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巖廷臉色微微一變。
“墨老闆,您別對我哭啊,我可不會安慰哭泣的男人。”隋晉摘掉圍裙,微微含笑,一本正經地說着俏皮話。
墨巖廷恢復淡漠的神色,淚光隱回眼底,略有些尷尬,蹙起眉問:“你怎麼在這兒?”
“唉,你老婆搶了我的牀位,我只好到你這兒蹭牀睡了,喏,我做了早餐,當做是我的夜宿費——放心,你還是完整的。”
隋晉拉開椅子,自己先坐下,啃小籠包。
墨巖廷臉色再次一變,看看隋晉,沉默不語,只端了豆漿喝。
實際上他極爲赧然,一定是昨晚自己說了什麼,隋晉才調侃一句“完整”。
隋晉時不時擡眼瞅一下墨巖廷,心中非常好笑,他昨晚居然聽到墨巖廷傷心地念叨自己不完整了,對不起老婆之類的話。
他以爲墨巖廷喝醉了,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卻沒有酒味——當然,這傢伙吐過,那味道絕對不好聞。
他指指小籠包:“薺菜餡兒的,晚晚說你喜歡吃。還有豆漿,草莓也是昨天晚晚親手挑的。”
他故意說得模棱兩可,莫晚晚的確說過墨巖廷喜歡吃薺菜餡兒小籠包,但那是很久以前對辛涼月偶爾提了一句,昨晚辛涼月交代他買的。
至於豆漿裡放的草莓,也的確是莫晚晚挑的,她和辛涼月沒吃完,辛涼月把剩下的小半盒給他當“犒賞”,犒賞他來照顧“喝醉”的墨巖廷。
隋晉想吐血,不甘心自己一個人吃剩下的,只好讓墨巖廷陪着了。
墨巖廷聽說後,眼底的陰鬱一掃而光,拿起筷子,飛快夾小籠包吃,一會兒就吃光一屜半。
隋晉目瞪口呆,只好自己又去打一杯豆漿墊肚子。
吃飽喝足,墨巖廷優雅地擦嘴角,隋晉這才解釋道:“昨晚你給晚晚打電話,晚晚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也知道你的委屈,她說相信你,讓我轉告你……”
他頓了一下,發現墨巖廷緊繃的臉色,眼中露出一絲憐憫,繼續說:“事情無法挽回,請你把這個簽了吧。”
說完,他從手包裡拿出一張紙,簽字筆端端正正擺在正中。
墨巖廷呼吸一窒。
最上面一行五個醒目的粗體加重字,一筆一劃,鋒利如刀,一刀又一刀,割得他的心鮮血淋漓,疼得眼眶溼潤。
……
“晚晚,你真的打算走麼?”辛涼月把行李箱交給莫晚晚。
莫晚晚微微一笑:“你放心,我還會回來的,我是去旅遊,不是離家出走。”
“不如我陪你去吧,我知道一個人默默舔舐傷口有多孤單。”辛涼月不忍心地說,十分憐惜這個閨蜜。
“小月,公司正在發展階段,別人可以缺席,你缺席,等於掐住了整個公司的喉嚨,你忍心我們整個團隊因爲你而一拍兩散麼?”隋晉立刻插話,又說,“再說,身體受傷,你去可以照顧晚晚,但晚晚是心上受傷,你陪着也無濟於事。晚晚需要一個陌生的環境去暫時忘掉煩惱。”
“隋晉!你能少說兩句麼?再叨叨,我不跟你結婚了!”辛涼月氣道。
隋晉立刻抿緊脣角,陽光從他臉上褪去,蒙上一層陰雲。
辛涼月更來氣,用食指戳他胸口:“你是精分麼?一會晴,一會陰。等你治好了精分,再跟我提結婚!”
隋晉的臉色越發陰轉雷陣雨。
莫晚晚握住辛涼月的手,微微彎了眼角,說道:“小月,隋晉的話有道理,你掌握整個無人機研發的核心技術,沒有你,整個研發團隊都要癱瘓了。還有啊,隋晉以前多陽光,還不是因爲你總是揍他,還說你喜歡小說裡的冰山校草,喜歡面癱和沉默是金的男人,才把他變成這樣子的。”
她拍拍辛涼月的手,推着行李箱進入安檢通道。
“晚……晚晚……”辛涼月呆愣了,轉頭與隋晉大眼瞪小眼。
隋晉沉默着,揉揉她的腦袋,牽着她的手,走出飛機場。
辛涼月靠在他肩膀上,輕聲問:“隋晉,你說愛情真的會把一個人改變得面目全非麼?”
“假的。”
“嗯?”辛涼月瞪他。
“還要靠暴力——拳頭,和冷暴力。”
辛涼月心驚肉跳,想到自己對他視而不見的那些年,心中涌現無限的愧疚。
她故作不知,問道:“你說晚晚在跟墨boss冷戰?”
“也許吧。”隋晉看了她一眼,手搭在車門上方,護着她上車。
莫晚晚回頭,正好看見那輛車子開走,她朝車子揮揮手,然後轉身就走。
車子開走之後,原來停的位置後方,墨巖廷戴上墨鏡,明明陽光燦爛,熱的人身上冒汗,他卻渾身發冷,覺得自己的世界沒有了溫度。
不知道站了多久,頭頂上飛過多少架飛機,無聲無息的他幾乎和周圍的背景融爲一體,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腿,離開飛機場,驅車到一個墓園,來到一座墳前。
他放下一簇新鮮的菊花,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淡聲說道:“周叔叔,如果報答你救命之恩的方式,就是讓倩蓉糾纏我一輩子,令我一生不得安寧,我情願當初死的是我。
無論我內心是如何揣測您當初的那一死,我對您的感激之心從未少半分,也認真在報恩。
可是倩蓉真的很過分,玩弄我們墨家人也就罷了,第一,她棄嬰,第二,她活生生把我母親氣出心臟病,讓我做了個對子不義、對母不孝、對妻不忠的人。
您的恩情我會繼續還,但不是把倩蓉當做墨家人的方式,請您見諒。
看在您的面上,這是我最後一次原諒倩蓉,下一次,她再傷害墨家,我絕不姑息!至於她和巖青的恩怨,不在此內。如果您認爲我做錯了,請報應到我一個人身上,我墨巖廷問心無愧!”
他毫不畏懼地與照片中的男人對視,內心無愧,便能坦然。
良久,他移開目光,拿出手絹,細心地擦去墓碑上的灰塵,再拔掉墳頭草,然後緩緩下山回家。
……
莫晚晚臨走前一晚,連夜給CEO打了辭職報告,後續的手續原本墨巖廷可以搞定,但她偏交代了辛涼月去跑腿。
走得是無牽無掛,唯有對父母撒謊,心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