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忌腦後似長了眼睛,能察覺出清風暗地裡的小動作,腳步不停,陰沉幽冷的聲音卻傳了過來:“嚇唬一個十歲的小屁孩確實沒有意思,但是你忘了,這個十歲的小屁孩正籌謀着要陷害你家小姐呢。”
清風提着一袋老鼠震震驚驚半晌都回不過神,等回過神來,半張着嘴癡傻的望着君無忌,他是如何知曉他心裡所思所想的?
不過,不管他是如何知曉的,他的話都說得很有道理。
敢謀害小姐,管他幾歲,都該死!
低頭看向已經從迷藥中醒來,在麻袋中不斷‘吱吱’亂叫亂撲騰的老鼠,清風陰測測一笑,手中一陣白煙閃過,麻袋瞬間安靜下來。擡頭看一眼已經進屋的君無忌,轉身也走了。
君無忌好笑的回頭看一眼離去的清風,進屋後,有些嫌棄的看着抓過老鼠的雙手。“寒雷,準備熱水。”
一雙手,君無忌來回洗了上百遍,才停下來。又衝了個澡,換上一身嶄新的墨黑色滾金邊的錦衣,出了屋飛身躺到屋頂上,靜靜的等着冷溶月的光臨,他要與月兒秉月光夜談。
談情說愛。
夜有些陰沉,烏雲厚重,如肆虐的妖魔,來勢洶洶,前一眼還在望不到頭的天際,後一眼,已經肆虐到眼前,將最後一絲昏暗的星光也給遮掩住了。濃雲伴着狂風,颳得院子裡一棵百年的老樹都彎了腰。
樹葉花枝摩擦的‘沙沙’聲如無數的腳步聲,聽在耳中,紛外擾人清靜。
轟隆——
巨雷滾滾,伴着劃破天際的閃電而來,瞬間照亮整片夜空。
嘩啦啦——
不多時,傾盆大雨如約而至。
君無忌皺眉,在大雨將至前一刻,飄身進屋,推開在狂風中‘啪啪’亂響的窗戶,低咒出聲:這該死的鬼天氣!這麼大的雨,還讓月兒如何與他秉月光夜談?
一個閃電划來,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屋正中的桌子上,一束開得燦然的玫瑰花安靜的躺在那裡,靜等主人垂憐。
稍早時候的百花閣。
冷溶月好不容易打發了異常興奮的沐雪染回屋歇息,回過身來,在明月明心的伺候下沐完浴更了衣,坐在妝奩前,任由明月爲她綰髮。
“小姐,是否要裝扮得豔麗些?”
冷溶月擡眸看了眼銅鏡裡粉面桃腮的麗人,“不用,照平常就好。”
雖說是照平常,但明月給她梳髮時,還是比平常更加用心些,髮鬢也梳得比平常更精緻。一支碧玉步搖簪斜插-入發,襯得白雪一般的容顏越加清麗無雙。
“說吧,我不在這兩日,究竟發生了何事?”
雖然兩人一直裝着若無其事,甚至還陪着沐雪染瘋了好久,明月還好,明心從來就是個藏不住事的。從下午,冷溶月便看出她眼底隱藏的憤怒,能忍到現在都還沒有說出來,着實難得。
“奴婢沒事。”
“還說沒事?沒事說話會這樣衝?”冷溶月脣畔輕輕一勾,似笑非笑透過銅鏡看向給明月打下手的明心。
“小姐。”明心正將一對與碧玉簪子同色的耳環遞給明月,聽了冷溶月的話,憤憤的正要開口,眼尖的瞥見明月微皺的眉,立刻又咽了回去。忍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忍住,“小姐,三小姐實是在太過份了,前天,明月被她打了一耳光。”
冷溶月選珠釵的動作一頓,“怎麼回事?”
明月嘆息了一聲,才解釋道:“是奴婢自願讓她打那一耳光的。”
冷溶月眉梢動了動,靜靜的看向明月。
明月見瞞不住,只得一五一十照實將前天的事說了出來。
以明月明心的武功,要躲開冷無雙那一耳光,自然不是難事。難就難在,冷無雙並不是一個人,十幾個奴僕將她們兩人往暗處一圍,她們想要脫困,除非動武。
明心又是個衝動的。
算下來,明月硬生生挨那一耳光,也是爲了明心。
原本那一耳光要落在明心身上,但明月知道,真落她身上,以她的性子,勢必會不管不顧的還回去。她的武功若是暴露了,小姐隱藏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所以,明月擋了上去。
那一耳光落在明月臉上,當真是又響又亮。
明心當時就蒙了,回過神來,想也不想就要替明月報仇,被明月拉着左躲右閃的逃回了百花閣。百花閣有追風逐月守着,冷無雙就是再囂張也還是知道,豫王的人,給她十個膽她都不敢動。
好在,冷無雙無武,那一耳光雖然又響又亮,卻不嚴肅,又有明心的玉露膏在,只一晚,明月就消了腫。
但明心是什麼脾氣,從來都是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的主,又怎麼肯吃這個虧?當晚,也不知她從哪裡抓來的一條毒蛇,趁着夜色就扔到了冷無雙屋裡。也是冷無雙的運氣好,眼尖的先一步見到那毒蛇,在那毒蛇差一點就咬住她的瞬間,被她下意識的抓了身邊的一個婢女擋住。
結果那婢女因爲冷無雙驚嚇過度,過了近一盞茶才尖叫出聲,等府裡的大夫趕過去時,那婢女早已經中毒身亡。
“毒蛇從哪捉的?”沉吟了片刻,冷溶月才問。
明心有些心虛的看向冷溶月,見她並沒有生氣的跡象,才吶吶出聲,“是,是逐月抓的。”
冷溶月勾了勾脣。“人死了就死了,這一耳光,先記在賬上。”
明心膽子是大,但到底心地還很單純。本是要報復冷無雙,卻錯殺了無辜的婢女,冷溶月看得出來,她心中其實是很愧疚的。
但她的愧疚在冷溶月看來,完全是多餘。能在冷無雙身邊新身伺候的,哪有什麼無辜?
冷溶月話音剛落,似在迴應她般,窗外便‘轟隆——’一聲,伴隨着劃破天際的閃電滾滾而來。明心吐出了心裡憋着的一股鬱氣後,頓時神清氣爽的走到窗戶邊,推窗望去,傾盆的大雨便落了下來。
“小姐,下雨了。”
冷溶月順着窗戶看去,果然是下雨了,還不小。
“這麼大的雨,小姐還要去見王爺嗎?”明心回頭看向冷溶月,這樣大的雨,只怕到了王府,身上衣裳得全溼。
冷溶月點頭。她若是不去,只怕某人今晚是別想入睡了。現在都不曉得他該如何在咒罵這鬼天氣呢。冷溶月腦海想象這畫面,脣角便忍不住的揚了揚。
明心也只是問問,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明月給冷溶月綰好發,又伺候她換好衣裳,拿了把傘遞給她,問道:“小姐今晚要回來嗎?”
冷溶月斜睨着她,“我不回來,要一直長住在王府?”
明月掩脣輕笑,“聽說王爺都已經將明月閣給收拾了出來,小姐若是願意一直住在王府,想必王爺會十分高興。”
冷溶月輕叱了一聲,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君無忌輕倚在窗樑上,一隻手撐在窗上,一隻手叉在腰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尚書府的方向,心中十分焦躁。這樣大的雨,他既盼望着月兒來,又盼望着她不要來了。
屋外的雨就跟他焦躁的心情作對似的,不但沒有半分要停歇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大。大得就像有人端了盆子一盆一盆往下潑。
君無忌臉色十分難看。
“原來君公子真有對雨罵人的習慣?”冷溶月輕飄飄的越過窗戶,落到屋內。正準備抖一抖被雨淋溼的裙襬,便聽見君無忌低沉的咒罵。驚詫的擡頭,看來還真被她給說中了,冷溶月無語的輕笑。
“月兒。”
君無忌迅速轉身。鳳目湛湛的望着裙襬盡溼的冷溶月,眸底快速的閃過各種情緒:驚喜、心疼、驚詫、不捨……
帶着所有的情緒迅速將冷溶月摟進懷裡,“月兒,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
冷溶月憑他抱着,在他懷裡蹭了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輕笑道:“想你了唄。”
一句話,如一大罐蜂蜜傾倒在君無忌的心間,甜得他脣間的笑容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低頭看着難得如小貓一樣依偎在他懷裡的冷溶月,君無忌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想。”
千般柔情,萬般蜜意卡在胸腔,一低頭,便吻住了她。
脣齒相纏,一室曖昧。
“月兒……”
“嗯。”
君無忌眼角瞥一眼桌上的花束,只覺心間也開滿了濃豔如火的玫瑰。脣畔微揚,“月兒,你把眼睛閉上,我有禮物送給你。”
冷溶月清眸幽幽,眼角餘光瞥過桌上的玫瑰,再擡頭看他一眼,眉眼含笑的閉上眼睛。
君無忌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纔將花束拿起來,又從懷裡拿出一個紅綢包裹的白玉盒,雙雙遞到冷溶月手裡。“月兒,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冷溶月如約睜眼,低頭看着手中用紅綢包裹的玫瑰花束還有一個紅綢包裹的白玉盒,微微一笑。
“月兒,你打開瞧瞧,喜歡不喜歡?”
冷溶月看着他,很想說一句:你送的,我都喜歡。想了想,覺得太過肉麻,又咽了回去。只輕輕應了聲,“好。”
將花擱到桌上,打開白玉盒,盒子裡靜靜的躺着一對冷玉鐲子,玉質溫潤如流水,鐲子上還雕刻有鳳翔於天的圖案,渾然天成,完全看不出雕刻的痕跡。
“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