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
大皇子婚禮筵席的前一天。
龍落城依舊平靜祥和,看上去和往常並沒有任何區別。
在前兩天忙完複賽之後,陸霖便一頭紮在了皇城內專門爲自己等人準備的廚房內,專心準備着大皇子婚禮上的滿漢全席,包括尋找自己的妹妹小露,或是殷辰和嚴羽陽這邊,其他什麼事情都暫且先放了下來。
但是,在他身邊的人,無論洛夕還是妮可,郝雲還是李治東,明顯地都感覺到了,陸霖的心情,看上去並不是很好。以至於每次用菜刀切肉時,每一刀都使勁砍在案板上,聲音特別響。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差不多的,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今天所有人就都休息一天吧。”
最後一刀剁在案板上後,陸霖直起腰來,望着房間內的兩個女孩子,平靜地說道。
“嗯……陸霖,你沒事吧?”
雖然兩個女孩,私下裡不知道埋怨了多少次陸霖、嫌他將自己扔在這裡什麼都不管,很是當了好幾天甩手掌櫃,自己卻累得團團轉、一點兒休息的空隙都沒有,但真到陸霖宣佈休息的時候,兩個女孩卻稍微有些慌張了:“如果還有什麼事情,請你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就好……我們也可以幫上一點兒忙的,至少幫你跑跑腿什麼的……”
“……沒有。一切都好。”陸霖轉過頭去。
“說謊的時候,能不能直視對方的眼睛!”
洛夕正要發火,卻被妮可拉到了一旁:“……別管他。他既然說沒有事情,那就是現在他還承擔的住——總之,明天忙完以後,一切就都好了。”
“真的這樣麼……”
且不管這邊兩個女孩的竊竊私語,陸霖雖然聽得一清二楚,但卻不想有任何反駁。
確實,自己現在,近乎已經是逼着自己,只去專心致志顧及眼前的,滿漢全席的事情了。要真的去在乎那些其他有的沒的事情,陸霖可能現在,早就已經崩潰了。
且不說郝雲這邊,小露一直沒有消息,郝雲那邊傳來的最後一條情報、是有人看到一個藍髮女子出現在阿美利加帝國東方的邊境線上,好像是要出國,但接下來她去了哪裡,現在又身在哪兒,就一無所知了。
好吧,其實也不算一無所知,至少知道了,小露現在不在阿美利加帝國——
其實和一無所知也沒有什麼區別。
手頭的事情忙完以後,如果還沒有找到小露的話,自己是肯定要再跑一趟西方大陸的,這個自不必說;只是在去西方大陸之前,不算“滿漢全席”這檔事情,還有另一件,準確來說是兩件事情,讓陸霖到現在還放不下心。
第一件事,就是殷辰這邊。
殷辰當時答應了自己,事後也確實按照約定,返了回來,爲自己帶來了嚴羽陽這邊的消息,但令陸霖失望的是,不但嚴羽陽、嚴羽寧和斯卡特.波洛克不肯聽從自己的意見,從自己這裡拿一大筆錢然後遠走高飛、從此不再和自己作對,反倒原本陸霖都以爲、已經說服了的殷辰,也加入到了他們的行列。
“……非常抱歉,陸公子。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主要來說不是在針對你……我只能透露到這裡了。而且我再次保證,等忙完這件事情以後,我們不要你的錢,我們自己就遠走高飛,從此以後不在天凡帝國出現——”
當時的殷辰,面對着自己推出來的一整箱金燦燦的金幣,依然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語,直到現在陸霖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們,究竟在做什麼?
主要不是針對自己、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順帶着把自己針對一下……
但是這“順便的一針對”,究竟會做到什麼地步?
陸霖一無所知。
當然,郝雲在殷辰從陸家大院走出去以後,立刻派了龍落城裡最好的密探、暗中尾隨着殷辰,卻被對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甩掉了,甚至連密探自己本身也差點喪命。這點本來就在衆人的意料之內,因爲本來郝雲這邊的人,在衆人的計劃裡,就是吸引對方的眼球,以便讓真正的殺手鐗、會隱身天賦的安茹和安祥兩姐弟對殷辰成功跟蹤,但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的是,安茹和安祥兩姐弟,在出去一天一夜以後,也同樣沮喪地回來了。
“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我們纔跟蹤上去沒多久,就發現了我們——要不是龍落城夠大,我們用隱身和對面繞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們差點就沒辦法活着回來了……老闆,加錢!”
加錢都是其次的,但是這一條消息源,斷掉了卻是真的。
事後郝雲、艾倫、李治東等人,沒少埋怨陸霖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不但沒有說服嚴家兩兄弟和斯卡特.波洛克不提,反倒給他們送去了一個強源殷辰;但是殷辰到最後,偷偷摸摸趁其他人不注意,塞給陸霖的那封信件,卻一直被陸霖貼身保管着,甚至再毒辣的太陽曬得貼身信件都被汗水浸透,陸霖也絕不肯再拿出來一次。
這就是第二件麻煩事情了。
信件上的內容以及字跡。
雖然和自己那個便宜“父親”,這一世並沒有太多交集,但陸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信件上陸天行的字跡,包括信件內容在內,都是失蹤了不知道多久的陸天行,纔會寫出來的東西。
這封信是假的麼?會不會是嚴羽陽他們假造出來的?
陸霖也不是沒有這麼考慮過,但是本能告訴自己,殷辰既然這麼小心翼翼地將信件遞給自己,加上他在酒桌上回應自己的那句話,陸霖隱隱覺得,這封信,極大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說,自己的那個便宜父親,此時正在嚴羽陽、嚴羽寧、斯卡特.波洛克和殷辰的手上。
他們爲什麼要制住自己的“父親”?
準備拿他來要挾自己麼?
或者另有他用?
無論如何,本來失敗了兩次、想要將小雨派出去的陸霖,在看到這封信以後,便立刻改變了主意,生怕對方撕票。
即便這個所謂的“父親大人”所做的事情並不怎麼光彩,甚至可以說,陸家在陸霖“甦醒”之前,變成了那麼一副衰敗模樣,絕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爲這個不怎麼看得清楚形式的便宜老子所爲,但陸霖,還是不想狠下心來,冒着撕票的危險,去拜託小雨。
這一張牌,打得妙啊……確實做到了讓我投鼠忌器的目的……
陸霖長嘆着,走出了這幾天一直待着的廚房。
即便這樣的決定,可以說是非常不理智了,再怎麼說,陸天行這個男人,給現在的陸霖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剛甦醒的時候、狠狠地將自己訓了一頓,還想讓自己和洛夕退婚;但是現在的陸霖,一想到自己這具被外人一直欺負的原身體主人,回到家後至少他還關心過自己,也沒有把自己逐出家門,陸霖就想要保住他的性命,不想讓他有什麼危險。
就算是,還上這具身體原主人,給自己的恩情吧,以及小露的恩情。
陸霖暗暗想着,心裡已經下定了決心。
“陸霖,你忙完啦?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剛走出廚房門,對着明媚的太陽做了一個“讚美太陽”伸展姿勢的陸霖,就聽到了一旁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語氣中帶着驚喜。
“有什麼事情,郝雲……該不會是你找到我妹妹了?”
“……沒。是另一個好消息,你再猜。”
“那麼,就是嚴羽陽和嚴羽寧,被滿大街帶着士兵到處亂轉的李治東抓住了?”
“……也不是。我說你就不能認真點麼……”
原本欣喜異常的郝雲,走到陸霖身邊時候,已經變成了愁眉苦臉的神色。陸霖不禁感覺有點好笑,原本心中一直壓抑着的那塊烏雲,也被郝雲這副表情衝散了一些:“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不要再這樣搞什麼猜謎遊戲了。到底是什麼好消息,讓你這麼興高采烈地跑過來?”
“就是,西方大陸在我們邊境聚集的聯軍,終於,退兵啦!”
“真的?”
聽到這樣的消息,陸霖臉上也不禁浮現起了一絲喜色,忍不住又反問了一遍:“他們真的退軍了?”
“千真萬確!如假包換!聯軍可不比你妹妹那麼難找,他們就一直盤踞在天凡帝國的邊境線上,摩拳擦掌整裝待發,就怕別人看不到他們一樣;但是我剛纔從我手下得到的確切消息,他們於今天清晨,已經有秩序地退兵了!目前看上去,他們好像是各回了各國,並沒有想要虛晃一槍從其他位置進行包圍或是戰略調動什麼的,就是各回各家,真真正正地退兵了!”
“……我明白了。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陸霖點點頭,但是旋即,郝雲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其實不用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爲什麼退兵……這就是我的手下帶來的另外一個消息了,你要聽聽麼?”
“聽上去,好像是壞消息?”
“不算壞消息,但也絕對不能算是好消息……西方大陸的,那些信奉‘貪慾之神’的信徒,鬧的事情越來越大了。聽說前兩天,西方大陸上的,一個叫做盧森堡的小國家,他們的皇帝和大臣們,全部被‘貪慾之神’的信徒殺得一乾二淨,皇宮被洗劫一空,一點兒什麼都沒有留下來……我覺得,其他各國,是未雨綢繆,很有可能撤軍就是爲了防着這在自己勢力內部開花的情況。”
“他們是不是傻?”陸霖奇怪地望着郝雲,“現在在我看來,所謂‘貪慾之神’的信徒,已經可以算是一隻正規軍隊了!你知道不知道,爲什麼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但是一把筷子就很難被折斷?”
“這個故事我聽你講過,而且在大院裡不知道聽到過多少次……你們的人早就把你的這個筷子故事編進了教科書,基本上你那裡,現在每一級每一屆的,新加入學習的‘工作人員’們,肯定要聽這個故事的,因此我也跟着聽了很多遍……”
“我的意思是,爲什麼他們不聯合起來,反過頭來,藉助着聯軍兵力的優勢,直接把這個教派推平了?各回各家各自防禦,豈不是……”
“陸霖,你的想法錯了。”
郝雲表情稍微認真了一點兒:“你覺得,西方大陸那些國家,不論大大小小,會樂意讓別國的軍隊進入自己的領土麼?而且,各國都同時紛紛爆發‘貪慾之神信徒’的暴亂事件,比起合夥兒對付那個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主力位置好,還是回國各自平定暴亂的好?這是很明顯的事情……”
“我懂了。”
陸霖輕輕點了點頭:“北方的白陽氏族,他們出力了麼?”
“準確來說,他們是導致各國聯軍紛紛回防的導火索。就和艾倫說的一樣,聯軍本身內部就存在着很多矛盾,他們既想要從天凡帝國這裡分走一塊蛋糕,又不樂意讓其他人和自己一起分享……這還沒開始對天凡帝國正式試壓,據我隱藏在聯軍裡的手下報告,他們自己內部就由於分贓不勻,一天到晚都在爭吵;這個時候,北方氏族的軍隊出現了,形成了壓力,一旦有了第一個脫離聯軍的國家,很快就是第二個,第三個——與其去把自己家底全部都拼在情況未知、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分到多少的蛋糕上,他們幾乎所有的領導者,都認爲此時此刻還是回國去救援百姓,纔是更好的抉擇……”
“也就是說,北方白陽氏族,忠實履行了他們的職責啊。”
陸霖點點頭,臉上無喜無悲。
“是這樣的。對了,說正事吧,李治東讓我來找你,除了這個好消息以外,他還找你有事情……”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
同一時刻,北方荒原上偏東的位置,一座城池前。
一匹馬停在了城池門口。
城池上,黑色的旗幟隨着荒原上的風,獵獵作響。
兩個人同時騎在馬上,一個男人戴着斗笠,一個女人身着一襲紅衣紅袍,美豔不可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