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臥忘其年,三光沉淪性自圓。氣氣歸玄竅,息息任天然……”
大槐樹下張九陽不再強行控制身體,而是任其放鬆軟化,腦海中閃過一道道玄妙的口訣。
這是武當祖師張三丰張真人的《蟄龍吟》,相傳張真人師從火龍真人,而火龍真人則是師從陳摶。
故而張真人的《蟄龍吟》,說的也是陳摶老祖的蟄龍睡丹功。
張九陽獲得的蟄龍法,創自陳摶祖師,卻也經過了許多高人前輩的修改完善,精益求精。
其中就包括呂祖和張真人。
堪稱是古往今來道家睡功之集大成!
槐樹下,他的氣息很快變得平靜,儘管肉身不斷傳來痛楚,然而精神卻好像被剝離開來,靈與肉既合又離,玄之又玄。
他的呼吸越發悠長,如蟄龍冬眠,到最後甚至半天都不會呼吸一次,彷彿已經死去一般。
只有耐心下來仔細觀察,纔會看到他胸腔處的微弱起伏。
在這種玄妙的狀態下,他體內的傷勢竟然慢慢得到了控制,陰雷之力擴散的速度大大減緩,彷彿最深處的生命潛能被激發了出來,煥發出了昂揚的生機。
遠處的那些烏鴉緊緊盯着這一幕,發出不安的叫聲。
下一刻,瘴氣浮現,向着張九陽漫來,在朦朧的瘴氣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道詭異的身影,冰冷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張九陽身上,瞳孔深處似是有着一絲驚疑不定。
在對方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種玄妙的道韻,對方似乎是在睡覺,又彷彿是在修煉,神色變得十分平靜和安詳,宛如一方深潭,令人捉摸不透。
只是她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死氣彷彿淡了些。
這讓她有些着急,本來打算等對方死了再來收屍,現在看來,必須要阻止其療傷恢復。
如果讓這個臭道士痊癒了,那倒黴的就是她了。
瘴氣襲來,所到之處動物紛紛昏厥,就連植物也黯淡無光,枯萎凋零。
眼看劇毒瘴氣就要落到張九陽的身上,他髮梢間的斬邪劍再次爆發出洶涌澎湃的劍氣,將瘴氣全部擋在了外面。
而縛龍索更是化爲神龍,主動飛入了瘴氣中,沒有受到絲毫迷惑,直奔瘴氣中的邪祟身影而去,發出陣陣龍吟之聲。
瘴氣中的邪祟明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兩件法寶竟然如此兇悍,驚悸之下,她立刻施展遁術逃離了此地。
縛龍索並未追逐,而是牢記着守護主人的事情,重新飛回來化爲束腰的金帶。
而隨着邪祟的遁逃,周圍的瘴氣也迅速消散。
兩件法寶,如果一個進攻,另一個就一定會負責防守,不讓張九陽出現任何的意外。
這也是他敢於安然修行蟄龍睡丹功的底氣所在。
時間緩緩流逝,張九陽已經進入了一個極深層次的睡眠,似定非定,似眠非眠,如犬之屈,如龍之盤,神不外馳,炁自安然。
只是在外人看來,他此刻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臉色蒼白,氣息和脈搏微弱到難以察覺,胸腔更是半個時辰都不起伏一次。
再加上遍佈泥濘又破破爛爛的衣服,和裸露在外腐爛的皮膚與血肉,活脫脫像一具暴屍荒野,無人埋藏的屍體。
時間一點點流逝,山林中漸漸暗了下來,剛開始還有點星光到最後,甚至連星光都不可見了。
四周黑漆漆一片。
因爲斬邪劍和縛龍索的緣故,野獸也不敢在周圍徘徊,這一片彷彿成了真空地帶,寂靜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突然打破了這份平靜。
“大傻春,快,快來這裡,這裡沒有瘴氣!”
兩道身影從瘴氣中衝了出來,他們一胖一瘦,胖子身形高大,但目光憨厚呆滯,瘦子身形矮小,但氣質靈動,看起來十分精明。
兩人都用藥巾捂着口鼻,但即便如此,臉上還是有些發青,額頭上滿是汗珠。
如果不是突然發現了這處沒有瘴氣的地方,恐怕他們就要被活活毒死在這裡了。
兩人此刻大口喘着粗氣,望着後面的瘴氣,心中一陣後怕。
“奇怪,這瘴氣怎麼到這裡就突然停下了?”
“也沒有風呀……”
瘦子率先察覺到了異常,他思忖片刻後目光一亮,道:“我知道了,這附近很有可能藏着剋制瘴氣的寶物,比如藿香、佩蘭等藥材,我在《醫經》裡好像看到過!”
胖子只是憨憨一笑,道:“小猴子,你真厲害,不過我們找這些藥材幹什麼?我只想趕緊找到參王,用它救回俺婆娘!”
說起這個事,他憨厚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焦急。
“大傻春,你是真的傻呀,這裡的瘴氣這麼兇,我帶的藥巾都不管用,要是沒有剋制瘴氣的寶物,咱們拿什麼去找參王?”
瘦子敲了一下他,而後便開始四處搜尋起來。
胖子連忙哦了一聲,也跟着尋找起來。
沒過多久,胖子突然大喊一聲,似是發現了什麼。
瘦子連忙趕過去,順着胖子手指的方向一望,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屍體,一具暴屍荒野的屍體!
他略懂醫術通過那腐爛的衣物和血肉,只一眼,他就可以確定,這具屍體至少已經死了十幾天。
“快救人!”
胖子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焦急,迅速朝着那具槐樹下的屍體衝去。
“小心被傳染上疫病!”
瘦子立刻面色大變連忙出聲大喊。
這種在山林中的無名腐屍最容易傳染疫病,而且大晚上的,又是槐樹又是屍體,還是在有着許多恐怖傳聞的貴妃嶺。
哪能說碰就碰?
可胖子卻彷彿腦子缺了根筋,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走到張九陽身前,蹲下身將其從地上翻了過來抱在懷中。
“快鬆開——”
瘦子的話戛然而止,他望着張九陽的臉露出一絲詫異,雖然依舊是一副面容慘白的死人相,但爲什麼皮肉沒有腐爛?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大傻春抱起那具屍體時的剎那,他好像看到對方束腰的金帶動了一下?
應該是風吧。
遠處的瘴氣中,一雙陰冷的眼睛正遠遠望着兩人,嘴角緩緩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