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昭顯,半是威脅,所圖之事定然重大,大到賀樓岱欽不願用強逼迫。李落暗自生疑,難道是往生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來歷和黑水外的數萬大甘將士,不過如此天險,就算有數萬大軍,也未必能威脅到往生崖底,畢竟大甘的兵馬留不得太久,而且堂堂鬼市雄主,或許聽說過李落的名號,但決計不會被一個大甘的名號所懾,這一點李落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酒菜有了,豈能沒有美人做伴,來啊,讓少俠瞧瞧龜茲的美人和龜茲樂舞,不知道入不入得了少俠的眼。”賀樓岱欽興致勃勃,拍了拍手,殿外響起了衣袂帶起的細小風聲。
人還沒有進來,就有一股卷着數種香味的香風襲來,有的清雅,有的勾魂,有的冰潔。
李落暗自吃了一驚,龜茲佳人和龜茲樂舞在大甘一樣聞名遐邇,常有達官貴人和王侯巨賈欲尋一名龜茲舞姬而不可得,在大甘千金難求。
就有人說一名龜茲舞姬,大約要用同樣大小的黃金才能換的來,而且還未必能碰得上。
大甘的教坊中有幾個龜茲舞姬,是萬隆帝的專寵,如果不是因爲異族的身份,早就被萬隆帝納入後宮了。
不過即便如此,被萬隆帝視爲禁臠的龜茲舞姬也沒有人敢打主意,只有等着哪天萬隆帝高興了,喚來龜茲舞姬助興,才能一見龜茲舞姬的真面目。
有懷璧其罪的古語,在大甘,如果藏着一名龜茲舞姬,不被人知道還好,知道了,如果不是位高權重到一定程度,下場和懷璧其罪差不了多少。
李落的百美同園中沒有舉世聞名的龜茲舞姬,不過龜茲這個地方李落倒是知道些。
龜茲離大甘很遠,到底有多遠沒有記載,大約不是千里就是萬里之遙。
龜茲地處漠北草海與西域諸國的交界之處,自古不算西域,也沒有劃分到漠北境內,大概是哪一處勢力強大些,龜茲就歸順在哪一處,夾縫中求生,日子過得雖說不算悽慘,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龜茲以樂舞和舞姬名揚天下,這個名揚天下是真正的天下皆聞,大甘、西域、漠北草海,沒有人不知龜茲歌舞的名聲。
龜茲的女子多以妖嬈多姿著稱,面容姣好,身姿卓絕,而且善歌善舞。有人說龜茲乃是上古樂神的後裔血脈,雖然多半是謠傳出來的,但龜茲女兒家的柔和媚的的確確引得無數人垂涎不已。
在草海,骨雅一族的女子亦有絕美之名,李落見識過骨雅公主壤駟葵的容顏,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但骨雅的美名只是流傳在草海,不如龜茲名動天下。不過骨雅一族的名望地位卻遠在龜茲之上,位列草海七族之一,地位尊崇,可就不是風雨飄搖的龜茲能比得了的。
名聲大了,自然就有爲名聲所累的壞處。龜茲女子豔名傳天下,先有仰慕,再有齷齪,人性的貪婪讓越來越多的龜茲女子被劫掠,或是被騙拐,當成了奇貨可居的珍寶,運往天下各處販賣,價比黃金且還猶有過之。如果有賊寇販賣上一個龜茲女子,省些花,差不多下半輩子吃穿無憂了。
龜茲女子心性熱情奔放,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還能發出聲音,就能聽見那些宛若天籟的歌聲,哪怕只是一身粗布麻衣,隨風起舞,伴着歌聲,就有天仙下凡的美妙。龜茲女子多情,但未必專情,久而久之,龜茲女子的風言風語也就伴隨着龜茲女子的豔名傳遍了天下,所以那些流落他鄉的龜茲女子結局都不算太好,能得善終的更是寥寥無幾。不過除非有一天她們再也唱不出好聽的歌,跳不出好看的舞蹈的時候,這些熱情奔放的龜茲女子纔會憂愁,會有人避世獨居,更有甚者還有人自盡身亡,只將自己最美的光陰留在世間。
龜茲女子敢愛,而且愛笑,據說笑起來很美。都說愛笑的女子運氣不會太差,不過對於龜茲女子而言,這只是一句蒼白的欺騙。
龜茲女子是活着的金山銀山,戰亂、劫掠、巧取豪奪,如此種種,龜茲女子的一生坎坷的難以想象。太平時候還好,每逢亂世,對於龜茲差不多都是一場滅頂之災。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劇歷經千年不絕,遠去他鄉的龜茲女子,此生再也回不來自己的故鄉。
像是神罰,又像是天譴,龜茲的磨難讓很多人惋惜不已,不過一聲嘆息後,卻無論如何也按捺不住對龜茲女子的覬覦之心,有的一絲憐憫轉瞬間就被色慾之心衝的蕩然無存。
如果只是龜茲女子也就罷了,爲名所累的不單是龜茲的女子,還有龜茲的男子。龜茲女子美豔多姿,龜茲男子也不差,傳聞中還有女扮男裝足以禍國殃民的容顏。亂世之中,喜好女色的多,喜好龍陽的也有不少,就像往生崖崖底的黑暗,誰也不知道黑暗中藏着什麼,更不要說還有那些無所事事的貴婦之流。
李落聽卓城裡的狐朋狗友說起過,卓城暗地裡也有販賣龜茲男子的生意,價錢比龜茲女子低些,但不會少多少,而且還有貴婦互贈手中的龜茲奴隸,據說還是一份極其貴重的大禮。
李落不知道這算是天災還是人禍,龜茲這個地方讓李落很不舒服,憐憫、可憎、無奈、惋惜,諸般情緒糾纏在一起,着實讓李落氣悶。
所以,當鬼殿中那五個龜茲絕色載歌載舞的時候,李落的心神並沒有專注在她們身上,更有甚者,還無意識的自斟自飲了一杯酒,一副神遊物外的悵然神色。
一曲過罷,讚歎聲,夾雜着無盡的貪念,驚醒了沉思中的李落。李落醒過神來,沒有看殿中的龜茲舞姬,而是先瞧了瞧席間諸人。男子熾熱,女子臉上有嫉妒,還有自慚形穢的茫然,就連對面的本該凝神戒備的壤駟丹和呼延烽堂臉上亦有震撼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