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拿出兩個大葫蘆,嘴大的那隻直接用大竹勺將野菜湯直接舀進去,當作午飯,嘴小的哪隻,則灌滿了井水,到時候渴了可以拿來喝。
雲娘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院子,輕嘆一聲。自從大春出事後,那容氏找了李神婆看了風水,說這院子就是不能種東西,一種東西就會擋了風水,只有空落落的才能保得平安。”
雲娘不禁黯然,依山傍水還要挨窮,這就是所謂的天生窮命麼?
接着月娘提着葫蘆來到柴房,從草堆中取出一把禾苗杆,來到門坎上坐着,熟練地編了十來條堅韌緊實的粗繩,串在竹槓的一頭,再去牆角取來兩把柴刀磨好,遞給雲娘一根竹槓和一把柴刀。最後,月娘把葫蘆往竹槓前後一掛,挑到肩上就出發了。
兩人走到院子門口,剛好容氏和嬌娘回來。雲娘瞥了一見嬌娘,普通的農村小丫頭,容貌還算嬌俏。而容氏,雲娘則仔細多瞧了兩眼。
容氏看起來三十歲不到的樣子,粗粗的眉毛下長着一雙精明的眼睛,尖尖的臉蛋配着細薄的脣,典型的刻薄後媽相。她們穿的衣服極爲乾淨,雖然也是打滿了補丁,但比起月娘補丁上再打補丁的衣服,還是好多了。雲娘跟着月娘低下頭來問了好,便擦身而過。
雲娘下意識地回了一下頭,發現那容氏正貪婪盯着自己看。自己身上並沒什麼貴重物品呀?雲娘心念一動,難道她是在打自己身上嫁衣的主意?
雲娘二人剛出院門走了不多遠,一位姑娘閃了出來攔住了去路,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圓潤可愛。她十分驚喜地說道:“雲娘,你能好好地回來,實在太好了。”
雲娘迅速地搜索了一下,原來是那原主的好閨蜜嬌杏。雲娘微笑道:“嗯。我也很高興還能再見到你!”
嬌杏遲疑了一下,瞅着四下無人,悄聲說道:“月娘也不是外人,我就說了。我哥想約你見個面,你看什麼時候合適?”
嬌杏的哥,也正是差一點就成爲雲娘丈夫的春明。原主似乎對那春明還算滿意。那董老漢夫妻對原主本來就不好,指不定哪天又把我賣給誰了。如果那春明還願意來提親,那是最好不過的事。雲娘於是點了點頭。
看到雲娘答應,嬌杏很開心地說道:“好,我現在就回去告訴我哥去。你們先忙。”說完,便一溜煙地消失在竹林深處。
兩人沿着屋後的小路一直往山上走去,一條崎嶇陡峭的羊腸山路盤旋而上,消失在不遠處的雲霧裡。雲娘望了一眼,媽呀,這樣的山路,能不能爬上去還是個問題,上去之後,下不下得來更是一個問題,再說,還要挑着一擔柴下山來着?
月娘先爬,雲娘跟隨其後,遇到難攀爬的地方,月娘都會拉雲娘一把。雲娘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也不知道爬了多久,雲娘往下望了一眼,離山腳已經很遠,居然已經爬到半山腰了。雲娘有點畏高,當即不再敢往下看,一心一意地往上攀爬着。
爬到一處和緩的坡地,上面有一些被砍伐過的痕跡。這裡,也有着原主的記憶,應該是到了吧。
月娘長呼一口氣:“到啦。”兩人把肩上的裝備卸了下來,便開始砍柴。
月娘找了根雞蛋粗的木柴,然後把邊枝砍掉,再將它砍斷,去掉尾巴,一根漂亮的木柴就橫空出世了。月娘一口氣連砍幾根,整個過程看起來乾脆利落,毫不費勁,木柴雖然有大有小,但長度驚人的一致。
雲娘按記憶中的方法,尋到一根合意的木柴後,將旁枝去掉。這刀也太鈍了吧,震得虎口發麻。雲娘又砍了一會兒,感到手痠胳膊麻。雲娘開始還嫌棄原主的皮糙肉厚,現在倒覺得是慶幸。如果還是自己那嬌嫩的手,肯定早就起泡了。
忽然,雲娘聽見一陣類似於雞鳴的聲音,接着一隻彩色山雞從面前躍過,一頭栽倒在灌木叢中,撲棱着翅膀,像是受了傷。雲娘大喜,一路小跑過去,鑽進灌木叢中將山雞抓了出來。
雲娘剛從灌木叢中鑽出來,臉上的笑意便僵在臉上。面前站着一個滿臉傷疤的青年男子,大概二十歲左右的樣子,腰上掛着幾隻野兔,一雙銳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中提着的山雞,臉色陰沉。雲娘慌忙陪着笑臉,將山雞送到那男子的面前:“這位大哥,這山雞還給你。”
那男子一手拿過山雞,一言不發地鑽進密林裡。
雲孃的腦海裡竟然涌出原主與那青年男子在山上相遇的零碎畫面。在原主的記憶裡,似乎對這青年男子有着好感。
雲娘又繼續搜索了一下,這個青年男子居然是近鄰,兩家只隔了一個竹林。他是半年前李老漢在河裡打漁的時候撿回來的。大約是從山上一路滾落到河裡,他被李老漢撿多的時候,混身都是傷,養了一個多月才養好。後來傷好了,他願意給李老漢和李大娘養老,就留了下來,因爲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李老漢便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李大牛,從來不肯和旁人說一句話。
雲娘心中猛然一驚,不會是個穿越男吧?還做了鄰居。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呢?
兩人砍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停下來喝口水,歇息了一下,繼續砍。
砍到晌午,則是榆錢兒就着那野菜湯當了午飯。
好不容易,木柴砍夠了,兩人把木柴堆到一起,月娘利索地將取出一些木柴堆好放在禾苗杆編的粗繩上,一上一下捆起來,十分的整齊。
雲娘也自己捆好一擔,姐妹倆挑着木柴下山去了。走了一會兒,肩膀真是痠痛啊!正在雲娘咬緊牙關硬扛的時候,月娘停了下來,原來是緩坡走完了,要走那段崎嶇不平的山路了。
月娘將木柴放在山路上,慢慢地推着往山下滾去。走了一小段路,讓雲娘將剩下的木柴滾下來,她在下面接住。這樣省事多了。兩人就這樣一個人滾,一個人接,慢慢地到了山腳下,才用竹槓挑起木柴,往鎮上趕去。
因爲春天的柴又溼又重,還不耐燒,通常都賣得很便宜。所以這樣子一擔柴火,才賣十個銅板。累死累活才十個銅板,自己得另想一個賺錢的法子才行。
兩人聊着聊着,很快就來到鎮上。紅色的喜服引來衆人異樣的眼光。雲娘怕人家客棧忌諱自己是被退貨的新娘,幫月娘把柴送到客棧後門,就躲到一邊去等月娘。月娘很順利地從客棧換回十個銅板,握在手心沉甸甸的。月娘瞅過四下無人,再檢查了一下褲子上的口袋沒有破,方纔小心翼翼地把錢放進口袋裡,再用衣角蓋住。雲娘看得好氣又好笑,十個銅板而已,至於嗎?
路過包子店的時候,一陣肉香撲面而來,雪白的大肉包正在熱氣騰騰的架子上,讓人饞得流口水。月娘放慢腳步,一邊走,一邊戀戀不捨地盯着那堆大肉包。即使走了再慢,也很快就過了包子店。
包子雖然好吃,但云娘更在意的是路上行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說點閒話自己倒不會少塊肉,可是在這封建的古代,像自己這樣穿着大紅嫁衣招搖過市,遲早都會惹些什麼亂子出來。
雲娘看到一家當鋪,就走進去問夥計:“像我這樣一套衣服,可以當多少個銅板?”
那夥計鄙夷地看了一眼雲娘:“四十個銅板,要洗好了再送過來。”
雲娘點了點頭,走出了當鋪。
月娘不解地問道:“姐姐,你把衣服當了你穿啥啊?”
雲娘笑道:“我只是問問價錢而已。前面有一家店,裡面新舊衣服都有賣,我們去那裡。”
雲娘很快就和那衣服店的老闆娘談好價格,三十五個銅板,然後舊衣服隨便挑一套。月娘很是欣喜,她希望雲娘能挑個補丁少的,那樣穿出來也體面一些。
可是雲孃的選擇卻讓她失望了,她的手落在最殘舊最多補丁的那套衣服上:“就這套。”
月娘提醒道:“姐姐,這套比較新一點。”
雲娘嘆了一口氣:“好的還輪得到我來穿麼?”
月娘想想也有道理,於是不再吭聲了。
挑完衣服後,雲娘很快就穿着一套舊衣服出來了,手中緊緊攥着一袋銅板。那好心的老闆娘還免費送了個袋子。
那衣服店的老闆一直在肉痛那個裝銅板的袋子是白送的,看見老婆不停在在自己眼前摸着那套嫁衣,不禁火冒三丈:“髒成那樣,能值幾個錢?還白貼了一套衣服和銅板袋子!”
那老闆娘得意洋洋道:“你這田裡洗腳上來的就不懂了吧?我們家小姐出嫁的時候,就穿這種料的,值一兩多銀子呢,這衣服還是蠻新的,只是沾了泥巴而已,洗洗就好,至少能值五百錢呢!”
雲娘帶着月娘走到包子店,問道:“肉包怎麼賣?”
小夥計熱情地答道:“兩個銅板一個。”
月娘連忙攔住雲娘,把她拉到一邊去,悄聲提醒道:“姐姐,你瘋了?我們的錢都是要上交給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