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此言,是有比在下更好的人選?”樑霄故意問道。
虞尚雲也不客氣,“然也。”
“哦?”樑霄搖頭,“在下不以爲然。”
虞尚雲等着樑霄的下文,但對方只冒出這麼一句就繼續飲酒。他的臉色一黑,直直地看着樑霄,一邊嘴角勾起。
“看來你是怕虞某提及此事。”虞尚雲激將。
樑霄置之不理。
“既然你我難得有機會坐在一起,我也不妨與你直說。”虞尚雲一頓,目光灼灼,“徐若瑾,我志在必得!”
樑霄仍是喝酒,沒把虞尚雲的話放在心上,淡淡的一句:“國主,您醉了。”
“你大可不必理會我的酒後之言。”虞尚雲微笑與樑霄對視,“我自知不是兒戲即可。”
樑霄眼裡帶着諷刺,毫不客氣地回敬給虞尚雲。
“你不必咽不下這口氣,不如聽虞某細細道來,看有沒有道理。”虞尚雲似笑非笑地看着樑霄,話裡還帶着商量的語氣。
一時間,二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
風呼嘯而來,捲起黃沙。
樑霄和虞尚雲則是紋絲不動,只有髮絲隨風揚起。
孫伯感受到一陣緊張,全神戒備,警惕着樑家軍的一舉一動。
風過無痕,一切恢復平靜。
樑霄手腕一甩,杯中酒落在地上,迅速和沙土融合。
虞尚雲漆黑的瞳孔微縮,再開口時卻意外的平靜,“你難道要讓她一輩子蝸居在郡主府嗎?”
“你連一方諸侯都做不到,又如何能給她幸福?你根本配不上她!”虞尚雲義憤填膺,隱隱有居高臨下呵斥樑霄之意。
“不僅如此,你還留她在京都過忐忑不安、擔驚受怕的日子,你不自省就罷,還自以爲豪,以爲是對她照顧體貼,簡直可笑!”
虞尚雲毫不客氣地將樑霄貶責一頓。
說起徐若瑾,虞尚雲心疼之餘更替她不值。若此時徐若瑾也在,他真得想問個清楚:樑霄到底哪裡好?值得她如此付出?
虞尚雲面色潮紅,只是不知是喝醉了,或是氣憤難耐。
孫伯被自家國主明目張膽的一席話嚇了一跳,久久回不過神來。
偏偏這次虞尚雲格外坦蕩,他直視樑霄,似有興師問罪之意。
孫伯身體緊繃起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樑霄隨時有可能動手。
虞尚雲方纔那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重,句句直指樑霄。
空氣彷彿都跟着凝固。
但事情的發展再度出乎孫伯的預料。
樑霄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他很清楚,虞尚雲的話已經戳到了他的心坎裡。
對徐若瑾,樑霄一直有愧。他出徵七離,所有事幾乎都落在她一個弱女子的肩上。
雖然樑霄從未小看徐若瑾的本事,但他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牽掛惦記着她。
如今樑霄那點心事被虞尚雲看穿,暫且收起對徐若瑾的愧疚,換上淡然之色,“此事還需國主成全。”
虞尚雲不知樑霄這突然唱的是哪一齣,微微皺眉,神情也變得幽暗,“何意?”
樑霄心中已有思量,全然不顧虞尚雲話語中的冷意,“只等國主將兆國拱手相讓,在下定會即刻接全家大小過來團聚。”
虞尚雲臉色一僵,眯起的雙眼是閃動的瘋狂和危險。他氣極反笑,“好算計。”
樑霄淡定地應下這句“誇獎”。
虞尚雲越發不爽,嗤笑一聲,森寒之氣畢顯,“你何苦捨近求遠?朕坐擁兆國,代你照顧她們母女豈不更好?”
樑霄越發不耐,原本淡定的神情也出現裂痕。氣氛也漸漸變得詭異。
“那就看國主有沒有這個本事了。”樑霄定定地望着虞尚雲,嘲諷一笑,“對了,騎兵隊這麼重要的武器,可不要再落入他人手中。畢竟別人未必像樑某這麼好心,也不會再有人像沐阮那傻子一樣,會落入你的手中。”
虞尚雲大怒,臉色紅一陣青一陣,強忍着纔沒有當場發作。
隨後,二人默契地起身,幾乎同時轉身離開,誰也沒有多看一眼,從頭至尾,就像兩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但二人此刻均是心知肚明——男人之間戰鬥的號角已經吹響。
即便二人不歡而散,但早已定好的約定沒有人破壞。
沐阮被人從馬車上提下來時腦子還迷迷糊糊,接着就看到不遠處冷眼瞥自己的樑霄。
莫名就打了個哆嗦,沐阮忙乾咳兩聲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看到沐阮,樑霄擡手示意,樑家軍自動分列,騎兵隊衆人灰溜溜地回到虞尚雲一側。每個人都恨不得把頭低到地底,更無言面對國主。
沐阮重新見到樑霄,正要鑽進馬車,就被樑霄呵住,“你的馬呢?”
沐阮嚇得一個激靈,腳步急停,身子晃了晃差點站不穩摔倒。他自知理虧,回起話來也沒什麼底氣,“馬……這馬……自然是叫虞尚雲給留下了!”
樑霄斜睨了沐阮一眼。
沐阮頭皮發麻,“可能他看中我們的馬,非要留下檢查也不一定呢?”
這種時候,只要能救命,管他是騾子是馬。
樑霄冷笑一聲,“他堂堂兆國國主,難不成還惦記你一匹馬?”
沐阮理直氣壯,“我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我看你還不知錯!”樑霄冷聲道:“你有一路時間,慢慢想自己錯哪兒了。”
樑霄甩下這句話調轉馬頭說走就走。
留下沐阮一個人在原地風中凌亂,他呆呆地看着樑霄的背影,喃喃了一聲:“這意思是讓我走着回去?!”
沐阮受了驚嚇,正要追上樑霄大喊“不要丟下我”,被候在一旁的順哥兒叫住。
“沐公子,請上馬車。”
沐阮一愣,下意識回道:“我能坐嗎?你看樑霄方纔那表情,像是要活吃了我!”
他抱緊了懷裡的醫書,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
順哥兒哭笑不得,“四爺那是擔心您,所以語氣難免嚴厲了些。”
沐阮嘴一撇,看着樑霄的背影,嘴脣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把話悉數咽回肚子裡。
面上一百個不情願,沐阮心裡卻是長舒一口氣。總算是虛驚一場,他還以爲樑霄真那麼狠心要讓他徒步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