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怎麼可能……”
洛夕後退一步,只感覺天旋地轉,頭腦暈眩。
四千六百金幣的營銷額!一日之內!
要知道,自己所在的洛家,在龍落城裡也算是中等偏上的家族了,但一年也都賺不到這個數字!而之前的陸家,由於生意不景氣,聽說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幾百金幣……自己原本以爲,他能賣到幾十金幣,最多上百金幣就是上限了……
即便這些金幣可能是未來幾年的合約,但是陸霖,他怎麼可能,在一天之內賣出這麼多的酒!
“這是假的吧……”
“不可能,怎麼可能……”
就算龍落城是全大陸可以說經濟最發達的地區,十枚金幣省吃儉用的話,也夠一個普通家庭生活一年;而百枚金幣,可能一個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積攢下來。
但赫然間,這樣一筆鉅款在一天之內,由面前幾個臉龐還有些稚嫩、還是蒼瀾學院學生的年輕人賺到,在場圍觀的人首先第一反應不是驚訝,而是表示了質疑。
關鍵最爲可怖的是,這些人今天一天的營業額就是四千多金幣……那麼他們手上的酒,以及他們的技術和產業,又該價值多少……
難道,是從來沒有幫人做過假的永盛坊,這一次……
念頭剛冒出來,洛夕便打消在了心頭。
自己爲什麼要懷疑他……難道此時,不應爲他的勝利而感到開心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可能是真的。”
首先反應過來的,正是艾諾利亞帝國的五皇子理查德.萊因哈特,只見他臉上青筋暴露,衝到了賭十七的面前,大聲吼道:“一定是統計錯了!他們怎麼可能賣到這麼多!我專門派人一直盯着他們的白蘭地銷量!一天時間裡,他們的白蘭地,只賣出去了幾十個金幣!怎麼可能有四千多,怎麼可能是我們紅酒的三倍以上!!你們永盛坊幫他們作弊——”
“理查德皇子殿下,請您冷靜。在你們的賭約裡,明確寫明瞭是雙方的‘酒水銷量’,並不只單純包括‘白蘭地’這一種,就像你們的酒水銷量中,除了賣得最多的‘阿曼羅尼’品牌以外,‘蕊恰朵’、‘梵聖託’等品牌種類也計算在了內。的確,在統計中我們發現,‘白蘭地’並不是他們賣得最多的酒。”
“……他們還有什麼酒!該不會是……”
理查德低吼一聲,突然似乎想起來什麼似的,擡頭望向了面色平靜的陸霖。
“沒有錯。我們還有很多種酒,‘白蘭地’只是其中的一類酒的總稱……這次我們賣得最多的,是‘白酒’。準確來說,是‘白酒’中的‘茅臺’……我想這個名字你應該聽到過。”陸霖還沒有開口,愛德華卻已經開口回答了。
“……果然是‘茅臺’……我早就應該想到……”
“但是就算加上茅臺酒,銷量依然應該比不上我們。出於柳小樓的宣傳、以及我對這個新興品牌的興趣,我也派人專門估算了經過柳小樓宣傳後,‘茅臺’酒在朱雀大街上的實時銷量,最後也不過只有一千金幣左右,還不及我們的一千四百金幣……”
斯卡特站在了理查德的旁邊,平淡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可置疑。
“喔,最大一筆訂單不是來自朱雀大街上的,事實上我也沒想到能有那麼多……不過贏了就是贏了。你還有什麼意見麼。”陸霖向着皇城的方向努了努嘴。
“沒有了。我們輸得心服口服。恭喜你們獲勝。”
斯卡特面無表情地向着陸霖和愛德華,目光尤其是在陸霖的臉上停留了片刻,方纔拱了拱手,又望向了賭十七:“我記得賭約中是這麼寫的,如若我們輸了,我們就要把我們手頭的酒,都送給陸霖他們?”
“嗯,是這樣沒錯。”
“那麼也就是說,在沒有送給陸霖他們之前,我們手頭上的酒,還是我們自己的,可以隨便處理了?”
“是這樣。而且由於沒有約定具體時間,理論上你們也可以永遠不送給他們,或者全部賣掉……但當他們以此爲理由,來向我們控訴你們惡意拖延的時候,我們肯定是要追究的。”
“拖延?賣掉?不可能,不會的……”
斯卡特搖搖頭,拉起立在原地不動的理查德和嚴羽陽,回頭向堆積如小山般的酒桶酒瓶走去。衆人正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時,只見斯卡特俯身伸手從地上拿起了幾把手斧,遞給了身旁的幾人,每人手裡一把;然後在圍觀衆人震驚的目光中,率先掄起斧頭,向面前的酒桶劈去!
“這——”
“天哪——”
“光明神在上——”
在衆人的震驚呼喊中,存放了不知多少年頭,不知價值多少的美酒,就這麼被一桶桶砍開砍碎,傾瀉而下!撲鼻的酒香頓時瀰漫沖天,理查德、斯卡特、嚴羽陽、馬明、凱文五人,每人的身上都被如同鮮血一般的美酒所染紅浸透,依舊不停地揮舞着斧頭,向已經碎開炸裂的酒桶酒瓶,狠狠地,一斧一斧地砍下!即便香濃的美酒在地上積成了坑窪,幾人的腳背鞋面都陷在了血紅色的葡萄酒中,也沒有停下一刻!
賭十七想要上前阻攔,卻被陸霖一隻手攔了下來。
“……那麼,如你所見,陸霖,我們所有的酒就都在這裡了。請你們收下。”
待到所有的酒桶酒瓶都被砍成了碎渣,在地上的美酒所積成的水潭中浸泡漂浮時,斯卡特方纔停了手,扔下了手中的斧頭,全身披着不斷向下滴的血紅色酒水,轉過身來看向陸霖。另外幾個全身均溼透了的人,也都停了下來。
“好的,謝謝。”陸霖點了點頭。
“那陸公子,回見。”
“陸霖,你死定了。我再重複一遍,以我萊因哈特家族的名義起誓,你,死定了。”
斯卡特也點點頭,然後已經恢復了平靜表情的理查德走上前,對着陸霖伸出了大拇指,狠狠地從右向左劃過自己的脖頸。
這個姿勢,洛夕很清楚是什麼意思。
隨即五人轉身離開,人羣似是被如同從廝殺戰場中活着走出的五人所驚嚇到了,自覺地讓開了一條道路,目送着他們消失在了視野裡。
……
皇城內。
酒宴早已結束,但兩個銀髮青年依然相對而坐着,互相望着彼此。
一個身材高大魁梧,一個氣質紳士溫柔。
在他們中間的酒桌上,擺着一瓶“茅臺”,一瓶“阿曼羅尼”。
沒有下酒菜。
“我們兄弟倆,上一次這樣面對面喝酒,應該是十年之前了罷?來,大哥,我敬你一杯……”
氣質溫柔的男子拿起“阿曼羅尼”的酒瓶,爲兩人面前的酒杯倒好了紅酒,自顧自舉起了杯子;而坐在他對面的男子不爲所動,只是沉默地盯着對方。
斟滿紅酒的高腳杯停在半空中。
空氣凝滯了片刻。
高大魁梧的男子拿起“茅臺”酒瓶,一手刀劈掉了瓶口,然後酒瓶和高腳酒杯碰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大哥,你可真的是,一點兒都沒變……”
二皇子搖了搖頭,嘴角無奈地笑笑,又爲自己再次斟上了紅酒。而坐在他對面的,坐姿筆直的高大男子,依然沒有任何說話的打算。
“……聽說我們的父皇大人,對徵北軍新任將領的任命,以及對你的任命都已經下來了……”
貌似平常的一句話,卻使得大皇子瞬間手臂面頰青筋暴露,毫不收斂的殺氣剎那間瀰漫了整間房屋,所有的油燈蠟燭霎時一陣閃爍!
“……哎呀,大哥你放心,我不可能派我的人去,估計我的人還沒到北方蠻族的戰場上,就被你的人在半路上先殺了吧……徵北軍新任主將是袁蒙,副將是吳均,你肯定都認識,這樣的結果你應該滿意了罷?”
像是沒有感覺到殺氣一般,二皇子拿起酒杯,和桌上的茅臺瓶子自己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擡起頭笑笑。一直沉默的大皇子表情終於鬆動了分毫:“……進取不足,守成有餘。”
“放心,父皇不會把你好不容易練出來的部隊搞垮的,他不會寒你的心……另外,給你的新職位,不出所料應該是禁衛軍兼城防軍總統領。你看,父皇還是信得過你的嘛,把這樣的位置交給你……”
“……呵。”
似是嗤笑,又似是嘆息的聲音從大皇子口中傳出,帶着茅臺濃郁的酒香。
“不說咱倆之間的事兒了,你又不肯多說,又不肯給我好臉色……說說小月妹妹吧。她剛纔跟着齊王爺家那個李治東偷跑出去朱雀大街上了,這你應該清楚;但是她今年在龍落城裡找了個青年男子,當老師教她料理,這件事,你就不知道了吧……”
“嗯!?”
從大皇子鼻腔中傳來沉悶粗重的,向上揚的鼻音。相比之前的語調,這對他來說似乎已是非常驚訝的疑問語氣了。
“等她回來,你可以好好和她談談,畢竟她今年也已經十五歲,過完年就十六歲了,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了……你明白我什麼意思的……”
“哼!!”
大皇子重重一拍桌子,旋即拿起茅臺酒瓶,大口大口地灌了好幾口,又長出了一口酒氣。
正在此時,華安悄無聲息地從樓梯上走了過來,雙手將一封信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上,又倒退着轉身離去。二皇子眼神示意了一下大皇子,見後者沒有反應,便拿起了信件,展開看了兩眼,卻輕笑出了聲。
“沒想到啊,小月妹妹的老師,竟然就是這個‘茅臺’酒的製作人之一,名叫陸霖的傢伙……之前酒宴上曾提到過的、他和艾諾利亞帝國五皇子的對決,就因爲你的訂單,一舉打敗了那個叫理查德的傢伙吶……仔細想想,十有八九是李治東那小子在其中摻和幫了忙,故意摔碎酒瓶什麼的……”
“……酒,是好酒。”
看着大皇子李辰芳一口將酒瓶中剩下的白酒喝光,又用手刀開了一瓶,二皇子李辰軒點點頭:“看來他的酒很合你心意……酒是好酒,至於人怎麼樣,那就你自己什麼時候去看看吧。我已經看過了……”
“……人,如何?”
李辰芳難得地問了一個疑問句,雖然只有三個字。二皇子想了想,又笑了笑:
“只是一個,挺有趣的小廚師罷了。”
……
而此時,被天凡帝國的二皇子評價爲“一個挺有趣的小廚師”的陸霖,正在爲一些事情頭疼煩惱着。
妮可站在他的面前,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