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怔怔的摸着發燙的臉頰,這樣親暱尚屬首次,有些飄在雲霧中的感覺,軟綿綿的無處着力,呆呆的看着玉人緩緩離開小樓,又輕輕的掩上房門。
過了好久好久,窗外的風吹的風燈燭火晃動的時候纔將李落驚醒過來。
李落彷彿一個溺水的人般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本就不多的怨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愣愣的,傻傻的,想着,念着。
李落走到窗邊,吹着夜風,想起神秘女子說的話,這個時候才隱隱覺得穀梁淚身上也藏着秘密,只是穀梁淚身上籠罩的迷霧並沒有給李落危險的感覺,而是一股輕柔安寧的氣息,甜甜的,羞澀的,在李落身旁時隱時現,或許穀梁淚突然出現在小樓門外並不是巧合。
棄名樓高手衆多,但一樣阻止不了江湖上的頂尖高手。李落嘆了一口氣,棄名樓如此,想來七日後的長明宮也是如此,皇宮重地亦未必能擋得了這些來去無蹤的絕頂高手。
七日,李落心頭一寒,逢三或七,對於李落向來都沒有好事,不知道這次的道家兩宗鬥法會否是個例外。
臨近道家兩宗鬥法的日子,皇宮內外愈見冷凝緊張的氣氛,最忙的當屬英王李玄慈了,城中涌進來不少江湖高手,除了觀禮之外,還要防備敵國奸細藉機生事,連着數日要麼待在都護衙門,要麼在都衛衙門,連王府都不曾回去。
萬隆帝極爲重視此次道家鬥法,差不多每天裡都要問上幾次,竟然比立雲妃爲後的心思還要急切,讓後宮中有些人鬆了一口氣,又更覺疑惑不解。
反觀此次鬥法的正主,道家地人宗宗主三生道人卻是深居簡出,不知道是在養精蓄銳還是另有打算,至少李落之後幾次進宮都沒有看見這位道家宗主。
鬥法前第五日,李玄澤親率宮中掌管禮儀祭祀的諸臣迎道家天宗入城,安頓在城東驛站中,禮遇之高,不弱於一方諸侯朝賀之時。李落沒有去,不過樞密院中的消息先一步傳到了棄名樓,天宗來的人不多,領頭之人果然是李落曾在東海有過一面之緣的逍遙子。
卓城起霧了。
這場霧出現的很突然,自打李落記事的時候起就從來沒有在卓城見過這麼大,這麼濃的霧,走在其中,三步之外就是白茫茫一片,聽得見人聲,看不見人影。而且這場霧似乎沒有消散的跡象,先一天就將整個卓城籠罩在了裡面,從清晨到傍晚,晚間的時候才稍稍散了些。不過到了第二天霧又起了,比之昨日更見濃郁。
長明宮鬥法轉眼將至,這樣一場大霧可不是什麼好事,宮中守衛定然更爲不易。
清晨,李落早早離開了棄名樓,昨日晚間,先是李玄慈,再是李玄澤,最後李玄郢也遣人傳來口訊,讓李落早些入宮,好商議商議。聽李玄澤的口氣,似乎萬隆帝也要到場一觀道家這場鬥法論道。
走在路上,身邊就是白霧,柔的像水,輕如白紗。
走着走着,看不見去路,找不到來路,彷彿是在雲端,到處都是一片白霧的迷境。
不過這樣罕見的迷霧並沒有給李落幾分如入仙境的感覺,反而有些心驚膽戰之感,興許下一刻就會從迷霧中跳出來一隻莽荒惡獸。
瞧着入眼所見的天地一色,李落吐了一口濁氣,這場霧和當初在翠括山迷仙陣中遇見的霧差不了多少,如果不是因爲這是卓城,李落險些就以爲這又是雍大先生這樣的高手佈置出來的迷陣了。
霧雖大,不過從棄名樓去宮中的路李落熟的很,就算閉着眼睛也不會走錯。
踏上一座小橋,橋下是沉香河的一條支流,水面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棉紗,輕輕的隨着流水遊動。水邊的霧比起別處更濃,時辰還早,霧又這麼大,李落踏上石橋的時候這裡空空如也,就連早起的雀兒也沒有。
走了幾步,李落忽然腳步一頓,功聚雙目,刺入石橋一側的迷霧中。空氣有些凝滯,良久沒有聲響,李落緩緩喝道:“誰?”
“王爺,好久不見了。”
“是你。”李落一怔,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皺。
隨着話語,一個人影從迷霧中走了出來,空靈縹緲,宛若一個天地間的靈物,無聲無息,卻又似乎無處不在,玄妙難言。
李落心中微微一動,和聲說道:“言姑娘道法又有精進,恭喜。”
這個從迷霧中走出來的人影正是大隱於市言心,許久未見,內功心法比之當年更見不凡。
言心看着李落稍顯疑惑的神色,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在等王爺,碰巧遇見了。”
李落哦了一聲,掃了一眼言心穿在身上的道衣,不動聲色的問道:“言姑娘何時來的卓城?”
言心一拂耳邊秀髮,輕聲回道:“有幾天了。”
“流……公子也來了?”
言心噗嗤輕笑出聲,和聲應道:“我這個師妹就愛到處亂跑,我來的時候還不曾見到她,大約也該到了。”言心美目流轉,靜靜的看着李落,溫聲說道,“王爺很記掛我師妹?”
“嗯。”李落坦然回道,“我想要喜歡親近的人不多,言姑娘的師妹恰是其中之一。”
“是麼,看來我不是王爺想要親近的人,王爺似乎討厭我?”
“那倒不是,只不過你我道不同而已。”
言心悠然一嘆道:“道不同不相爲謀,王爺可知你親近我師妹,有些時候會讓她很爲難的。”
李落灑然應道:“果真如此的話是我不對,多謝言姑娘提醒。”
言心苦惱的搖了搖頭,道:“沒用的,我這個師妹我是管不了她,日後不知道會有什麼劫難。王爺,如果可以,還要請你多照拂她。”
李落微微有些錯愕,不解問道:“我似乎不該和她再有糾葛麼?”
“話雖如此,但世事難料,一切隨緣就好,我可不願做這個惡人。”
李落莞爾一笑,言心倒是灑脫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