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有方纔冷冰一劍之功,好半天那個惱人的魔音也沒有再響起來。冷冰和斛律封寒選在了同一處,取道往山上去,破圍之後再調轉方向下山,繞開這些林中異鬼。兩人相視一眼,盡在不言中,這一戰勝算最多隻有三成,如果那個要命的魔音又再出現,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至於能否送壤駟闕出去,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了,就看今個長生天還看不看得見迷霧罩下的鹿野那伽。冷冰和斛律封寒不約而同的看向壤駟闕,只見壤駟闕蹲坐在地上,稀奇從她髒兮兮的臉上瞧出一絲不同尋常的驚愕和失神。斛律封寒眉頭一皺,喝道:“壤駟闕!”
壤駟闕回過神來,看着斛律封寒和冷冰,欲言又止,只是招了招手,示意兩人過來。斛律封寒和冷冰不疑於她,縱身搶到壤駟闕身邊,壤駟闕伸出雙手,一隻手牽着斛律封寒,一隻手牽着冷冰,低語傳音道:“一會不管發生什麼都別慌,也別亂動。”
斛律封寒看了冷冰一眼,眼中隱有悲意,壤駟闕該不會是嚇傻了吧。冷冰也有疑慮,不知道壤駟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在這時,三人腳下忽然一陷,一股大力拉扯着冷冰三人往地底沉去。斛律封寒低喝一聲,正欲運功,便聽壤駟闕疾聲叱道:“別亂動!”
斛律封寒一怔,就在猶豫的剎那間,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沉到了地底之下,沒有料想的窒息和冰冷,全身上下被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裹了起來,很是暖和,略微有些硬,鼻間有一股很濃的土腥氣味。斛律封寒極是驚訝,伸手摸了摸,那東西似如活物一般扭了扭,然後就在斛律封寒天旋地轉中一頭鑽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斛律封寒睡的正沉,臉上忽然覺得溼漉漉的,斛律封寒慢慢睜開眼睛,身旁有火光,還有一個人影背對着自己坐在火堆前翻烤着什麼。斛律封寒暗自運氣,內力尚在,略有損耗,眼下似乎恢復的差不多了。斛律封寒動了動手腳,萬幸沒有缺胳膊少腿,除了有些噁心頭暈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就在斛律封寒剛要起身的時候,忽然從身後一側湊過來一張大臉,好大好大的一張臉,沒有五官,只有一個大號的包子模樣的肉團聚在正中央,一左一右,兩顆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漆黑眼珠子,斛律封寒很懷疑這兩顆眼珠子還能不能看得見東西。包子的褶子下邊咧着一張嘴,差不多有斛律封寒半個腦袋大小,伸着一條厚厚的,滿是口水的猩紅舌頭,那味道,比旱了三個月的泥土地上突然砸下來一場暴雨的味道還要腥。斛律封寒一抹臉,終於知道臉上溼漉漉的感覺從何而來,胃裡一陣翻滾,差點把上個月的飯菜都吐出來了。
斛律封寒噌一聲騰空而起,身法快絕的繞到了火堆另一邊,遠遠避開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大臉包子怪物。怪物有些遺憾,呆了呆,然後百無聊賴的又趴了回去。斛律封寒這才鬆了一口氣,低頭一看,身軀一震,好歹是草海武尊的得意弟子,這才勉強忍住沒有將收在腰間的另一柄刀斬出去。
火堆那一面,分分明明坐着一隻異鬼,穿着模樣與林間那些異鬼沒有一絲分別,若不是斛律封寒瞥見那人靈動有神的眼睛,雖說不是黑白分明,但也是藍白分明的異域中人,這一刀早就砍過去了。
斛律封寒定神的打量着眼前這個奇怪的人,餘光掃向身處之地,這裡是個洞穴,洞口不知道在哪裡,只是覺得這個洞穴應該很深,前後都看不到頭。洞穴不算寬敞,不過也不算窄小,有些氣悶,倒是沒有窒息之意,該是有通風的道口。洞穴中除了那隻怪物,再加上斛律封寒和那個形似異鬼的人,再沒有第四個人了,不知道冷冰和壤駟闕此刻身在何處。
斛律封寒收回目光,剛要問話,就見火堆前的那人從火堆底下撥出個燒黑了的土疙瘩,拿在手裡顛來倒去,很燙,那人吹了幾口氣,勉強等着能攥住的時候就飛快的將黑乎乎的外皮扯了下來,斛律封寒凝神一瞧,也是錯愕,竟然是個甘薯,卻被那人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模樣,餓死鬼投胎也不過如此。
斛律封寒愣愣的看着那人三兩口將一個滾燙的甘薯下了肚,抹了抹嘴,很顯然意猶未盡。吃了甘薯,那人彷彿纔想起來斛律封寒,站起身子,向斛律封寒招了招手,口中發出一陣斷斷續續意味不明的聲音,好像是在說話,不過卻不是斛律封寒聽過和聽得懂的語言。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斛律封寒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那人又說了一句,斛律封寒還是不明白,只得搖搖頭,這個意思想必那人應該能明白。果然,雞同鴨講,那人閉口不再說話,思索片刻,向斛律封寒指了指洞穴一端,這個意思斛律封寒看明白了,那人是叫自己跟他過去。斛律封寒沒有遲疑的點頭答應下來,若是那人心有歹意,方纔自己熟睡的時候早就能下手了,不必等到現在。
那人走在前面,斛律封寒跟在那人身後,洞穴中的包子臉怪物沒有跟來,懶洋洋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不一會就發出了呼嚕聲,如地牛吐息,很是厚重。
洞穴很深,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越往深處去,氣息流轉越不通暢,漸漸有了氣悶之感,步伐稍稍大些,便覺心跳的很快,有耳鳴之音,再看身前那人,習以爲常的很,沒有半點異狀。
終於到了洞穴盡處,那裡空闊了許多,像是在山腹之中埋進去了一枚碩大的葫蘆,雖然氣息流轉依舊不甚通暢,但好在大了許多,氣悶之感稍減,比在洞穴甬道中好受些。
剛踏進這塊葫蘆狀的空闊之地,斛律封寒心神便是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