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院,人漸漸多了起來,別院的下人們像得到了統一命令一般,開始收拾行李,整裝待發。
宣冬兒看着這個架勢,郾城是不能再繼續呆了,今天‘花魁大賽’的最後出現的混亂局面,想必就是地坤煌的陰謀。
他一定已經掌握了澹臺澤俊和風燁烈的消息,從而設的圈套。以他的隱忍度,肯定還有後招。她該怎麼辦,該不該去救風燁烈?
也許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那份恩情,也許是名爲夫妻的那份莫名的萌動之情,再也許。。。。。。
總之,他是否平安,這個訊息一直久久迴盪在她的腦中。
或許風燁烈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幫助,畢竟風燁烈的鐵血之名,早已非一兩日。能夠將瀕臨滅亡的風嵐國從戰爭的劣勢上挽救回來,他也有足夠的本事。
她的計劃還沒進行完,她不能再貿貿然前進。本來再有三兩天就可以完成,怎知竟然節外生枝,鬧出這麼一出。
“小姐,小姐——”
“我沒事!你怎麼會去‘花魁大賽’的現場?還有,烈王怎麼會來郾城?”
“王府的事辦完了,我就跟着‘如意閣’南下了。聽說今天小姐有比賽,本來想去湊湊熱鬧,沒想到會看到烈王!”說完,童靈擔憂的嘆了一口氣。
宣冬兒擰起秀美,神情凝重。“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不知道他是否得知了她失蹤的消息,不知道他曾經是否有過一分一毫的擔憂,不知道。。。。。。”
“小姐,你在想什麼?”童靈一臉詫異,望着宣冬兒。
宣冬兒還來不及回答,不遠處的一對母子吸引了宣冬兒的眼球。
“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能偷東西,我是怎麼教育你的,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孩子的母親揮起厚厚的粗糙的手掌,狠狠的朝孩子的屁股拍下去。
“你爹死的早,留下我們孤苦伶仃的,這麼多年了,你娘我都是安分守己,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孩子的母親一邊說着,一邊流着淚,嚴重全是那恨鐵不成鋼的怨恨。
“算了,我不打你了,你這樣的孩子屢教不改,就算留着也沒用,與其被管家打死,不如現在就讓我掐死你!”說完,孩子的母親雙手彎曲,襲上的孩子的脖頸。
宣冬兒一個冷戰,遺忘多年的那個被塵封的記憶再次涌上宣冬兒腦海。
那一年,她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開開心心的去找孃親玩躲貓貓,但是等了很久都沒看到她孃親的身影,於是,她直接躲在牀下睡着了。
等再次醒來,她孃的房間多了很多人,她仔細看着,是她的爹和他爹的其他小妾。
她本想興奮的衝上去,親暱的喊着爹爹和孃親,哪知道,在這一刻,她的爹爹經常抱着她的大掌,毫不留情的襲上了她孃的脖頸。並且用渾厚有力的男聲說道:“你這個婊子屢教不改,丟我宣家的臉,既然你這麼愛他,就跟他作對鬼鴛鴦吧!”
說完,她爹爹的臉開始變得扭曲,雙手的指尖泛着鐵青,她知道她爹爹一定很用力,非常非常的用力,但是她動不了,她的身體彷彿在這一刻定格了,根本邁不出去,她的血液彷彿已經凝固,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娘手指一點點的鬆開,一點點的失去生命。
她娘側對着她,她此時已經看不清她孃的表情,只是知道,至始至終,她的爹都沒有給過她娘一絲一毫的機會去辯解,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孃的側臉滑下,她不知道,她的娘用什麼樣的心情,閉上了眼睛,還是到最後也沒有真正的閉眼。
但是那一切已經都不重要了。
她娘死了,死了極慘,是她的爹殺了她。
然而,整天跟她娘稱姐道妹的那些姨娘和小妾們,竟然用她們那骯髒的繡鞋踏過她孃的屍體,用她們的唾液污染娘高尚的靈魂。
她恨,她恨,她恨。。。。。。
她仰天長嘯,她奇詭狼嚎,她隻身一人跑去亂葬崗,挖出她孃的屍體,她用她一直引以爲傲,彈出動人曲子的雙手,挖出了她娘暫時的棲身之處。
從那之後,她不再開懷大笑,從那以後,她處處跟她爹作對,從那以後,她爹那雙害死親孃的手,再也抱不了她幼小的身體,從那以後,她爹爹開始討厭她。。。。。。
她那個看起來天真的姐姐,一直是她爹爹的小棉襖。
即使宣琴兒自己也知道,她孃的死,跟她爹有關,但是她不介意。
因爲她知道,在這個家中,她爹爹纔是永遠的支柱,想要得到地位,必須要哄好她爹爹。
所以她的任務就是討好爹爹,她的生命的全部精力,都用在討好她爹爹身上,所以即使她唯一的孿生妹妹宣冬兒遭受再多的非人待遇,她都不管不顧。
聖旨一下,宣琴兒被選中去天池學藝,去了天池的人,安全的回來,地位立即會上升一個層次。
宣琴兒本來很興奮。
但是宣冬兒這個時候出現了,她告訴她,天池的惡劣的天氣和環境。告訴她隨時喪命的危險和恐懼,告訴她一旦去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在家中的地位就會毀於一旦。
於是,宣琴兒動搖了,她去求她爹爹,她不想也不能去冒這個險。
宣冬兒如願去了,但是規定的時間內並沒有回來,又過了三年,還是沒有回來,大家都以爲宣冬兒死於非命,結果這個時候,宣冬兒的師父發來信函,說要送她回府。
她那可愛的姐姐知道了她要回來,沒有絲毫的興奮,卻是十層的擔憂。
那個被天下人所向往的地方,真的能走出來,必定會成爲人中龍鳳,她的妹妹跟她擁有一樣的美貌,跟她擁有一樣的身份,如果再讓她多了天池這層金,那麼她這麼多年的努力也照樣會成爲泡影。
於是,她又去求爹爹。
宣琴兒的言辭很中肯,小的時候宣冬兒就被送走,本來就是用她的身份,雙生本就不吉利,現在如果她回來,讓人發現他們本來是雙生姐妹,他們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況且,她們死去的三妹外人並不知道,如果用之。。。。。。
她爹爹很快接受了她的建議,於是宣冬兒用着三小姐的身份,開始了她自己的新的生活,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她已經完全蛻變了。
她在天池的這些年,知道了什麼是生存之道,知道了什麼是兵法,知道了什麼是狠絕。
她知道她在天池發生過一次意外,但是到底是什麼原因,或者是意外到底怎麼發生,她已經不知道了。
師父說她,這個叫記憶的缺失。她忘了不該忘的人,也忘了不該忘的事。
她隱約的明白師父的意思,但是,她不介意,也不想再找回。
因爲,在她的心中,只想爲她娘報仇。
心中多了感情是她無法承受的,多了份牽掛,會讓她的報仇之路更難走下去,所以,她寧願繼續遺忘。
她的眼前有太多太多更重的任務,她的身上肩負着更多更多無法改變的仇恨,她別無選擇。。。。。。
“小姐,小姐!”童靈的擔憂聲打斷了宣冬兒的思緒,宣冬兒回過神,滿臉的痛苦。
不遠處的母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她的眼前只剩下忙忙碌碌的人們。
“小姐,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總髮呆,而且渾身顫抖,你是不是病了?”
“我沒事。”宣冬兒虛弱的應着。往事不堪回首,她回首一次,就像是失去一次生命。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宣冬兒剛剛轉過頭,就對上了澹臺澤俊那滿是擔憂的俊臉。
宣冬兒猛的退後一步,一隻勁健修長的手臂攬過她的後腰,濃郁的男性氣息瞬間傳來。
宣冬兒吸了吸鼻子,這樣的懷抱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多麼的彌足珍貴。她都沒想到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會是這個男子。
澹臺澤俊使了使顏色,童靈識相的退開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儘可能的幫你!”澹臺澤俊的聲音輕柔,本來很普通的幾句話,卻帶給了宣冬兒陣陣暖流。
一股酸澀充斥鼻腔,沒有多說話,宣冬兒快速滑過他的腋下,狠狠的抱住了眼前這個男子。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盡情的吸着男子身上的青草氣息,雙臂也越收越緊。
澹臺澤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震得一驚,雙手下垂,失去了知覺。雖然,他的腦海中已經模擬過好多次他們擁抱的場景,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她主動抱住他。
他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會不會是因爲風燁烈的到來?雖然這個想法令他十分不悅,但是他仍然心疼眼前這個女子。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子是堅強的,對待什麼事都是雲淡風輕,眼中盡是睥睨天下的輕描淡寫,她像聖女,不能被世俗困擾。
但是他真的沒想到,沒想到這個女子會有這樣脆弱的一面,是啊,她畢竟是女子,不是嘛。
澹臺澤俊緩緩的擡起手,不確定的合攏自己的雙臂,他企圖能給她更多的溫暖,卻不知如何傳遞給她。
溫柔的手掌帶着絲絲內力,隔着冰絲衣料緩緩傳入宣冬兒體內。
宣冬兒顫抖的身體瞬間得到了暖和。
這個時候,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姿勢。。。。。。
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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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冬兒是被澹臺澤俊抱着回房間的,很囧,她在澹臺澤俊的懷中睡着了。
醒來之時,她本以爲她會躺在馬車上,但是出乎意料的,她仍然在別院的房間。
飢腸轆轆的她準備去廚房找點吃的,走在路上才發現,十分怪異。
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收拾行李的下人們,已經停止了手頭上的收拾工作,開始了像往常一樣的正常的生活。
“大娘,不是收拾行李準備走嗎?怎麼你們繼續生火做飯?”宣冬兒詫異的扶過身邊的一位大娘,輕聲問道。
“老婆子我也不清楚啊,聽說是主上的夫人病了,經不起舟車勞頓,我們就繼續呆在這裡,不走了!”老婆婆輕聲回答,繼續做手上的飯。
宣冬兒頓了頓,老婆婆口中的“主上的夫人”是指自己嗎?
“咕嚕——”宣冬兒摸了摸一直唱空城計的肚子,“大娘,您這裡有什麼可以吃的嗎?”
“哎呦,姑娘你還是去旁邊的廚房去找吃的吧,我這裡燉的是林蛙,是主上親自抓來給夫人補身用的,咱們下人的食糧,都在旁邊的那個廚房。”
宣冬兒瞭然的點點頭,還未等踏出房門,便傳來熟悉的女聲,“大娘,林蛙燉好了沒?小姐應該快醒了!”
聲音剛落,人已經跨進了房門,這個人未到,聲先到的女子,正式童靈。
“小姐?”童靈詫異叫着,聲音大的足以讓隔壁廚房的廚子們聽到。
一直燉着林蛙的老婆婆雙眼撐大,滿是皺紋的臉上有點抽搐,眼中盡是濃濃的不可思議。
“原來您就是夫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說着老婆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準備行禮。
“老婆婆不必多禮!”宣冬兒快速的扶着老婆婆,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婆婆冷汗涔涔,想起剛剛自己說的話,更加不知如何是好。
宣冬兒輕柔的安慰了幾句老婆婆,就快速的離開,她知道如果她繼續留下,老婆婆會更加緊張。
但是這個澹臺澤俊真的爲自己做了這麼多事。
她今天真的有些失態,不知道明天要怎麼面對他。
她的計劃還有三天就該圓滿完成了,三天後,她真的該離開了。。。。。。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