的基礎,陳鬆委實不願意去和史唐莊把關係弄僵,在這些細枝末節上浪費太多精力,他覺得不值得。
除了史唐莊,大土圍子還有十來個村寨,還有閔家樓、大王鎮這些村鎮都還等着要去,在這裡耽擱了時間,不合適。
但他也知道陳淮生認定的事情,自己要反對更不合適,主從之分他還是明白的。
“那淮生你覺得該怎麼做?”
陳淮生搖搖頭:“沒想好,怎麼做都覺得不合適,我看其實今日那羣人裡邊也有人慾言又止,估計應該是那些雜姓的修士,但畏懼唐家的威勢,可能又不敢挑明。”
這第一站就出現這種情況,委實讓人不爽,但是也能想得到,哪都避免不了。
哪怕是修真修仙,一樣充斥着這種人情世故和利益紛爭,尤其是這種宗族姓氏之間,更是無法擺脫。
二人就這麼擺談着,而在他們歇息的院落外,也有人不甘心。
“叔,伱就讓我進去吧,我們給您磕頭了,錯過了這個機會,我們任家就沒希望了,……” 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跪在男子面前,牽着另外一個只有八九歲的男孩,也跪着連連磕頭。
壯年男子嘆氣不止,“二丫頭,你這一去,可就是把任家給推上了火爐了啊,咱們是小門小戶的,怎麼能和史家唐家交惡,就算是你們倆真的被重華派相中了,可任家其他人呢?他們日後怎麼辦?”
“叔,任家其他人都是常人,唐家史家就算是要爲難也不會找他們,至於我爹孃,難也就難這兩年,只要小弟能熬出頭來,那日後唐家史家也未必就會怎麼我們任家,可若是我們任家一直這樣,何時才能出頭?”
女孩子身材清瘦,但眉目間卻滿是倔強和堅決,“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日後也許重華派要招收弟子都是讓各村寨推薦,我們就更沒有機會了,難得重華仙師來這一遭,請叔就成全我們,若是那二位仙師未曾看上我們姐弟倆,我們扭頭就走,絕不糾纏,……”
負責在門口守衛的男子滿臉爲難,但看到少女和男孩一味磕頭,連額頭都磕得紅腫一片,心中也是大爲不忍。
念及他們父母老實了一輩子,可分明有這麼好的稟賦資質,卻又被史唐二家壓下,那名單里根本就未曾考慮過他們姐弟倆。
他先前也是心中不忿,只是人微言輕,這史唐莊裡哪裡輪得到他們這些雜姓說話?
萬一這一次這姐弟倆真的被重華仙師相中,入了宗門,日後真的能成爲重華弟子,那任家縱然不能達到史唐兩家那麼興旺,但是起碼也不至於在被人隨意欺負拿捏了。
何況自己老婆也懷孕了,萬一日後生下一個道種,有這兩姐弟照應,沒準兒日後也能入重華派呢?
一咬牙,男子四下張望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道:“你二人趕緊進去,就在前面這個院落,叔只能守一個時辰,你們進去之後若是未被仙師相中,那便馬上出來,莫要泄露了,若是真的走運被仙師相中了,務必要仙師替你們拿個主意,保得你們一家的安寧,……”
“謝謝叔,謝謝叔!”
連磕了幾個頭,兩姐弟滿懷感激,悄然入院。
陳淮生和陳鬆早在兩姐弟還沒有入院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等到二人進院來到門口跪下叩頭時,陳淮生和陳鬆都是面面相覷。
先前還在說呢,這不就來了?
讓二人進屋來站定,陳淮生纔開始打量兩姐弟。
姐姐大概是十二三歲,也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丫頭生得眉清目秀,但是卻頗爲膽大潑辣,口齒伶俐,一番話也是說得頗爲動聽。
那九歲男童和小丫頭一看樣貌頗爲相似,但一看就相當老實,唯其姐馬首是瞻。
“任家,任無垢,任無塵?”陳淮生神識已經在二人身上探視了一圈。
不得不說這兩姐弟敢來深夜叩門,的確還是有些底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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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男童任無塵,年齡雖小,但是靈根已然覺醒,而且是難得的三屬性靈根。
水木兼土,但是土靈根卻是隱靈根,尋常人探測也只能發現是一個雙靈根先天道種。
而且道骨也是相當純正淳厚。
少女任無垢倒是一個典型的單靈根,金性靈根相當明顯,銳利出匣的氣質遮掩不住。
“仙師,小女子深夜冒死叩門,只希望仙師能收錄吾弟於門牆,吾弟自幼明道骨,天資聰穎,八歲便覺醒靈根,如此天賦,只可惜卻只能明珠蒙塵,藏於沙土之中,此番承蒙仙師來我們史唐莊,乃是千載難逢之機,所以小女子便甘犯大忌也要來一求,……”
陳淮生的目光落在少女臉上,雖然這丫頭有所掩飾,但是略顯稚嫩的表演功底在陳淮生面前還是顯得淺薄了一些,畢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能做到這般已經很不容易了。
只是不知道是誰在後邊使勁兒,唆使這丫頭走這麼一遭,但意圖也脫不開先前自己和陳鬆所言,總有人是要冒險一搏的。
看樣子這史唐兩家在這史唐莊中的確有些不得民心,也不能叫不得民心,在這個世界也應該算是正常操作。
哪個大姓都會首先維護自家宗族利益,至於其他小姓雜姓的利益,自然是要損人利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