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了眼,原本還有些醉意,這會兒完全清醒了。
她立刻握住他的手,攤開他的手掌,看着他手心直冒血,心亂如麻。
止血,止血,要及時把血止住了。
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的了。
裴樂樂拼命抽紙巾,想摁住男人已經沾滿了鮮血的掌心,拼命去摁,可鮮紅的血依然不停從他掌心流出,一股股滴落下來。
她又拿過男人放在桌上的手帕,繼續摁在手掌的割口處,止住源源不斷流出的鮮血。
他的指尖,和這冰冷的玻璃碎片一樣,泛着透心的涼意,可那一股股染紅她雙目的血色卻是無比的溫暖,帶着他體內的溫度,源源不斷滴到她手上,鞋上,還有地上。
可他依舊好似若無其事般,脣角綻起虛幻的微笑,那輕微上揚的角度,幻滅在他脣邊,卻綻放進了她心底。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想不通,也不明白。
他都不怕痛嗎?
那濃稠的鮮血滴落在她手背上,就像一個個滾燙的烙印,翻攪着她的皮肉,爲何他還能這樣鎮定自若,彷彿這些血不是從他身上流出的。
“你,你……”
她想開口,卻不知說什麼好,語言在此刻變得蒼白無力。
儘管如此,她仍是努力想辯解。
“我,我不是故意,我鬧着玩的。”爲什麼要湊上來,還用自己的手去抓玻璃片,成天說她笨,他自己又好得了哪裡去。
傻啊,就這麼用手握了上去,存心找虐。
裴樂樂語無倫次,看着他,滿眼懊惱,不明白爲什麼變成這樣。
她只是想嚇嚇他,真的只是嚇嚇他而已,她哪敢自殘啊,好痛的。
他那麼精明一個人,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江禹哲看着慌張失措的女孩,眼神逐漸變得渙散,像是在忍耐着什麼,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淺了,臉色也越來越白了。
她聽到他說:“我知道,其實,我也是鬧着玩的。”
鬧着玩?
這樣很好玩嗎?
你血多啊,放再多的血都不會死是吧,臉都白成鬼了,嘴上還要逞能。
裴樂樂很想像他諷刺她一樣嘲諷他幾句,可嘴脣抖動了半天,脫口而出的只有笨蛋兩個字。
時間好似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她是不是要出去叫人,可突然間,她怯懦了,不敢,外面那麼多人,都是護着他的。尤其是謝昶,跟他關係那麼好的鐵哥們,要是看到他受傷,沒準想殺了她的心都有。
可是,他手傷成這樣,不及時治療,可能會導致殘廢。
男人不說話,緊抿着越見蒼白的嘴脣,原本就白皙到能看到淡淡血管的臉龐更加剔透了,可這種白,卻是毫無生氣的慘烈。
江禹哲眯了眯眼睛,只覺眼皮越來越沉重了,好想睡一覺,他隱約察覺到自己身體不太對勁,男人額頭上的青筋暴得越來越明顯了,他強忍着不適,反抓住裴樂樂的手,低啞的聲音透着一絲乏力。
她只聽他虛弱的說:“快去叫謝昶,快去。”
裴樂樂已經六神無
主了,男人突然提高了聲音斥她,她如夢初醒,哆嗦着嘴脣道:“那你堅持住,我去喊人,你別亂動,摁住傷口。”
裴樂樂一叮囑就是一長串,江禹哲眼皮沉沉,青筋暴動得厲害,他強忍住一口氣,大吼起來:“閉嘴,快去叫人!”
女孩被男人吼住,把他扶起來靠沙發躺下,她便急急忙忙跑出去喊人。
一路問了好幾個服務生,總算在走道當頭的洗手間門外遇到了謝昶,跟他在一起的竟然是趙曼曼。
他們好像發生了爭執,吵得很激烈。
趙曼曼掄起拳頭就要砸向謝昶,謝昶輕鬆捉住她的手臂,將她拽到自己身邊,皮笑肉不笑。
“敢打領導,不想畢業了是吧。”
趙曼曼激動得臉上充血了一樣紅,第一次被男人轄制,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她徒然揮舞着被男人鉗住的胳膊,漲紅臉暴吼。
“我要告發你,堂堂一校之長,居然來夜總會花天酒地,你就等着被通報批評,回家吃自己吧。”
天,曼曼越來越彪悍了,竟然跟校長大小聲,照她這麼個找死的節奏,回家吃自己的是她吧。
不對,這不是重點,江禹哲還等着在呢。
裴樂樂立刻跑上去前,臉色焦急,對謝昶說道:“你先放開曼曼,他手受傷了,需要包紮治療。”
謝昶愣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江禹哲那麼愛惜自己的人,怎麼會讓自己的手傷到。
謝昶鬆開了手,將趙曼曼甩到一邊,繼而捉住裴樂樂,眼神中透着少見的狠厲。
“是不是你乾的?”
老江也只有在這個女人面前纔會放鬆警惕。
“我,我……”
裴樂樂心虛,目光飄忽,說不出話了。
見她這樣,謝昶的臉更沉了。
趙曼曼見謝昶兇自己好友,剛剛得到了自由也顧不上了,又衝了上去撲打謝昶。
“你幹什麼,快放開樂樂。”
謝昶就沒碰到過趙曼曼這種暴力八婆女,他嘴角直抽,突然爆出一聲大吼:“閉嘴。”
然後,男人扯過裴樂樂,拖着她一起回房間。
趙曼曼見狀,也急急跟了上去。
路上,迎面走來一個服務生打扮的男人,臉色異常凝重,有些發白,謝昶跑得急了,跟他碰撞了一下,男人好像很弱不禁風,謝昶那麼一撞,險險就要倒下。
謝昶瞥了他一眼,覺得他有點怪,一隻手還捂着另一隻手臂,可急着去看江禹哲,也就沒有怎麼理會。
一進門,謝昶就見好友躺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跑上前,急切查看好友的情況。
“阿哲,你這是怎麼了,傷得嚴不嚴重。”
謝昶瞥到江禹哲一手的鮮血,着實駭到了,立刻起身叫這裡的經理找幾個懂外傷包紮的人,先做緊急處理,再送到長治。
等傷口撒了消炎藥,得到了妥善的處理,江禹哲卻越來越虛弱了,他拉住謝昶,有氣無力道:“剛纔有個男人闖進來,服務生打扮,拿水果刀要刺我。”
江禹哲意志力強大,即使身體漸漸失去
了力氣,他也強撐着集中身體僅剩的力量奪過男人手中的刀子,之前手被玻璃渣劃破,手上傳來的劇痛感也是他能維持清醒這麼長一段時間的重要原因。
他速戰速決,一個翻身將男人制住,在男人手臂上劃了兩刀。
男人見短時間內無法傷到江禹哲,又怕有人回來了,沒有戀戰,匆匆奪門而出。
江禹哲這樣一說,謝昶大腦反應迅速,很快想到剛剛碰到的男人,他立刻給這裡的保安主管打了個電話,叫他派人守住前後門,把男人的體貌特徵一說,命令他必須抓到人,先關起來,等着自己處理。
謝昶扶起江禹哲,問他還能不能撐住,說話間,就要叫救護車。
江禹哲攔住他:“不用,手上是小傷,我被下藥了,渾身沒力氣,去我的山莊,叫上少軒。”
一聽到下藥這兩個字,謝昶臉色更顯得擔憂了。
“我喝的那個杯子,帶走,仔細檢查,有問題。”
紅酒是大家都喝了的,酒沒問題,那就是杯子被動了手腳。
謝昶叫來經理一起將耗光了最後一點力氣的江禹哲挪到了車裡,經理如臨大敵,江少在自己的場子裡出了事,自己也脫不了干係,於是格外殷勤地跑腿,並許諾一定將兇手逮住,並交給謝昶,隨他們如何處置都行。
整個過程下來,裴樂樂就在旁邊幹看着,從頭到尾都沒她插手的餘地,一直跟着他們到了車邊,看着江禹哲閉上了眼睛,靜靜靠在車裡,雖然不說一句話,可狀態看似穩定下來了,神態安然。
江禹哲在車裡坐定了,見身邊的位子空着,遲遲沒有人進來坐,他扭頭,看向站在車外發呆的女孩,眼底劃過一絲不悅。
“還不進來!”
江禹哲現在連說話都變得無力了,聲音很小,但裴樂樂還是敏感聽到了。
她看着他,欲言又止,謝昶直接從後面推了她一把,將她推上了車。
“把人傷了,別想跑,你的罪,容後宣判。”
謝昶冷冷一笑,關上了後車門。
見好友好像惹了麻煩,走不了了,一直被當做路人甲無視掉的趙曼曼急了。
儘管她還搞不清楚目前是什麼狀況,樂樂和這個受了傷,卻仍然看起來很厲害,氣勢非凡的男人是什麼關係,但趙曼曼意識到,不能讓好友一個人,會出事的。
謝昶繞到駕駛座前開車門,趙曼曼一個激靈,迅速奔到副駕駛座上,搶先謝昶一步打開車門,等謝昶鑽進車時,就見女孩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臉戒備地瞪着自己。
謝昶的臉頓時黑了:“你,下車!”
趙曼曼不看他,眼睛看着車前方,一副我就是要坐這裡,你奈我何的無賴表情。
謝昶就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女孩,氣得想抽她。
後座的裴樂樂連忙勸好友:“曼曼,你先回宿舍吧,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回頭給你聯繫。”
江禹哲的手畢竟是因她而傷的,就這麼走了,又顯得她很無情,說不定這男人以後又會拿這件事說事,而且,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有那麼一絲絲擔心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