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君瞪了他一眼,聲音裡還有哭腔,兇巴巴地罵道:“銳銳是你兒子,你當爹的給他擔個責,還擔不起了?
再說了,銳銳會衝動,還不是因爲那人‘欺負’晚晚?
你不爲你兒子老婆出頭,反倒跟人家道歉,你心虛的什麼?”
莫晚晚神色微變,驀地擡頭。
賀蘭君哪是在罵墨巖廷,分明是在罵她嘛,懷疑樑爾羣“非禮”她,而她隱瞞不說,反而把責任推到墨銳身上!
莫晚晚渾身發冷,再次體會當初被質疑炸死墨銳的冰冷。
墨巖廷握住她的手,眉眼淡漠,黑眸沉沉:“媽,事實爸已經告訴你了。與晚晚無關,是墨銳故意找茬兒,故意傷害樑先生。你如果不信,我調監控給你看。”
他的話說得很重,不是質疑,而是“確定”墨銳居心叵測。
“墨巖廷!我是你媽,你那是什麼口氣!”賀蘭君騰地站起身,怒火沖沖。
“蘭君,你別生氣,既然有監控,那看了監控,再下定論不遲。”墨衛東扳她肩膀,站出來和稀泥。
“老墨,你還沒看出來麼?是巖廷的態度有問題,哪有當爸的,懷疑親生兒子殺人、傷人!”賀蘭君指着墨巖廷,臉上怒氣不減。
墨巖廷口吻更淡漠了:“媽,對不起,我語氣不好。但墨銳是掛在我名下的養子,本來就沒什麼情分。
從情分上來說,我更信任我的太太。從理智上來說,我們最應該相信的是事實。”
“你!你……”賀蘭君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墨衛東瞪了墨巖廷一眼,勸解賀蘭君:“不管起因是什麼,銳銳先動手傷人就是不對,理應給人道歉。
咱們應該趁機教育銳銳明辨是非,而不是包庇他,否則,以後他幹出更無法無天的事來,可能我們都兜不住。”
莫晚晚心生佩服,公公這話說得太明白了。
賀蘭君惱羞成怒,倔強地說:“反正我不信銳銳是故意的。”
莫晚晚臉上閃過黯然,微微低下頭。
沒有證據,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她更是無力爲自己解釋,婆婆的懷疑太傷人了。
“晚晚,媽和銳銳感情比較深,不見黃河不死心,你別放在心上。”墨巖廷握緊她的手安慰。
莫晚晚點點頭,嗓子如梗了一根刺,開不了口。
墨巖廷心裡發緊,立刻打電話讓孟曉發截取的監控視頻過來。
過了五分鐘,孟曉急匆匆回了電話。
墨巖廷猛地起身。
莫晚晚和墨衛東、賀蘭君都扭頭看他。
“巖廷?”墨衛東露出詢問的目光。
墨巖廷清冽幽黑的視線掃過賀蘭君:“咖啡廳的監控系統遭到黑客攻擊,存儲的視頻內容有一段不見了——正好是墨銳潑樑爾羣咖啡前後的那段。”
墨衛東的臉瞬間陰沉如水。
莫晚晚心臟打個冷戰,是墨銳做的,還是墨銳背後的人做的?
賀蘭君冷哼一聲,視線來回看莫晚晚和墨巖廷,最後落在墨巖廷身上。
相比起莫晚晚,她覺得更可能是她兒子乾的,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還護短。莫晚晚應該沒那個膽子,在她兒子眼皮子底下銷燬證據。
莫晚晚偏過頭,心就跟外面的陽光一樣慘淡。
墨衛東沉吟半晌,一臉嚴肅:“這事兒咱們先別去問銳銳,我相信銳銳背後的人還會有後手,針對晚晚的。蘭君,你也是,別跟銳銳提。”
賀蘭君氣個仰倒,說來說去,還是懷疑墨銳!
她就不明白了,墨銳是個小孩子,單純善良,把他和莫晚晚擺在一起,怎麼看,莫晚晚才更有嫌疑吧?
不過,她也不願意讓墨銳知道墨家人懷疑他,對小孩子的成長不利。
四個人達成一致,賀蘭君以“不想看你們蹂躪我孫子”爲由,留在醫院看護周倩蓉,墨衛東三人回墨家。
莫晚晚見了墨銳,深吸一口氣,努力放鬆,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像平常一樣溫柔,走到墨銳面前,爲他整理衣領。
“銳銳,昨天你做了錯事,誤會了樑先生,還傷到他的眼睛,一會兒你要誠心誠意給樑先生道歉,求得他原諒,知道麼?”
“我知道了,媽媽,”墨銳低頭揪手指,“對不起,我給您惹麻煩了。”
他伸出手,準備像原來一樣摟住莫晚晚的脖子,尋求安慰。
但墨巖廷眼疾手快地拉起莫晚晚。
墨銳小臉一呆,逐漸瀰漫哀傷,烏溜溜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紅潤潤的小嘴癟了起來。
彷彿一隻被拋棄的小狗。
墨巖廷脣角細細一抿,冷淡地說:“你好好給樑先生道歉,如果樑先生不原諒你,你也有九歲了,說不好警察會抓你坐牢。”
墨銳渾身一抖,小臉蒼白,連忙搖頭:“我一定好好道歉,嗚嗚嗚,我不想坐牢!”
說罷,他兩隻小眼睛吧嗒吧嗒掉眼淚。
墨衛東眉梢挑起,沒想到墨巖廷會用“警察蜀黍抓你坐牢”這樣的話,嚇唬墨銳,九歲的孩子連進少年勞教所的資格都沒有。
莫晚晚望着墨銳佈滿淚水的小臉,稚嫩而天真,但想到墨銳做出的事,心中不寒而慄,升起一種怪異的違和感。
正如墨巖廷所料的那樣,站在墨銳面前,看看他被淚水洗過的清澈眼睛,那些懷疑就有了動搖。
難怪真相擺在眼前,沒有親眼所見,賀蘭君怎麼也不肯信墨銳是壞到透頂的壞孩子。
最終,墨家三個大人陪着墨銳去給樑爾羣道歉。
他們來的時候,樑爾羣正在換紗布,墨銳看見他毀掉的半邊臉,以及爛掉的眼皮,發出尖利的喊叫,接着哇哇大哭。
樑家父母和白小雅想到就是這個嚇哭的孩子把樑爾羣害成這樣,個個臉色青黑,目光不善地盯着墨家人。
樑爾羣扭過頭,抓着白小雅的手不丟。
他本來非常喜歡小孩子,現在則是無比厭惡孩子們。
小孩子有時候比大人更殘忍,不懂生命的珍貴,比如他就見過虐狗虐貓的小孩,甚至還看見過用滾燙蠟油燙死螞蟻的小孩。
回想昨天被潑咖啡的情景,他就覺得自己是墨銳手底下的一隻小螞蟻,可以隨意燙死,卻不用承擔任何心理負罪感和法律責任的小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