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俞悅和莊上弦來到華生酒店,一樓大堂,氣氛好生詭異。
大堂內基本坐滿,三五桌好像開花,在大堂不同位置,桌上一個個高談闊論、面紅耳赤、義憤填膺,不知道老孃還是媳婦和人跑了。
其他地方極安靜,好像是拐跑人家閨女,莫名有種負罪感,所以悶悶吃酒基本沒話說,說也是離得近聲音很輕。
三五桌更像演戲,非常投入,相當賣力,拍桌砸酒壺。
俞悅收到暗號,算是聽懂,宣揚莊上弦非人論,對羅寶寧、拄柺杖老頭報以高度同情,佟晚男也有份兒,像他那種人傑、無辜的被莊上弦欺壓。
這種事兒難怪沒人搭茬。這兒離浴德院近,不少人看過現場,哪裡需要再演義。開口就要帶着態度、牽涉站隊。若是豪生酒店那種地方,那些人已經選好體位,當然會熱烈響應。這兒部分平民、小貴族、小官吏等,除了兔死狐悲,對莊家還比較同情。
一部分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來壺酒乾脆看戲。
這種撩撥半天情緒激昂時,娘們卻冷淡的沒半點反應,演戲的很不爽。
一個壯漢乾脆霸王硬上弓,拿着酒壺到隔壁一桌,指着一挺老實的員外怒喝:“你說莊上弦是不是東西!病看了,開個方子而已!”
員外沒看着好欺負,又一副被欺負的樣子:“你是鄭同的侄子吧?”
不少人一想,果然尖嘴猴腮,比鄭同更神氣活現,周家的狗。
同桌一人主動說道:“鄭同的事兒,應該怪盧彤。”
另一富家翁附和:“放火燒墨國公,她還真敢。墨國公一個人,挺不容易。”
隔壁桌有加入:“按說,被召進京,他們本來都有俸祿,墨國公更是一整個墨國。”
桌上一個優雅的女子,三十來歲猶作未嫁打扮,侃侃而談:“皇帝有一整個羅宋國,要操的心比誰都多,打仗,雪災,收稅。墨國雖小,但是真正的窮鄉僻壤,墨國公愛民如子,一共十來萬人,外邊每人每年大概費十兩銀子,在墨國就需要五十兩,總共就是五百萬。石蟲二百兩銀子一隻,賣五千只頂多一百萬。”
青巖三寶算三百萬,還差二百萬。範適號稱範百萬,得來兩個。
賬當然不是這麼算的,不過意思大家都懂。
一個年輕的儒士感慨:“我去過青巖,那真是鬼地方。雖說青巖有好的,就像在天堂和地獄的夾縫,隨時可能一腳跌進地獄。”
優雅小姐附和:“我也去過。那裡的窮,一言難盡。四處是堅硬的青石,有時窮的只剩下銀子,買不到東西。”
話題越扯越遠。順着馬林大河遠到南陽郡、項楚國,順着青西江到鞏州、汝陽郡。
鄭同侄子一巴掌將桌子拍碎,一腳將凳子踩斷。
酒保飛快跑來:“桌子五兩,凳子一兩,酒壺二兩,一共賠八兩銀子。”
鄭同侄子發飆,賊眉鼠眼飆起來很煞氣,他一桌一夥都發威。
酒保怕得很,大門開,又一批客人來。
準確的只有一個正主,身邊一個公子,後邊都是隨從。
正主很低調,乍一看和那員外、富家翁差不多,一個五六十歲老人,邯鄲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
不過很快有人認出,建昌侯呂雲翔,傳聞正是華生酒店後臺,大家肅然起敬。
鄭同侄子有點腿軟。呂雲翔是和周家當家一樣的地位,甚至更強些;皇帝的親祖母不是小周氏能比的,也就鮑家能比,馬家都要讓三分。
呂雲翔一向低調,由酒保領着,直接上二樓。
俞悅也上二樓,一個挺大包間,和總統套房有一比,除了中間客廳和餐廳相連,另有更衣間、書房、琴房、簡單的臥室一間,完全能在這兒過日子。
莊上弦本是和掌櫃丁新對弈,大掌櫃嶽奇鬆、安家大房觀棋。
這時忙停下,和建昌侯見禮後,嶽奇鬆、安東納便走了。建昌侯身份夠高,只和華生酒店有關,和墨國關係還沒那麼近。
俞悅留下,這麼大包間,少少的人,就是這格調。
客廳和餐廳燈光明亮,裝飾以暖黃爲主,四處擺放一些青巖玉雕塑,清貴又不張揚。
呂雲翔有點發福,彌勒佛的體態現在佛的嚴肅,在莊上弦跟前完全有資格做長輩,別提佟晚男那面首。
呂遠是呂雲翔嫡長孫,長得不胖,卻也有點彌勒佛的憨喜。
大家在客廳坐下,呂雲翔喝着茶,一邊看莊上弦的棋局。
呂遠有點像孩子,不時看着莊上弦,眼睛閃亮很有些崇拜;又看殘月,對她除了好奇,還有年輕人的好勝心,就算輸了無非下次再來。
呂雲翔放下茶盅說道:“佟晚男請我來說項。”
俞悅驚訝:“好大面子。”
呂雲翔對她反而不像晚輩,她已經跳出三界外:“佟晚男有能力,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俞悅瞭然:“這麼說佟家要發達了,將來建功封侯,尚公主,也是一段佳話。”
呂遠樂,笑起來倆酒窩,雖然有點冷,卻是很有愛。
俞悅覺得呂雲翔老狐狸養出這麼一個單純的小白狐,頗有蹂躪的衝動。
莊上弦冷颼颼的盯着月牙,是不是嫌棄他沒酒窩?對年輕公子總這麼興趣濃厚,難道他不年輕?垂眸,原來他已歷經滄桑輪迴。
俞悅瞪他一眼,又擺姿勢,至於麼?對新鮮事物、新接觸的人當然要有興趣。對什麼都沒興趣,心如止水,那也快了。
呂雲翔對這兩個年輕人、反正與他無關,與他孫子有關:“呂遠年輕,不知墨國公有何建議?”
俞悅驚訝,老狐狸想請莊家戰神幫他教育孫子?呂家也想迎接一個嶄新的春天?看來不止佟晚男有意,上面也有某種意思吧。
用人之際,羅擎受怎麼會放着任何一個人不用呢?
這個不安分的冬天,面臨一個更動盪的春天,做再多準備都不夠。
莊上弦並未客氣,冷然應道:“熟讀兵書,苦練武功。”
呂遠終於有機會開口:“聽說你從小就能背下所有兵書,殘月現在什麼實力?”
莊上弦應道:“背兵書是必須的。”
俞悅補充:“人生就是一個戰場,兵書活學活用,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呂雲翔認真看着殘月,慨然嘆息:“公子高見。讀聖賢書是修身養性,讀兵書以致用。”
呂遠盯着殘月,還想知道她實力,莊上弦的實力他都沒勇氣知道。
俞悅話題穿梭:“用人之際,又準備怎麼用主公?像鞏州回京護送金鄉縣主,讓主公給小叔做保鏢?這面子夠大,準備付多少工錢?”
不是扯淡,是佟晚男和莊上弦合作,能做什麼?一塊販私鹽?
俞悅恍然:“佟晚男的主子是渧清絕,難道渧清絕要僱主公做保鏢?是隻請主公一個,還是順帶墨國所有人?開價多少?”
呂雲翔搖頭:“不知道。有興趣你們自己談。”
俞悅挑眉,這就是老狐狸。站在河邊依舊不想下水。
呂遠年輕人有興趣:“你開價多少?渧商富可敵國,或許能付得起。”
俞悅很認真:“既然順帶墨國所有人,那就幫墨國十萬人都養着,主公以後解放了。這樣才能專心做保鏢。另外還得對得起主公身份,省的雙方丟臉。”
呂遠興趣沒了。養十萬人,怎麼樣算養?當兒子養還是當豬養?對的起莊上弦身份,是把他也當國公養着,是當祖宗養着吧?顯然。
呂雲翔點頭,他明白了,所以根本不想下水。
丁新安排侍女準備酒席,酒菜端上來,安東納和許延年也來。
大家入席,呂雲翔和呂遠坐一塊,俞悅和莊上弦坐一塊,丁新掌櫃陪客。
酒過三巡,夥計匆忙來回話:“卓姐從黽縣回來,遇到襲擊,一行人都受了傷。下手的是慣匪王十三。”
俞悅樂:“天子腳下也有慣匪,是某些人慣出來的吧?”
夥計心想這不是明擺着,打着土匪的旗號沒直接來搶人就算不錯了。
莊上弦下令:“限他們三日內上門負荊請罪。一人賠償一萬兩白銀,否則寡人親自去取。”
夥計得令,歡快的跑了。
俞悅還沒問卓姐傷勢如何,應該傷的、不輕,正好:“這下不用給皇太妃看病了。看來有人巴不得皇太妃病着,卓姐以後也不敢給人看病了。”
許延年謙謙君子,一聲鍾國令之嘆息:“邯鄲真亂。”
安東納附和:“沒錯。我好想青巖。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俞悅問莊上弦:“不如咱們回去吧?應該能趕上過年。邯鄲好危險,每天提心吊膽,我都瘦了。”說完就後悔。
莊上弦往她碗裡夾肉,悄悄在她身上摸一把,好像是瘦了,都摸不到。
俞悅更後悔,特想咬他,摸哪兒呢?
莊上弦星眸盯着月牙,哪兒沒摸過?表亂動,人家看着。
俞悅使勁瞪,人家看着還摸,信不信她真回青巖去。不對,她去青巖做什麼,天下之大。
莊上弦不摸了,就盯着月牙,想去哪兒,他提前準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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