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族長的准許,半夏終於不用費力說服自己爹爹了。畢竟爹爹對族長是那麼的尊敬,他一輩子都不會違背族長的意思。
事實上,當蘇老爹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裡雖然難過,還是答應了。
他難過的是,自己的大女兒這輩子算是毀了,二女兒卻竟然想要嫁給那個不祥之人,那是一個村裡人都不願意與之交往的人。他簡直不敢想象半夏以後將如何生活。
如今的他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兒忍冬,幾乎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到忍冬身上。嫁給族長的孫子——未來的族長,這總算是家裡的光彩事。
族長其他人聽說半夏竟然有意那個不祥之人無末,紛紛表示質疑,更有小夥子很是氣憤地找上門,質問半夏難道自己不如那個野人無末嗎?
半夏對此哭笑不得,只好閉門不理。
幸好,幸好這是族長應允的,要不然,半夏真有點招架不住。
而此時忙中添亂的是,迎春到底是回來住了。遵從族長的囑咐,她的大包小包以及丫鬟僕從都沒有帶來,她是一個人回到族中的。
回來的迎春每日拉着忍冬,說些外面的事情,說到興奮之處,忍不住打擊忍冬:“雖說木羊以後是要當族長的,可是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當這個族長有什麼意思呢?一輩子連件正經衣服都沒有,遠不如在外面當個少奶奶來得自在。憑你的姿色,出去之後我定然能給你找到一個好人家。”
忍冬一開始聽得極其羨慕嚮往不已,後來聽說出去找個好人家,頓時縮了縮脖子,吞吐着說:“還是算了,我,我和木羊很好,我們馬上要成親了。”
迎春想想也是:“木羊也還算不錯,你嫁給他也對得起自己了,可是——”迎春話語一轉:“半夏怎麼一門心思要嫁給個野人呢?她腦袋怎麼了?”
忍冬見四下無人,湊近姐姐的耳朵小聲說:“我偷聽到的,說是其實二姐弄來的牙牙草,都是那個無末幫忙呢。”
迎春聞此眼睛一亮:“真的嗎?”
忍冬點頭:“自然是的。二姐雖然還算能幹,可到底是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從狼羣里弄來牙牙草呢。”
迎春不再說話,低着頭想了會兒,又問忍冬:“那,那你聽說過關於咱村裡那個神廟的事嗎?”
忍冬懵然不解:“什麼事?”
迎春偷偷地說:“我聽我家孩他爹說,那個神廟到了晚上,會發出鳴劍的聲音,聽說那裡面藏着一把曠古寶劍。”
忍冬詫異:“啊?從沒聽說過啊!”
迎春繼續道:“我還聽說,得到那把寶劍就能得到巨大的財富,還能當皇帝呢!”
忍冬聽了連連搖頭:“不不不,除了族長,任何人不能進入神廟的。況且——” 忍冬想想整個臉都白了:“況且那裡面的鳴劍之聲,說不得是劍靈在顯靈,這怎麼可以去得罪呢?冒犯劍靈,一定會遭受報應的!”
迎春趕緊笑了:“忍冬,看你說哪裡話。我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再說我是個將死之人,又沒有人爲我辛苦弄來牙牙草,早晚活不過明年春天的,又怎麼可能去觸犯劍靈呢。”
忍冬想想也是,便也罷了,不再提起這事,只拉着迎春問外面的見聞。
而此時,半夏疑惑地站在神廟旁,聽着裡面的劍鳴之聲。
她是因爲要去找無末才路過這神廟的,沒想到經過時卻聽到這麼奇怪的聲音,這可是以前從未聽老人說過的。半夏又想起族長說得獸骨裂紋,必有大難,心裡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想着族長所說天命難違,人力無可挽回,也只能收拾起擔憂之情,繼續去尋找無末。
其實尋找無末這事,她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自己又是勸爹爹,又是找村長,主動地張羅着自己和無末的事情,可是人家正主兒壓根沒說要娶她呢。
她想起放在樹下的野果,還有一直在身後望着自己的那雙眼睛,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甜蜜。可是想起那一日無末說到關鍵忽然撒手離去的情景,心中又開始忐忑起來。
糾結半響,最後她心一橫,管他無末是怎麼想的,反正她是要一試的。就算不成,大不了她灰頭土臉去嫁別人,又或者一輩子不嫁別人守着自個兒爹爹也是好的,望族姑娘也不是沒有這種先例。
無末生活在距離村子不遠的山下,他自己搭建的茅屋,聽說還開闢了洞穴。半夏走了不多時就遠遠看到那孤零零的茅屋。
待走近了,只見那茅屋坐落在一棵繁茂古老的常青樹下,四周用樹枝和荊條圍成欄杆,應該是防野獸的。小院內有小溪流水有藤蔓瓜架,茅屋前還有掛曬的臘肉,以及整張的虎皮狐皮等。茅屋門口放着一些打獵用具,譬如長矛斧頭等物,這一切都標示着主人的身份。
半夏繞了一圈才找到入口,那是一個用荊條和麻繩綁成的小門,但奇怪的是那小門上有個窟窿,看起來是被人踢的。
她輕輕推開,徑自進入。院子裡靜悄悄的,也許無末並不在家?
她饒有興致地看着院子裡的一切,還彎下腰來看院子角落裡的瓜架子。看起來那裡曾經種過各種瓜果,如今冬日了,藤蔓枯黃,不過沒關係,待到春日來臨,想必又是瓜果滿園的美好場景吧。
半夏正兀自入神,卻猛地聽到身後一聲響:“你來這裡做什麼?”聲音實在並不友好。
半夏轉身看過去,只見無末站在那裡,夕陽在他身後,給他高大的身體染上了紅色。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過看起來他很不悅的樣子。
半夏起身,頗有些尷尬地笑了下:“我,我來看看你,不可以嗎?”
無末皺眉,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地回絕:“不可以。”
半夏小心地從竹筐裡取出沉重的斧頭,遞出去道:“斧頭,還你。”
無末接過斧頭,卻沒多看半夏一眼,聲音依然冰冷地沒有一絲多餘的溫度:“請你馬上離開。”
半夏啞然,心裡有些委屈,又覺得納悶:“我得罪你了嗎?”雖然之前他的態度也不好,不過可沒有這麼兇巴巴過啊。
無末搖頭:“沒有,只是我這裡不歡迎你,我可不喜歡麻煩。”說着他徑自就要往茅屋裡走去。
半夏簡直無語了,她上前拉住無末,大聲問道:“難道我給你惹麻煩了嗎?”
無末低頭嫌棄地看着半夏抓住自己的手。
半夏沒好氣地甩開:“你必須說清楚,不然我今天就不走了!”論起賴皮和霸道,她並不是不會!
無末冷哼一聲,悶悶地說:“你願意嫁給誰就嫁給誰,但麻煩你給他們說好,不要跑到我這裡來叫陣!”
半夏:“啊?”
她詫異地望着無末那張悶氣的臉:“是誰跑到你這裡來說什麼了?”
無末別過臉去,不看半夏。
半夏頓時覺得好笑又好氣。
想來是有村裡那個小夥子氣不過,竟然跑到這裡來撒野?
她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你這麼膽小,竟然怕了村裡的人。”
無末聽到這話,狠狠瞪了半夏一眼:“我沒有怕!”
半夏笑吟吟點頭:“好吧,我明白,你沒有怕。”
也就是在這時,半夏忽然明白了,無末特殊的身世,多年來被族人拒之門外的遭遇,使得這個男人成爲一個矛盾體。一方面他由狼養大,長於山野間,使得他個性狂野勇猛異常,可是另一方面,面對望族人的嫌惡和排外,他有種特別的自卑。
半夏想明白這個,也不再繞圈子,乾脆上前面對着他笑着柔聲道:“我可沒有要嫁給別人,那些人之所以跑到你這裡來撒野,那是他們嫉妒你,嫉妒我想要嫁給你。”
無末聽到這個,頓時愣住了。
他只見眼前的半夏笑顏如花:“怎麼,你不願意娶我嗎?”
無末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彷彿搞不明白眼前發生了什麼事。
好一會兒,他反應過來了,臉色頓時冷下來:“不用,你不用嫁給我!”
半夏“哦”了聲,輕聲問:“爲什麼?”
無末冷哼道:“你是因爲我幫助了你纔要向我報恩吧,我不需要。”
半夏搖頭,溫柔而堅定地說:“不,我不是報恩,我是覺得你人很好,比村裡所有的小夥子都要好,所以我纔要嫁給你的。”
無末眸子閃過一絲震驚,不過他很快將這種震驚隱藏起來,仿若無事地說:“那我也不要,我不需要女人,你走吧。”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個洗得極其乾淨又疊得非常整齊的手帕,扔還給半夏,然後彷彿逃跑一般大踏步走躲進他的茅屋內。
半夏感到一絲挫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大聲對着茅屋內喊道:“我是不會走的,我就是要嫁給你!”
無末在裡面冷冷地道:“我不娶!”
半夏氣急反笑,乾脆繼續對喊:“那我就在這裡一直等,等到你願意爲止。”
裡面的無末再沒搭腔,半夏無奈,只好找了塊石頭坐在瓜架下等着。
她以爲無末也許很快就會打開門讓自己進去,可是沒有。半夏一直等到天黑,無末都沒有鬆動的意思。
望着漸漸落到山後面的夕陽,她感到陣陣冷意,禁不住抱住臂膀。她甚至有一刻懷疑了,懷疑人家無末也許真得對自己沒有一絲意思?
如果他對自己有意,怎麼可以讓自己在這裡挨餓受凍?
可是想起山上的情景,他……還是很好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討論個事,是某個論壇的熱帖:某樓主家小區綠化不好,隔壁小區綠化好,於是她家老人經常帶着小孩去隔壁小區玩。結果某次,人家保安攔住不讓進了,說“以後別來了,有業主提意見自己交了物業費等維護小區環境,怎麼有外人來享用呢……”於是那位樓主心中萬馬奔騰,覺得自己被鄙視了。據說那位保安還說“別看那些人和你也搭話聊天,其實人家心裡怎麼想的不一定呢”
進去溜達一下似乎也不妨礙什麼事……可是小區是業主私有財產,應該受到保護,更何況是付費了的……孰是孰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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