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總榜已經對世家門閥榜有些傾斜了,實際上有些世家門閥的榜位都有所偏高,不過這應該是官家的意思,宗門的優勢實在太強,世家門閥單靠自身子弟或者以女子招婿的方式來爲家族吸納人才,如何與宗門相比?”
商九齡言語中也是對世家門閥頗爲輕看。
在他看來,這種依靠血統方式來維繫的結構,永遠都無法和宗門這種海納百川的方式相提並論。
“但在關鍵時候,這種門閥世家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卻要比尋常宗門更緊密堅實。”令狐醉補充了一句。
“未必。”商九齡搖搖頭:“我倒是覺得這種寄生依附於世家門閥的人太多,反而成爲他們的累贅,蛀空了樑柱,最終成了紙糊巨人,也許手指頭一點,就會發現他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
商九齡不屑一顧的話讓令狐醉都有些震驚,“掌門師兄,這話有些過了吧?”
“令狐師兄,你不覺得這些世家門閥子弟都相當自私自利,宗族中的分支派系甚至比宗門之間的爭鬥更爲激烈麼?爲了小分支的利益,他們甚至可以出賣大宗族利益,毫無顧忌,我可是有所體會的。”
商九齡明顯是因爲一些事情有所觸動,所以有感而發。
幾位大佬談及了這些問題,陳淮生卻不感興趣。
他卻琢磨着玉菡宗併入重華派,未來重華派的格局該怎麼來佈置。
重陽山,臥龍嶺,以及還有一個處於半廢置狀態下的大槐山,現在重華派弟子加上元荷宗和玉菡宗弟子,已經暴漲到了五百多人,甚至可能達到六百人左右,如果不合理規劃好宗門的資源配置補給保障,必定會出亂子。
令狐醉明顯是有所想法的,難道他想要留在重陽山,這個要求提出來,恐怕會讓商九齡頭疼萬分的。
不過重陽山不小,若是留下一部分,甚至大部分,商九齡也許會尋求幾大宗門的諒解,但是得有一個承諾保證。
另外宗門和白石門的恩怨未消,保持足夠的實力在重陽山這邊也是相當有必要的。
對於重華派來說,安安穩穩地渡過上元道會,適當展示重華派的實力,確保重陽山的地盤控制在手,日漸消化融合九蓮宗崩滅之後殘留下來的勢力,纔是最近幾年最重要的事兒。
其他,重華派還沒有資格多想。
待到陳淮生告辭離開,丁宗壽才若有所思地看着陳淮生離開的背影,揚聲道:“掌門,你對這一個弟子我感覺特別不一樣啊。”
令狐醉的目光也落在商九齡臉上。
“唔,丁師兄,我要說親傳弟子也有好幾個,他其實我沒怎麼教過他什麼,是李煜在我在外雲遊秘境時代替我收的,一次收了三個,但淮生的確有些不一樣。”
商九齡笑了笑,“修行天賦驚人倒也罷了,宗門裡十年八年總要出那麼一兩個絕才驚豔的人物,各家宗門都不少,但淮生不僅於此,他對庶務的處理也十分擅長,甚至精通,兩者兼具的人才可真的就太少了。都說修行就講求心無旁騖,斷絕凡心,可咱們宗門要生存壯大,卻又不得不接觸庶務,有時候我都恨自己怎麼就不是一個散修,也可以完全由着性子來,……”
商九齡的話並非矯情,令狐醉和丁宗壽也都深有體會。
都是當過一宗宗主和一家之主的,也知道一個宗門也好,一個家族也好,既然你是主事者,那麼就少不了要被繁雜俗務所煩擾,許多事情你就得要考慮,就得要拍板決斷。
關乎一個宗門一個家族的命運,很多事情自然也就要耗費心思,在修行上難免就會受影響。
可往往能走到這個位置上的都是在修行上有所成就才能被推上這個位置,所有就弄成了兩者很難兼得的局面。
所以雖然是宗門門閥在修真界中佔據絕對主導地位,但是真正飛昇金丹者,卻有不少都是散修,興許就是佔着這一條心無旁騖,執着修行的好處了。
“正因如此,掌門是想要把他當做日後衣鉢弟子來培養?”丁宗壽饒有興致地道。
他原本也培養過李明昊,但李明昊修行天賦很強,但是情商卻低,和家裡人關係都處得不好,最初追求過自己女兒,但女兒卻瞧不上,寧肯外嫁,所以也是無語。
“看吧,有這個想法,但是日後變數太大,想太多反而無益,趙嗣天其實也不錯,還有曾國麟,王馳,對了,令狐師兄的得意門生燕赤霞亦是頗爲出衆,……”
聽得商九齡提及燕赤霞,令狐醉反而連連搖頭:“赤霞這傢伙性子太過粗獷,並不適合,……”“那倒未必。”商九齡認真道:“大事不糊塗,小事裝糊塗,這纔是真正能執掌一方的性子,我看赤霞還有點兒這方面的氣象呢。”
令狐醉看了一眼商九齡,感覺到對方並非阿諛奉承自己,有些驚訝。
燕赤霞燕青霞兄妹是自己的關門徒弟,兩人的確修行天賦很好,但燕赤霞豪邁粗獷,又好酒飲宴,性子難免有些粗疏。
你要說燕青霞的性格親和大方,倒還真合適,但又是一個女子。
沒想到商九齡居然如此看得起燕赤霞。
“赤霞還得要在修行上努力才行,比起淮生來還是略有不如。”令狐醉也實打實地道。
燕赤霞已經三十出頭了,煉氣八重,在宗門裡絕對算是佼佼者,但是放在整個大招修真界裡,就連龍虎青雲榜的前百都排不進去了,而人家陳淮生才二十五六,都築基了,這差距就大了一點。
“誒,我看赤霞是個大器晚成的性子,興許三五年就能突飛猛進,築基也指日可待。”商九齡不以爲然地擺擺手。
商九齡這麼一說,令狐醉固然驚訝不已,連丁宗壽都頗爲好奇。
三十三歲的練氣八重,的確很強,但是宣尺媚才十九就煉氣七重,袁文博才二十一就煉氣六重,卓一行才十七就煉氣五重,說起來似乎都要比燕赤霞前景更好吧,怎麼也沒見商九齡如此推崇啊。
一個關於接班人的話題也就到此爲止了,但商九齡擺出來的姿態,還是讓丁宗壽和令狐醉都有些心安。
起碼這一位掌門並沒有那種小肚雞腸的狹隘心思,沒說這掌門就必須要在他們老重華一脈裡產生,雖說還距離遙遠,但這也是一種姿態心態。
至於說是不是一個幌子虛言,又或者日後有所變化,本來也就是一樁走着瞧的事兒,大家心裡也都有數。
陳淮生一踏出門,就遇見了兩人。
“赤霞兄,青霞師姐。”陳淮生笑着拱了拱手,“又要去飲酒?怎麼不叫上小弟?”
燕赤霞斜睨了陳淮生一眼,似笑非笑,“不怕你方師姐還有宣師妹回去之後給你好臉色看?”
陳淮生打了個哈哈,面不改色:“赤霞兄這話從何說起,我倒是不怕,赤霞兄不怕青霞師姐的臉色?”
燕青霞一頭長髮挽成一個斜髻,很瀟灑隨意地挽在腦後,目光裡多了幾分揶揄的味道:“若是和朋友喝酒,爲正事兒喝酒,我可從來沒有約束過家兄,但若是和一些混賬去爛酒,或者不分時間輕重去喝酒,那自然是不允的。”
陳淮生一愣,這話好像在罵人,但又不像是在罵自己似的,看了一眼燕赤霞,燕赤霞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妹子,就別在淮生面前揭我短了,你不喜歡人家,也不能說就不允許人家喜歡伱吧?好吧,你不想見到人家,人家來找我,好歹以前都是一個宗門裡的師兄弟,我能拒人千里之外麼?”
“那兄長也該心裡有數,難道人家打什麼主意,兄長一無所知?”燕青霞沒給自己兄長面子,冷臉道。
陳淮生其實和燕氏兄妹認識沒兩天,只見過兩面,但兩次都是在酒樓裡,一次在樊樓,一次在豐和樓,就這麼巧。
也親眼目睹了燕青霞把其兄管得服服帖帖的樣子,而燕赤霞表現出來的豪邁大氣也很投陳淮生的胃口,所以就這麼兩次,就與燕氏兄妹關係親近起來了,或許這就是有緣吧。
在樊樓那一次喝酒,是鬼蓬宗的井中鴻與燕赤霞等幾人一道,大概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湊在一起了,誰曾想燕青霞尋來,看到燕赤霞與井中鴻一道飲酒,就變了臉色,兩兄妹鬧得有些不愉快。
後來陳淮生才從隻言片語中得知大概是那井中鴻追求過燕青霞,而且在明知道燕青霞不喜歡他,拒絕了他之後,還託長輩道玉菡宗提親,弄得雙方關係就有些不睦。
燕赤霞覺得這是人家一番情意,就算不允,那也無需那般太過計較,婉拒就是了,沒必要弄得那樣僵硬,可燕青霞卻覺得對方是不尊重她,在明知道拒絕了還用這種方式來逼親,她更是不能忍。
這等事務,陳淮生自然不好插嘴,但那井中鴻他卻是知道的,和唐經天齊名的鬼蓬宗天才,而這一次鬼蓬宗依附了太華道,日後鬼蓬宗究竟何去何從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