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聞言心裡一驚,自己滿打滿算的將月娘換了五兩銀子,以後月娘也不會老在自己的跟前礙眼了,這樁買賣一點也不吃虧,卻沒想到竟委屈了自家女兒。是啊,有這麼好的親事,怎麼竟沒想到自家女兒呢?容氏問道:“你真的想嫁那麼遠?”
嬌娘張口便答:“嫁得遠有什麼關係?只要嫁得好就行了!”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麼快就想飛了。容氏嘆了口氣:“你當真想嫁給那潘公子?”
嬌娘一邊走,一邊耷拉着腦袋:“想又有什麼用?明天月娘都要嫁過去了。”
容氏想了一下,計上心來:“你真的想嫁,娘就幫你一把!到時候不要忘記幫襯你弟弟就好!”
嬌娘聽到容氏所言,喜出望外,隨即信心滿滿地說道:“娘,論容貌和女紅,我比月娘強太多了,潘公子肯定會喜歡我的!到時我一定會幫襯弟弟的!”
雲娘沒找着青山,心情煩悶,沒有回到屋裡,徑直到了菜園巡了一圈,方纔臉色微霽。小苗苗們長勢十分喜人,豆角都已經牽絲拔節,南瓜和西瓜也已經開枝散葉,地瓜葉通菜都可以採摘來吃了。通菜剛纔採了一部分,雲娘蹲了下來,將剩餘的全部採完,再補了點空缺。
看到李老漢開始煮豆粥了,雲娘想着煮粥一時半會沒那麼快熟,就先把一大把通菜擱在水井邊上,自己則去柴房尋來柴刀,去門口竹林砍竹子。
雲娘砍下一棵竹子,削掉枝葉,砍成幾段,再從中剖開,剖成大小適中的竹杆子,給每一棵豆角都分別架了一個三角架,幫它們把藤繞在竹杆子上。
野草的長勢十分的驚人。雲娘只得把周邊的雜草用小鋤頭鋤掉,靠近苗苗的雜草,就用手拔去,不一會兒,便拔得滿手都是泥巴。一不小心,雲孃的臉上蹭到了小苗苗上的雨水,癢癢的,雲娘下意識地用手一抹,變成半個大花臉。雲娘自個兒樂得呵呵傻笑,不經意擡頭望了望屋子,李大牛正站下屋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兩目相觸,李大牛立即轉過身回到了屋子裡面去。
李大牛已經能下來走動了。雲娘懸着的心終於可以完全放下來了,心裡打起了如意小算盤,我救了你一命,到時等我有能力自力更生了,換個和離應該完全沒問題吧?一不小心,還能多分些財產?
雲娘一動也不動,癡癡地想了一會兒,冷風一吹,打了個寒戰,方纔醒覺自己想太多了,連忙收回心神,繼續除草。等到天色暗下來,草也除得差不多了。
雲娘走到井邊打來水,先將鋤頭沖洗乾淨放好,再洗淨手腳,最後才洗通菜。新出的通菜鮮嫩碧綠,一看就很有吃欲。這些天除了給李大牛找草藥的時候,順帶挖了一頓野菜,就再也沒吃過青菜了,這次一定要大補特補葉綠素。
李家的晚餐,就是雜豆粥和炒通菜,全家都吃得津津有味。雲娘算是對李家又瞭解了一層,李家從來都是有吃則吃,沒有吃則餓,完全不是會過日子的人家。以後自己可要好好整頓整頓,堅決不能再以雜豆粥爲主食了。
第二天一大早,雲娘趕來看月娘。望着穿着大紅嫁衣的妹妹,雲娘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你不嫁,姐就和你上山過活,誰來攔就把誰踹了,爹孃是攔不住我們的!”
月娘只是感激地朝雲娘笑了笑:“姐,我很久之前就決定了,你不用再多說了。”
容氏只是讓雲娘匆匆見了月娘一面,就把雲娘趕出了門外,理由是雲娘已經嫁了出去,是李家的人了,姐妹有嬌娘作陪就好。
雲娘只好躲在一邊,送月娘出嫁。望着月娘穿着大紅嫁衣踏入花橋的一剎那,雲娘哭得有點一塌糊塗。月娘是自己穿越到這個古代,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傾心付出,不計報酬。然而她卻等不及自己回報她,卻已要遠嫁他鄉,天涯各一方了。想到這裡,雲娘難過地哽咽起來。
等迎親的隊伍遠去,雲娘方纔擦乾眼淚,走進董家。董老漢正眯着眼,“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雲娘低低地對董老漢說道:“爹,我想到月娘房中看看。”
董老漢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拎着菸斗將手一揚:“進去看看吧。這裡很快就要收拾好給你弟弟當婚房了。”
雲娘緩步走了進去,裡面還殘存着月娘的氣息。雲娘用力嗅了嗅,那氣息似乎更加濃烈。雲娘方纔憶起剛纔上花橋那身形非常窈窕,似乎不像是月娘。雲娘心裡大驚,莫非是月娘出了什麼事?雲娘到處找尋,在坑邊發現暈倒在地的月娘,急忙扶了起來,氣息均勻,像是睡了過去。雲娘連忙把月娘搖醒:“月娘,月娘,快醒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董老漢聽到月娘的名字,連忙跑了進來,看到月娘大吃一驚:“你,你不是被花橋擡走了嗎?”
月娘揉了揉昏脹的腦袋,十分茫然:“剛纔娘說要給我梳頭,然後頭一痛,我就暈過去了。”
看着月娘頭上腫起來的包,雲娘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肯定是容氏打暈了月娘,讓嬌娘替嫁了。
這時,容氏和大春說話的聲音愈來愈近了。氣憤不已的董老漢揹着手大步走到大廳,雲娘也扶着月娘跟在後面。董老漢擡手就給容氏一巴掌:“你這個賤婦,竟然給我掉了包!你就這麼見不得月娘好!”
容氏突然捱了一巴掌,頓時嚎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搶地起來:“我這比竇娥還冤哪!那月娘撞牆尋死,昏了過去,我以爲她死掉了,才讓嬌娘替嫁的!你怎麼不打月娘那蹄子,反而打我呢!”
董老漢聽到容氏在狡辯,氣得劇烈地咳嗽着,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
那無論容氏的出發點是如何,但結果是救下了月娘,單憑這點,雲娘還是很感激她的。再說,雲娘現在關心的是月娘的下一步怎麼走,完全沒興趣看他們夫妻的鬧劇,當即勸慰道:“爹,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再多說也無益。反倒是月娘現在要怎麼辦纔好?”
董老漢重重地跺了一跺腳,狠狠地瞪了容氏一眼:“鬧了這麼一出,月娘再想找個好婆家就難了!”
青山聞聲自己走了進來,朝董老漢跪下來連叩三個響頭:“董老爹,我願意娶月娘,那五兩銀子,我會努力存夠的。我會對月娘好,也會幫襯着大春的,請董老爹答應我吧!”
原來,青山也是躲在一邊看着月娘上花橋,心細的他卻發現上橋的人不是月娘,便滿腹狐疑地蹲守在董家門口附近,直至雲娘驚呼出“月娘”,確認月娘還在家,便打定了主意,趁亂來提親,說不準董老漢一下子就答應了。
青山這小子對月娘這點心思,董老漢是知道的。但是董老漢一來嫌棄青山家窮給不起禮金,二來青山無父無母,有剋死父母之嫌。可是現在,唉。董老漢看着青山沉默不語。
雲娘趁機道:“爹,月娘嫁到同村,平時可以常見面,又可以幫襯到家裡,這真是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的好事啊。至於禮金,讓青山慢慢還就是了,大不了讓他籌夠了再娶。”
董老漢嘆了一口氣:“青山家無父無母,月娘嫁過去能有好日子?”董老漢也不便明着說怕青山剋死月娘。
雲娘抿嘴笑了笑:“爹,這樣不是更方便幫襯孃家的嗎?一有事就可以趕回來,又不用擔心公婆責罵。只要八字合,就沒問題了。”雲娘想着,花點錢給那算命的婆子,應該能算個好卦出來吧?
董老漢點了點頭:“八字合了沒問題後,你先拿一兩銀子來提親,剩下的每個月還一兩,禮金一共五兩,一分也不能少!”
青山稍稍鬆了一口氣,又向董老漢叩了幾個響頭做謝禮,然後站起來望着月娘:“月娘,你等着,我一定會娶你過門的。”說完,便大步邁出了董家。
雲娘側頭看了看月娘,望見她的嘴角含笑,眼中滿是亮晶晶的淚光。
容氏大概是自覺對月娘有愧,並沒從中作梗,接下來的日子,便對月娘也更爲寬和了一些。月娘愈發地知恩圖報,每天都砍兩擔柴去賣,賣來的錢全部上繳給容氏。雲娘也有提議月娘自己存點錢,幫青山籌聘金,可月娘總是不聽。對着這樣一根筋的妹妹實在沒辦法,爲啥不自己攢點錢,讓青山快點將自己娶走呢?夜長總是夢多,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快啊!
雲娘還是擔心事情有變,每天都捎點東西回趟孃家,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大概過了五六天,一天傍晚,雲娘從家裡摘了些通菜,送到孃家去,然後陪着董老漢和容氏叨着家裡長短。突然間,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跑了進來,一個字也沒說,便“哇”地一聲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