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4 皇家,容不得半點污跡
事到如今也沒必要多說,看到他們進來的那一刻,皇上想的便是要麼徹底失敗,要麼從這一刻開始命運直轉,東山再起,端看他這些皇兒對他究竟是如何用的心。
九音拉着怡妃進了內堂,把外堂這個小小的空間留給他們父子幾人。
今夜進宮並沒有帶多少人,是因爲怕驚動了寧妃的人,但他們既然進來了,從今夜起皇上就不能繼續呆在這裡。
百密一疏,一夥人進宮,總會有消息泄露出去的一日,皇上在這裡根本連半點安全感都沒有,就憑怡妃手中的一把匕首,能爲他擋去多少災難?
“隨兒臣回逸王府吧。”風辰夜看着老態盡顯的風隆裕,遲疑了片刻才認真道:“父皇,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兒臣將是您真正的兒臣。”
風慕瑾和風定北以及風睿軒也都認真看着他,面有愧色。
風睿軒甚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擡頭看着他,誠懇道:“父皇,母妃所做的一切兒臣並不知情,不管父皇如今願不願意相信兒臣,將來兒臣也會用自己的行動來告訴父皇,兒臣的心是與父皇在一起的。”
風隆裕沒有說話,經歷過這一次的劫難,鬢髮處已經漸漸浮現出幾許華白,只是一段時間不見,竟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那般。
戰傾城倒是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安靜站在角落裡冷眼看着一切。
堂內,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風辰夜再次開口道:“父皇,若您相信兒臣,兒臣這就帶您離開。”
風隆裕還是不說話,看着風辰夜又看了一眼其他的皇兒,這會兒竟是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要跟風辰夜回去,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四皇兒一定會護他周全,可是,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們走,往事,不是他說過去能便過去的。
“父皇是不是還在爲着當年的事心有愧疚,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您的兩位皇兒?”帳內,九音和怡妃相扶持着邁步走出。
聽到她這話,風隆裕高大的身軀微微怔了怔,竟是無言以對。
所有的人目光又落在九音臉上,這個女人究竟還知道多少事情?爲何連當年的事也敢如此說出?當年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內幕?難道……
風辰夜的大掌越握越緊,這一刻看着風隆裕時,眼神竟有幾分複雜了起來。
不僅是他,就連戰傾城也是一樣。
面對着兩人,風隆裕淡淡笑了笑,這一笑,飽含了多少滄桑和無奈,以及旁人所看不出來的內疚和後悔?
“當年的事確實是朕錯了,四皇兒,戰將軍,是朕對不起你們的娘,今日朕也不會離去了,朕已經與老臣取得了聯繫,只要……”
“你以爲憑他們的能力能對付寧妃嗎?”風辰夜盯着他沉寂的臉,話語平淡,可是當中藏了多少激動只有他自己知道:“城外有大批血奴守着,還有不少從東楚各地趕來,到時候寧妃和血奴們一起聯手,你那些舊臣能爲你擋去多少的劫難?”
這話說得愣是無禮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卻是無人敢反駁半句。
怡妃走到風隆裕身邊輕輕挽着他,沒有人繼續說話,室內又陷入了片刻的寧靜。
片刻之後,戰傾城往前兩步盯着九音,沉聲道:“你說他爲當年的事感到愧疚,你究竟還知道什麼?”
他現在的聲音是冰冷的,態度也不怎麼好,哪怕對着九音的時候也是一身寒氣。
九音知道他大概已猜到些什麼,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風辰夜,視線最終風隆裕身上,淡言道:“我區區一個晚輩不該說什麼,這些事,皇上是不是該主動告訴他們?”
“朕……”他低垂着眼簾看着不知名的角落,眸光閃爍,是真的難以啓齒。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倒是給我說清楚!”戰傾城已經快要失控了,緊握的掌,每一根指關節都在泛着白,風隆裕再不說,只怕他真的忍不住衝過去把他的衣襟提起來。
他回來這裡就是想要查當年的事,可是,當年的事完全像是斷了線索一樣,所有查到的人一個一個莫名被滅口。
起初他們把一切的罪行都推在那個魔主身上,以爲那兩個老嬤子也是血奴殺的,可是現在想來,事情似乎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你既然知道簡如玉是我的娘,就該知道我來這裡是來爲我娘討一個公道!”他沉聲道。
“是朕對不起你`娘。”風隆裕握緊右掌,看着他,又看着風辰夜,忽然慘然一笑,一身的傲氣在頃刻間全散了去,如同一隻鬥敗的公雞一般,你甚至可以清楚看到他慢慢崩潰的過程。
怡妃就站在他身旁,很明顯感覺到他的沮喪,她不安地喚了一聲:“皇上……”
風隆裕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纔看着他們,臉色一正沉聲道:“當年,命人把戰昊天騙進宮的人……是容貴妃,但……背後下命令讓她這麼做的,是朕。”
這話,讓風辰夜和戰傾城渾身頓起一層深沉的寒氣。
原來是他!他們查了那麼就都查不出那個人,沒想到背後的人竟是他!竟是這個與他們有着血緣關係的父親!
在他們發作之前,風隆裕依然慘笑道:“你母后對朕從未有過一日的真心,她心裡想着的人不是朕,不僅是她,就連你母妃也是一樣。”
視線一掃,竟落在風慕瑾身上,他笑得無奈,也悲涼:“朕這兩個妃子心裡想的竟是同一個男人,你讓朕如何把她們留在後宮?”
風辰夜一雙星眸因爲激動而幾乎要冒出猩紅的光芒:“所以你便設計把一直對母后有好感的戰昊天騙到宮裡來,然後安排了這樣一場戲碼,好給他們定罪,目的就是把母后趕出去嗎?你可知道她那時候已經懷了身孕,懷了你的孩兒……”
“有誰能保證那孩兒是朕的?”他看着戰傾城,對風辰夜的話不屑一顧:“你`娘心裡愛的是滄族的六王爺,而一直與她萬般親近的卻是你父親戰昊天,她心裡愛着一人身邊卻有另一人,這樣的女子,朕能容她在後宮當一國之後嗎?”
六王爺!
他的話讓九音和滄海忍不住互視了一眼,心裡萬分震撼着,可剛纔他說了,容貴妃也是一樣……難道說,慕清容和簡如玉當年全都是愛着四海清揚的?這背後怎麼還會有如此錯中複雜的關係?
但,這不是他們如今該想的,因爲戰傾城和風辰夜已經快到奔潰的邊緣,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當年害他們親孃的竟然就是這位父親!
戰傾城忽然朗聲笑了起來,這樣的笑聲,沒給人一絲的暖意,倒是讓所有的人都如墜冰窖,渾身冰冷。
他笑了好一會,含笑的目光才落在風隆裕身上,那絕美的臉上全是冰冷的笑意,美得如罌粟一樣,讓人淪陷了之後再無翻身之日:
“你可知道我娘與義父在一起之後從來就沒有親近過?哪怕他們是夫妻,可卻是一直各睡一房,他們相處了多年連手都沒有牽過,你可知道!”
這話一出,不僅風隆裕震撼得完全說不出半句話,就連其他人都一陣撼動,難以置信。
有誰能相信成親多年的夫妻連手都沒有牽過?更讓他們震撼的是,戰傾城稱呼戰昊天爲義父!
義父,代表的是什麼,有誰不清楚?義父,就不是親生的父親,既然不是親生的父親,那麼他的生父便是另有其人!
大家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便又齊刷刷落在風隆裕身上。
如今這樣看來,才發現戰傾城和風隆裕真有幾分相像,過去大家只認爲傾城和風辰夜給人的感覺很相似,可又有誰想過他和風隆裕也有幾分神似?
“那麼說……那麼說……你……你不是戰昊天的……”風隆裕往前半步,死死看着他,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你爹不是戰昊天,那麼……那麼你爹……”
“我沒有爹,我從一出生就沒有爹,我爹已經死了!死在二十多年前那杯毒酒之下!”他一拂衣袖,轉身背對着所有人,望着窗外昏暗的月色,久久未曾說半句話。
沉默,死一樣的沉默,最終,風隆裕低低嘆了一聲,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傳入到所有人的耳裡:“如果不是朕有意放人,他們……能走出東楚麼?”
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很多已經既定的事情,任由你如何努力也是改變不了,就像你曾經犯下的錯,不管你想要如何去彌補,也彌補不了對別人造成的傷害。
或許他時候也後悔了,所以纔會把懷着孩兒的慕清容留下來,哪怕明知道她清楚當年的秘密,也願意將她養在深宮裡。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但他不想一錯再錯。
可是,錯了便是錯了,當初的懷疑,本來就是一種傷害。
不管有沒有那一計,不管有沒有那場廝殺,從他懷疑簡如玉腹中孩兒是戰昊天的那天起,便已經註定了他日後一定會犯下這樣一個嚴重的錯誤。
皇家,容不得半點污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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