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他也有難過的時候
這麼明顯的逐客令，所有人都能聽出來。
守在兩旁的樂潮兒和茹兒應了一聲，均站起來看着九音，樂潮兒道：“這位小姐，外頭的景緻美得很，不如出去看看罷。”
九音只是瞟了她一眼，便又往風辰夜懷裡蹭了蹭，媚聲媚氣道：“爺，真要奴家出去麼？”
風易茗俊顏微微沉了沉，明顯不悅。
他的話，豈是這樣一個風塵女子有資格質疑的？跟在風辰夜身邊，就算不清楚他的身份，也該知道這裡不是她可以放肆的地方。
這回，他對風辰夜的眼光真打上幾分懷疑，這女子就算再美，也不過是一樽沒有內涵的花瓶罷了，身爲一國王爺，怎能讓這樣的人留在身邊。
樂潮兒和茹兒察言觀色，早看出自家主子已經不耐煩，兩人走到九音身側，雖然礙着風辰夜在此而不敢造次，但，話語也明顯冷硬了起來：
“姑娘，外頭景緻美着呢，不如跟隨我們出去好好觀賞吧。”
既然在風月場所待了那麼久，怎麼可能不懂觀人臉色？這女人不過是仗着風辰夜寵溺她罷了。
風辰夜薄脣微揚，似不在意自己女人的不懂事，反倒在她額上親了一記，一副寵絕的態度：“出去看看，我很快出來陪你。”
“爺不要騙奴家哦。”九音在他臉上親了親，纖纖玉指甚至爬到他領口，在他的喉結上輕輕劃過，才總算願意站起來，施施然跟隨樂潮兒兩人出門。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門簾之外，腳步聲也漸漸走到甲板一偶，風易茗纔看着風辰夜，話語裡藏不住對九音的厭惡：“四皇弟，這種女子與她逢場作戲猶可，卻不能動真情，否則，只怕會惹父皇不高興。”
當然，他更想說的是，只怕會丟進皇族的臉面。
雖然幾個王爺政見不一，但卻也是皇家中人，這樣的女子若是進了他們皇家，自然連他們也會臉上無光。
逸王爺素來不近女色，如今帶着個女子出門，他自然會多留意幾分，只是沒想到，竟是這種貨色！
風辰夜淡淡回視他，笑道：“音兒很好，只是太子殿下不懂欣賞罷了。”
沒料到他竟會爲那種女子如此對自己說話，風易茗薄脣緊抿，對此不再多說。
這個四皇弟行事素來怪異，不想在對女人的品位上也是如此，他斂了斂神，平靜道：“四皇弟，剛纔本宮對你所說的，不知道四皇弟是否能答應？”
在風辰夜迴應之前，他忽然壓低聲音道：“本宮知道四皇弟正在尋找當年在安寧殿伺候已故皇后娘娘的宮女，本宮這裡……似有些眉目。”
聞言，風辰夜藏於袖中的大掌不自覺收緊，臉上，卻還是一片從容淡定，波瀾不驚。
但風易茗知道，他的內心絕不會像表面上那般平靜。
他繼續道：“四皇弟，有些話本宮也不妨直說，這次落在八皇弟手中的人是本宮的心腹，本宮也不捨得把他們丟棄，所以只好請四皇弟高擡貴手，放本宮的人一馬。”
他頓了頓，才又脣角含笑，繼續道：“當然，本宮有言在先，他日四皇弟用得着本宮的地方，本宮一定會竭力相助，不知道四皇弟意下如何？”
風辰夜端起桌上那杯被九音嘗過的酒，淺嘗了一口，才慢慢把杯子擱下，看着他：“殿下固然有我感興趣的條件，但，我如何得知殿下尋來的人是真是假？”
風易茗似早料到他不會輕易相信自己，他淺淺一笑，傾身靠近他，聲音，最大限度地壓低：
“聽那老宮娥說，已故娘娘在被發現與衛國將軍私通之前，月事已有兩個月未曾到來，換言之，娘娘當年……保不準還懷着孩兒，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何人之子。”
風辰夜目光微黯，薄脣緊緊抿着，良久未曾說半句話。
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消化自己所給的信息，風易茗才又坐直身軀，笑吟吟道：
“四皇弟對當年的事應該也已經調查過，至於本宮所說的，四皇弟也可以自行判斷是真是假，不過，本宮的人既然已經落在八皇弟手中，若是四皇弟不盡早與八皇弟取得聯繫，只怕素來烈性的八皇弟會忍不住把人押回京，一旦弄得朝堂之上人人皆知，事情怕是不好辦了。”
這一點風辰夜自然也知道，事情一旦公開，到時候不管他們是不是會出手，這事上也一定會有擔罪的人。
不是太子爺的人欺上瞞下犯下足以滿門抄斬的欺君之罪，便是八王爺剛愎自用另朝廷重臣蒙冤，那時再出手，便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這事，還得要回去與八皇弟取得聯繫再議，恕我不能立即答應殿下。”良久之後，風辰夜淡言道。
聞言，風易茗不着痕跡地卸了一口氣，看着他線條剛毅的臉，笑道：“無妨，只要四皇弟願意與八皇弟好好溝通一番，本宮自然有耐心去等待。”
只要風辰夜出手聯繫八王爺，事情就能緩下來，只要緩下來，便會有轉機。
風易茗也端起桌上的酒杯，向他舉杯道：“至於那位老宮娥，本宮自會替皇弟好好照料着，皇弟無須擔憂，等本宮的人以及……那批材料順利運用起來，本宮自然會親自把人送到逸王府。”
“皇弟，請。”舉杯，一飲而盡。
風辰夜抿着脣，操起杯子向他舉了舉，便也昂首飲盡。
末了把杯子一擱，站起來向他淡言道：“我音兒剛到皇城，對這裡的一切尚且不熟悉，我答應過帶她到處走走看看，就不陪殿下了。”
風易茗也站了起來，雖然對他那個“音兒”不甚喜歡，不過見他如此厚待一名女子，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淺笑道：“皇弟是做大事的人，莫要沉迷於溫柔鄉纔好。”
說罷，與他一道步出艙房，來到甲板上。
甲板之上，九音正無聊地觀賞着湖面上漸漸黯淡下去的景色，她的身旁，樂潮兒和茹兒一直守護着。
名爲陪她看風景，實際上是禁錮，不許她亂走亂動。
日落西山之後，湖面上的光亮也漸漸散去，周圍的景緻也在暮色中顯得光彩盡失。
見風辰夜出來，九音對身旁兩人冷冷一哼，提起裙襬便向風辰夜奔去，直接投入到他懷裡：“爺，她們……她們欺負奴家，爺快帶奴家回去，奴家不想再見到她們。”
樂潮兒和茹兒瞟了她一眼，滿臉不屑，與這種女子走在一起，簡直有失身份。
風易茗看九音這姿態，也是滿心厭惡，他看着風辰夜，淡言道：“四弟，玩物喪志，女人亦一樣，四弟珍重。”
風辰夜笑得雲淡風輕，把九音爬到他脖子上的小手拉下來，垂眼看着她道：“音兒莫鬧，與大哥道別吧。”
九音嗔怨地嘟噥起紅脣，正要向風易茗道別，後者卻一甩衣袖，冷聲道：“不必了。”
風辰夜不以爲然地一笑，向他淡言道：“大哥，那麼，就此別過。”
“大哥在家裡等着四弟的好消息。”對着風辰夜的時候，風易茗的態度還是不錯的。
親自送兩人上了輕舟，又目送他們隨舟泛遠之後，樂潮兒才走到風易茗身後，垂首道：“殿下，奴婢有負所託，未能討得逸王爺歡心，請殿下恕罪。”
風易茗擺了擺手，無奈道：“就連本宮也不知道他好這口，如何怪你？”
他本是安排樂潮兒藉機接近風辰夜，好隨他回府留在逸王府的，卻不想風辰夜竟自己帶着美人上門。
不過，這不是他在意的重點。
“命人讓畫舫靠岸，本宮要回宮。”
“是，殿下。”
……
風辰夜在輕舟靠岸前便摟着九音一躍而起，一聲口哨之下，龍翼從不遠處急奔而來。
他摟着九音翻身上馬，未曾與青衣打過一聲招呼，便策馬匆匆離去。
身後，青衣看着他一身冷硬的氣息，只是失神了片刻，便又匆忙跟隨。
風辰夜沒有回逸王府，而是半路改變了方向，騎着龍翼穿過一片林子，輾轉來到一片懸崖邊。
下馬的時候，九音只覺得腦袋瓜依然沉重，連站都幾乎站不穩，但風辰夜已經不理會她了，自己邁步走到崖邊，看着前方的斷崖，沉默。
九音好不容易纔緩過神來，舉目望去，只見崖邊的男子背影蕭索，一身落寞的氣息。
她不知道剛纔在艙房裡，太子與他說了些什麼，但她清楚，現在風辰夜的心情極度不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有幾分哀傷。
與他認識這些日子以來，這還是九音第一次從他身上嗅到傷感的味道，她本以爲，這個高高在上冷血無情的王爺是不懂難過爲何物的，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錯了。
其實不管有多強悍，他也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而已。
是人，就一定會有難過的時候，而風辰夜的難過，定是因爲一些不爲人知的過往。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着怎麼樣的傷心往事……
看着他孤單的背影，她不自覺邁步，走到他身後，安靜等候着，等他從悲傷中回神，帶她下山回逸王府。
她知道，不管他現在有多失落，很快，他又會變回那個傲視一切的逸王爺，所以她等着。
但讓九音想不到的是，在她走到風辰夜身後停住時，他忽然長臂一勾把她納入懷中，縱身一躍，竟抱着她躍下萬丈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