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魏國庫是何情況,沒有人比嚴弘文更清楚。
正因爲如此,嚴弘文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直直地盯着虞尚雲,想知道此人到底還有多少本事,連大魏國庫的實力都瞭若指掌。
虞尚雲的話不無道理,若是繼續留樑霄在七離也難有更多進展。因爲大魏無法提供更多銀子給他。
剛將七離平定,七離百廢待興,僅靠樑霄一人之力遠遠不夠,朝廷的支持必不可少。
但如今的大魏能拿出來的銀子恐怕少得可憐。這就意味着樑霄無法離開七離,也就不知何時才能回到大魏。
嚴弘文只要想到這些就頭疼不已,這些問題一個連一個,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不能從根本解決,那麼時間長了,遲早要出大麻煩。
這麼簡單的道理,嚴弘文不信皇上沒有考慮到。但現在嚴弘文也摸不清皇上的心思了。
虞尚雲不管自己的話會引起多大的波瀾,不疾不徐道:“大魏如今國庫空虛,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西北災害到如今還沒有完全解決吧?加之七離一站,十萬大軍,死傷的兵丁不知幾何,他們的撫卹一時片刻也難以發下。這些若是都算不得什麼,那就當我沒說。”
夜微言臉色微變,冷冷地看着虞尚雲。
嚴弘文面上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當着面接了短,可他卻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話說回來,西北災害至少還有靈閣重金支持,總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畢竟靈閣也只是個敞開門做生意的鋪子。”虞尚雲淡淡一笑,毫不退縮地與夜微言對視,“大魏陛下,您說是不是?”
夜微言不語,但殿內私下裡早已亂成一鍋粥。
“這些事情,虞尚雲怎麼知道的?”
“我怎麼從沒聽說靈閣這回事?”
“又是西北災害,又是出征七離,國庫空虛也是自然,當年靈閣的確救過災……”
……
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但大概也分成了兩個陣營。有的惶惶自危,有的覺得都是無稽之談。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向夜微言求證。
眼看好好的宮宴被折騰成這副樣子,夜微言臉色也很是難看。
這虞尚雲就是存心來找茬的。
所謂的朝見不過是藉口罷了,兆國來此就是爲了結盟,想在七離分一杯羹。
嚴弘文心情也極度複雜。
想到樑霄辛苦打下的七離,卻要被人趁人之危,嚴弘文就氣得咬牙切齒。
但嚴弘文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僅憑大魏如今的情況,想要獨自守住七離,實在是難上加難。雖說虞尚雲的氣勢咄咄逼人,但嚴弘文心知肚明,虞尚雲的話絕對說到了皇上的心裡。
“你說了這麼多,還不是想要在朕的手裡佔便宜?七離再小,那也是朕的,還容不得別人置喙!”夜微言冷聲道。
此話一出,殿內寂靜一片,無人敢再多議論一句。
但這其中,自然不包括虞尚雲。
“莫要動怒嘛,可聽我把話說完。”虞尚雲不經意地撩起黑衫,紅紋涌動,平添幾分詭異,“樑左都督是軍中大將,可俗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一個沒有銀子的大將,叫他如何安置七離百姓?”
夜微言雙眼微眯,掩蓋住怒火。
虞尚雲就像未曾察覺一般,自說自話,“說一句不好聽的,此舉不亞於逼民造反。”
聽到“造反”二字,夜微言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次鬆開緊握的拳頭,最終還是將與虞尚雲翻臉的衝動壓了下去。
虞尚雲就是猜透了夜微言的心思,纔敢如此肆無忌憚。
“大魏是將失地收復了,可隨之而來的問題有多少人有本事解決?一片荒原握於手中,難道還能自己生根發芽長出銀子來不成?”虞尚雲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
夜微言臉色鐵青地看着虞尚雲。最讓他惱火的是,他竟然無法反駁哪怕一句。
“在下有讓七離荒原變成銀子的辦法。到底是要留在自己手裡造孽,還是要結盟雙贏,答案顯而易見。”
虞尚雲繼續道:“不如就由兆國出銀子,兩國聯合開發七離,這難道不是最圓滿的結局麼?”
虞尚雲嘴邊笑容更深,臉上不見絲毫忐忑和擔憂,彷彿對夜微言的決定十拿九穩。
夜微言最是厭惡虞尚雲這副一切“盡在掌握”的嘴臉。可是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嚴弘文一個戶部侍郎被夾在其中,卻連一句話都插不上。
陳公公看出夜微言情緒不對勁,忙送上一杯酒,“皇上……”
夜微言回神,方纔他差點昏了頭。若是在此處鬧起來,傳出去恐怕都要怪在大魏的頭上。
深深地看了虞尚雲一眼後,夜微言將怒氣掩去大半,舉起手中酒杯道:“國主說了這麼多,這杯,朕敬你。”
說罷,也不等虞尚雲開口,夜微言就脖子一仰,將杯中酒灌入口中。
虞尚雲微笑着拿起酒杯,對着夜微言舉起,也是一飲而盡。
只是喝過靈閣的酒之後,再嘗這酒難免覺得無甚滋味。虞尚雲將空酒杯放在一邊,似是不打算再喝第二杯。
夜微言也不理會虞尚雲,直接道:“朕還有要事,國主自便。”
話音剛落,夜微言起身甩袖離開,陳公公立即跟上。
好好一頓宮宴,連皇上都早早地走了。席間衆人也都覺得無趣,卻不敢高聲議論。
虞尚雲並未久留,佳人見到,正事也已經說完,他毫不在意地帶着兆國使者離去。
夜微言腳步匆匆地走在前面,陳公公跟得都有些吃力了,但他仍是大氣不敢喘。
瞎子也能看出來,夜微言此時正在氣頭上,不說話肯定不會有錯。
到了御書房,夜微言在殿內來回踱步,眉頭皺緊,一言不發。
陳公公腦子猶如亂麻,宮宴上虞尚雲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只要想起來他就喉嚨一緊。
國庫空虛可不是小事,若是拖着不解決,演變成大麻煩是早晚的事。
陳公公目光擔憂地盯着夜微言在殿內走了不知多少個來回。
片刻後,夜微言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