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晚和賀蘭君都閉上了眼睛,嚇得心臟停跳一拍。
“張伯!”墨巖廷動容。
“老張!你擋着他做什麼?你這麼大年紀,還當自己是當年啊!小玲,小玲!快去拿急救箱!”墨衛東也慌了,威嚴的表情轉變成關心。
莫晚晚睜開眼,只見張伯躺在地上喘粗氣,脖子和手腕的部分蜿蜒着兩條血痕。
不,那應該是一條血痕,因爲他穿了毛衣,所以只露出了脖子和手腕受傷的部分。
墨巖廷抱起張伯,送到張伯的房間。
脫掉毛衣,張伯從胸膛到肩膀有一條淺淺的紅痕。
沒出血。墨衛東沉重的心微鬆。
張伯一語不發,墨巖廷親手爲他上藥。
賀蘭君和莫晚晚又是感激,又是心驚肉跳。
也不知道墨衛東到底氣成什麼樣子,下那麼重的手,把張伯的脖子和手腕都打出血了。
那血水流淌到肩膀和手上,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周倩蓉害怕血,躲在賀蘭君懷裡,直到墨巖廷用衛生球擦乾淨血跡,她纔敢擡頭,眼圈是紅的。
墨衛東輕蹙蒼眉,忍不住開口責備:“巖廷年輕,皮粗肉厚,你替他捱了一下,還當自己老當益壯呢,不看我的面子,怎麼也得爲張鳴着想。”
張鳴是張伯的兒子,還在念大學,即將畢業。
墨巖廷擦到傷口,張伯倒吸一口涼氣,肌肉繃緊,咬着牙關,沒說話,也沒擡頭看墨衛東。
墨巖廷見狀,下手更輕了。
直到纏好紗布,張伯的目光掃視一圈滿屋子人,包括躲在門口的墨銳,他眼淚唰地落了下來。
大家吃驚,男兒有淚不輕彈,張伯一個大男人落淚,大家心裡都沉甸甸的,臉上也訕訕的。
所有人以爲張伯是疼哭的,但張伯一開口說的卻是:“先生,巖廷是我看着長大的,從小聽話懂事,從沒讓您失望過。
您這一鞭子下去,巖廷以後臉朝哪兒擱,您和巖廷的父子感情怎麼處?”
墨衛東老臉發紅,他也不是故意給墨巖廷難堪,畢竟兒子三十出頭了,傳出去,兒子的名聲不好聽,知道兒子平日爲人的,也會以爲他老糊塗了
。
他這麼做,是因爲賀蘭君。
過年這半個月,周倩蓉每天半夜鬼哭狼嚎吵醒所有人,賀蘭君去安慰她,回來告訴他說,女兒只是做噩夢了。然後大半夜睡不着,不是坐在牀頭唏噓,就是坐在牀尾默默流淚。
他以爲老伴兒是爲周倩蓉失憶的事難過,直到今天才知道並不是。
按照今天周倩蓉的話推理,不難想象,周倩蓉嘴裡所謂的“噩夢”,並非記憶將要復甦的徵兆,而是墨巖廷差點強暴她留下的“陰影”。
他相信兒子的酒品,又覺得莫晚晚的話比周倩蓉的話靠譜,一個兒子加上一個兒媳的份量,真相該偏向哪邊,他心裡自有一杆秤。
賀蘭君偏袒周倩蓉,一是因爲周倩蓉身爲女兒,在這種緋聞裡有天然的劣勢,二是因爲周倩蓉可憐。
周倩蓉回來後,攪風攪雨,是時候該讓她知道,父母不是好糊弄的,消停消停吧,也免得兒媳婦寒了心。
既然周倩蓉耍苦肉計,他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和墨巖廷演一出苦肉戲,不信賀蘭君還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周倩蓉那一邊。
可惜啊,世事難料,半路殺出個張伯,苦肉計自然是泡湯了。
墨衛東可惜計劃泡湯,但也真心因不小心抽了張伯而慚愧,做戲做全套,嚴厲地瞪了墨巖廷一眼說:“我是他親爹,打他一鞭子,他敢記恨我,那纔是反了天了!”
墨巖廷老老實實站到一邊,神情依舊是淡漠高冷,彷彿墨衛東說的是“今天下雨不適合出門”這樣簡單的事。
不疼不癢。
墨衛東一口氣噎住。
莫晚晚和賀蘭君、周倩蓉正要出去,免得張伯難堪。
張伯老淚縱橫,看看墨衛東,又看看莫晚晚:“先生別怪大少爺。
少奶奶,我在墨家工作一輩子,親眼看着大少爺長大,實在沒法昧着良心看他們父子間產生嫌隙。今天不說,我怕進了棺材,下了地獄,我也不得安寧!”
莫晚晚懵了,大腦一片空白,呆滯地問:“張伯,您在說什麼?”
張伯跟着墨衛東一輩子,以前是墨衛東工地上的小工,後來是他的秘書,因爲沒什麼文化,但是通人情往來,就辭職做了墨家的管家。
她隨了墨巖廷,一直很尊重張伯,當個長輩來看的。
墨巖廷心底升起不妙的預感,神情微變,口吻稍顯冷意:“張伯,什麼話能說,三思而後行。”
張伯受傷的那隻手一抖。
賀蘭君急聲斥責:“巖廷!張伯是你長輩,你怎麼說話的?還威脅上了?”又緩和了聲音問:“老張,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別吊我們胃口
。”
墨衛東看看瞪圓了眼睛,一臉茫然的周倩蓉,又看看有些惶恐的張伯,臉色沉了沉。
張伯低着頭回答:“除夕那天晚上,大少爺喝醉,我把大少爺扶到主臥。
出來時聽到客房有爭執聲,大小姐和少奶奶談論什麼牀不牀的,然後少奶奶出來了,讓我把大少爺扶到大小姐的房間……
我不肯,大少奶奶說,我如果不按照她說的做,等她掌握了墨家,就把我趕出去。
我鬼迷了心竅,大小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覺得也許她吃一回虧能絕了念想,就按照大少奶奶說的去做,只是沒想到,先生會生大少爺那麼大的氣……”
完全是莫晚晚爲報復周倩蓉因爲“牀”不尊重,而引發的一場誣陷。
隨着張伯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鑽入耳中,莫晚晚恨不得封了耳朵,阻擋那可怕的魔音,體溫一寸寸變涼,最後如置身冰窟之中。
她完全不能思考了。
是她失憶了,還是張伯神經錯亂了,爲什麼那些話跟她的記憶對不上?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如一層厚厚的繭包裹着她,讓她動彈不得,呼吸困難。
“我沒說過那種話。”她在恍惚中聽見自己顫着音反駁。
“莫晚晚!你心思好歹毒啊,我知道你不滿意我,我只是問問我那個房間的牀牌子跟主臥的牀是不是一樣的,就值得你這樣害我,誣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