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Z省委,第一會議室,中紀委巡視組和Z省的省委常委在開聯席會。(小說~網看小說)
林清雅作爲中紀委的特派員代表中紀委坐了主席,右首是省委書記張政,左首是省委副書記、省長周天河,張政下面是主持十三室工作的副主任田海龍,田海龍對面是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劉明達。海洲市的兩個相關人員,市委書記許有爲和市紀委書記韓星列席,坐在了末位。
林清雅開口了,沒有開場白,真奔主題:“同志們,下面我宣傳中紀委的決定。經查,**Z省省委副書記、省長周天河,在擔任Z省省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長期間,因涉嫌收受鉅額賄賂,經中紀委常委會研究,決定對周天河予以‘雙規’。”
美女主任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聲音悅耳,語調婉轉,但在所有的人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這個巡視組不是來調查海洲市紀委案子的嗎?怎麼上來就把省長先生“雙規”了。
周天河這邊不幹了,頓時咆哮了起來:“憑什麼‘雙規’我?我賣什麼官了?我收了誰的賄賂了?”
“你收了誰的賄賂?”田海龍開腔了:“你還真有臉皮說,僅僅從原海洲市市長羅賢明一個人那裡,你就拿了不止一千萬吧。你這個案子不用審了,就這一千萬,已經夠你吃槍子兒的了,進去以後認真檢舉揭發,爭舉寬大。興許能給你個死緩。帶下去吧。
“我……”周天河不甘心地看了坐在下席的許有爲一眼,頓時萎頓在了桌子上。這邊,兩名十三室地辦案員已經走了進來,不由分說架起周天河的兩隻胳膊,把周天河架了出去。
會場鴉雀無聲,從前聽說,十三室出現的地方。傳出的都是壞消息,今天。總算是見識了。只是,聽田海龍說,這個案子,卻不是十三室查出來的,而是被海洲案給捲進來的。
“同志們,周天河一案,並非是單純的經濟犯罪。我們在調查中還發現,周天河還涉嫌買兇殺人未遂,此事巡視組已通報最高人民檢察院,另案處理,在此不予討論。接下來我們要討論地是另外一件事,之所以需要討論,是因爲這個案子我們現在還不能定性,但情節也極其嚴重。給大家的思考也極其深刻。”林清雅冷冷地說。
不知道還有什麼事,大家在洗耳恭聽。
“討論之前,我想請大家看一份材料。”林清雅從檔案袋裡取出十幾張複印紙,工作人員馬上接過去,一一分發了下去。
看着這份材料,許有爲地頭上在冒汗。這份材料,正是他給中紀委寫的爲韓星申訴的親筆信。
“同志們,我不知道大家看了這封信以後有什麼感受,這封信,在我看來,是一封仗義直言的申訴信。一個市委書記,在部下受到不公正處理之後,直接越過省委,向中紀委寫了這麼一封申訴信,應該算得上是無私無畏吧。可是。事實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許有爲同志,你有什麼需要向大家解釋的嗎?”林清雅看了許有爲一眼。這一眼,讓許有爲打了一個冷戰。
“我……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但是,我也是出於一片公心啊!”許有爲在絕望中掙扎。
“胡鬧!”省委書記張政憤怒了:“許有爲啊許有爲,你究竟安得是什麼心,在決定處理韓星同志的時候,省委徵求過你地意見,積極要求處理韓星同志的是你,給中紀委寫信爲韓星同志申訴的也是你,你究竟幹什麼啊你?”
“我……”許有爲再也說不出話來,兩邊對質,他無話可說。
“張書記,說老實話,這位許書記的做法我們也看不透!”田海龍跟張政說了一句話,然後把臉轉向了許有爲,冷笑了一聲:“許有爲,一方面,你在表面上堅決支持市紀委行動,並且調動公檢法和宣傳部等很多部門爲紀委的行動提供支持,並且冒天下之大不韙向中紀委申訴,另一方面,你又不停地在背後使絆子,向省委打韓星同志的小報告,利用海洲市辦案點的突發事件大做文章,在海洲興風作浪。你連你帶到海洲的貼身秘書都不信任,卻在市紀委地老王死後,讓你的一個老同學,都市導報記者吳某以採訪海洲反腐案件爲名,在海洲上躥下跳,四處鼓動被‘雙規’幹部的家屬寫信到省委告狀;非但如此,你還讓他親自到受害者老王家做工作,說韓星好大喜功,草菅人命,說市委市政府對他們家的補償不夠到位,鼓動這家人擡棺告狀,爲韓星同志製造不良影響。以至到目前爲止,老王的屍體都沒有火化,這家人甚至告到了北京,告到了中央。你這位同學因爲擾亂社會秩序在你來省城開會的路上已經被派出所拘留了。許有爲,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許有爲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身邊地韓星,見韓星正專心地在小本子上做着筆記,根本就不說話,許有爲絕望了,他低下了頭,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許有爲,你別忘了,你非但在背後搗亂,而且還借視察工作之機給羅賢明通風報信,讓他穩住,說周省長一定會想辦法救他,這給周天河買兇殺人贏得了時間。周天河犯的是故意殺人罪,你這麼做,認定你是從犯,不過分吧!”田海龍咄咄逼人,把許有爲追進了死衚衕。
“林主任,田主任,你們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的確是在背後搞了一些小動作,也的確給羅賢明通風報信了。可是,那是周省長讓我乾地,我一個小小的市委書記能不聽嗎?我怎麼知道周天河他要殺人滅口啊。”許有爲徹底慌了。
“林主任,田主任,據我所知,許有爲好像和周天河沒有什麼太密切的來往,派他到海洲做市委書記。也是我提議的,用人失察。我負責,但我要實事求是。”張政插了一句話,讓許有爲感激得無地自容。韓星看了張政一眼,情況他是基本清楚的,對這樣的人,張政還能在中紀委地人面前幫他說句話,就衝這一點。韓星還是有些佩服地。儘管韓星知道,張政心裡是清楚羅賢明是周天河的人地,所以,才由他本人提名一個市委書記去海洲,這對羅賢明是一個制約,否則,海洲豈不成了周天河的天下了?如果連他本人挑的人都和周天河搞到了一起,那豈不是瞎了眼了嘛。
“許有爲。你可以出去了,在市委辦值班室等着吧。常委會結束後,會宣佈對你的處理決定。”田海龍說了一聲,許有爲灰溜溜地走了,臨走前和韓星對視了一眼,眼神複雜。
“張書記。您剛纔所說的情況,和我們調查的情況完全吻合。許有爲本來和周天河的確沒有關係,可是,就是因爲海洲市紀委地這個案子,才把許有爲和周天河搞到了一起。據我們調查,許有爲在經濟上還是乾淨的,這麼多年,也是辛辛苦苦一步步幹出來的,幫周天河通風報信的事,卻並非如他所言。不是迫於壓力。而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許有爲這個人城府很深,他最大的毛病是。什麼關係都想攀,什麼資源都想利用。周天河生性貪婪但又極其謹慎,不是很鐵的關係,他是不會收受人家的錢的。許有爲做事有他自己地想法,這人有野心,想出人頭地,對自己的智商也非常自信,金錢鋪路不是他的方式,他更願意以謀略取勝,所以,儘管很想和周天河攀上關係,卻一直沒有機會。這一次周天河主動找上他了,他也就打蛇隨棍上,以爲自此以後就能成爲省長的親信了,可他沒想到,韓星同志在此之前已經把羅賢明和周天河的經濟往來基本查清楚了,只是顧忌到周天河是省政府的主要領導,怕打草驚蛇,這纔沒有把情況公開,但對羅賢明地監視卻極其嚴密。許有爲自以爲做得天衣無縫,實際上卻是自投羅網。同時,他也低估了中央的反腐決心,以爲到了省長這一級就沒人管了。”
“哦?”省紀委書記劉明達頗有深意地看了韓星一眼:“韓星同志你做事很周密啊,看來,你對我們省紀委並沒有完全信任啊。”話裡有話,聽不出是欣賞還是不滿。
“對不起,劉書記。”韓星不得不說話:“我當然信任組織,信任省委和省紀委,可是,涉及到省政府的主要領導,我卻不敢保證省紀委的每個知道情況的人都值得信任。”
“是啊。”劉明達感慨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省級機關的人事關係錯綜複雜,一般來說,之所以辦不了同級領導的案子,主要是因爲像周天河這麼大的幹部,關係衆多,難說省紀委就沒有他的親信。如果韓星按正常渠道跟省紀委彙報了,只怕消息到劉明達這裡的時候,同時周天河也就知道了。
“許有爲通風報信地目地你們已經查清了,那他表面支持韓星同志的工作,背後又使絆子又是爲了什麼呢?”張政自己心裡有點譜,但他想聽聽中紀委同志地意見。
“這個原因,我想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不過,根據他平時的所作所爲,倒也不難理解。”田海龍現在是主講:“我們認爲,許有爲此人到海洲,還是抱着有一翻作爲想法去的,他希望能幹出點成績,成爲以後加官進爵的本錢。可是,市紀委的行動,打亂了他當初的部署,但是,許有爲本人是極具政治敏感性的,在我們中紀委的網站報導了海洲反腐行動以後,許有爲認爲,海洲反腐行動已經得到了上面的支持,所以他迅速公開支持紀委的行動;反腐行動遇到阻力之後,他以個人署名信件的方式爲韓星同志申訴,也無非是表明他反腐倡廉的決心和態度。但是。他也清楚,這次行動,市委無論如何支持,上面都會把主要功勞記在韓星同志地帳上,所以,一方面他要把事情辦成,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讓韓星同志獨美。”田海龍分析得合情合理。
“所以,他就要給韓星同志製造點麻煩。最好能把韓星同志搞臭,搞得他在海洲呆不下去,這樣一來,所有的功勞就全是他的了,呵呵。”劉明達補充了一句。
“只怕還沒這麼簡單。”張政也插話了:“海洲市紀委一下查了那麼多的貪官,連市長也抓了,假如沒有辦案點的那出事。只怕韓星同志在海洲的威望要遠遠超過他許有爲,作爲一把手,這是難以容忍的。韓星同志不走,他許有爲在海洲不痛快啊。林主任,看這事就討論到這兒吧,下面,研究一下對許有爲地處理怎麼樣?我們省委想聽聽巡視組的意見。”
“我們沒什麼意見,一切尊重省委地決定。”林清雅沒說什麼具體的意見。這事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意見是,許有爲嚴重違反組織原則,爲犯罪嫌疑人通風報信,已經涉嫌犯罪;而且個人道德品質也存在嚴重問題,表面一套,背後一套。製造社會不穩定因素,這樣的同志,應該清除出黨員幹部隊伍,我的意見是,開除黨籍、開除黨內外一切職務;至於涉嫌犯罪的問題,交司法機關查辦。大家舉手表決吧。”張政一口就判定了許有爲的政治死刑,然後舉起了手。其它常委也沒什麼好說地,紛紛舉起了手,全票通過。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就這麼定了。不過。在這裡想多說幾句。大家想一想。爲什麼會出現許有爲這樣的人?不錯,許有爲的品行是有問題。但是,我們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出現了這樣的人,僅僅是個人道德品質的問題嗎?不是,我覺得是我們這些當幹部的政績觀出了問題。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是我們黨的宗旨,讓羣衆滿意,爲羣衆謀利益,是我們一切工作的根本出發點和歸宿,可是,像許有爲這樣地,爲了謀取政績,甚至不惜使出一些非常卑劣的手段,這是爲什麼?這是因爲在他的骨子裡就認爲,羣衆滿意不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領導滿意;他幹工作,首先考慮的不是對羣衆是不是有好處,而是能不能得到上級的肯定,進而得到提拔。Z省地思想解放,是一直走在全國前列的,但還不夠。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在全省範圍內應該開展一次學習和整風活動,讓大家認認真真地反思一下我們的政績觀。Z省,不應該再出現下一個許有爲。”張政書記的話,讓大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林清雅也在思考,可是,她不講什麼組織原則,心裡說出來的是:韓星,我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爲你服務,你滿意就好。
不過,林清雅是今天這個會議的主持者,下面的程序,還要由她來推動:“下面,我們再研究一下對韓星同志的處理意見,在沒得出結論之前,巡視組希望聽取一下省委地意見。韓星同志,你現在可以迴避一下。”林清雅說了一聲,韓星站起身,衝大家點了點頭,走了。
進了會議室地值班室,冤家路窄,裡面還坐着一個垂頭喪氣的人,不是許有爲又是誰。
見到韓星,許有爲像遇到了救星:“韓老弟,哥哥我以前地確有點對不住你,可我也是迫於壓力啊,這一次,你可一定要幫我說說好話啊。”
“許書記。”韓星笑了笑:“我一個小小的紀委書記,而且還是離了職的,現在正在等待處分呢,能幫你說上什麼話?”
“你能的,你肯定能。”許有爲很急切:“我知道,中紀委的那些人都是支持你的,哥哥我可待你不薄啊,你可不能見死不救。要是真判我是周天河的協從犯,故意殺人,我就完啦。”
“許書記。”韓星很鄭重地說:“在海洲,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你畢竟是給了我很大的幫助,這一點,我不會忘;而且,你並非貪官,也沒怎麼害我,我不恨你。如果你真的希望我幫你,那我就送你兩句話。第一句,你現在就去公安機關自首;第二句:以後做人不要太聰明。”說完,韓星把許有爲送出了值班室,在外看守的中紀委工作人員見韓星送他走,什麼也沒說。
兩個月以後,法院對許有爲作出宣判。許有爲因犯有瀆職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二年執行。判決書同時指出,許有爲主動向公安機關自首,且認罪態度良好,並有立功表現,符合寬大處理條件。知道自己不會坐牢,許有爲當庭痛哭失聲。
之後,許有爲離政從商,憑藉其紮實的專業功底、卓越的管理水平、良好的市場信譽,僅僅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就成爲Z省水產貿易界的一塊牌子,資產過億。
四十年後,享齡八十的許有爲因病去世,臨終前立下遺囑,將其全部財產約十億元人民幣全部捐獻,專門用於全國海洋捕撈遇難漁民的救助和撫卹,並命名爲:感恩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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