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瑾還是第一次經歷這個時代的白事。
她也終於明白,爲何徐子麟會把那極其陌生的舅父舅母請來,因爲楊氏的棺柩落地時,要孃家人撒銅錢兒,也要他們來定方位……
在這一點上,楊家舅父沒敢出什麼幺蛾子。
因爲徐子麟從見了他們以後,一路上長了個心眼兒,沒有讓徐家的人擡棺,而是請樑霄用了樑家的人,更是由樑霄做總指揮!
這並不是徐子麟不孝,而是他忽略了某些死規矩,讓楊氏的棺柩踏踏實實的落地,不出任何的麻煩,這纔是真正的孝順,對這一點,徐若瑾也很同意。
所以,樑霄冷着臉子吩咐事,楊家的舅父和舅母只能把欲出口的話憋回了肚子裡,不敢多說半個字。
喪事順利而成,幾聲爆竹的脆響,結束了整個喪禮的流程。
雖說起來格外容易,但折騰許久,太陽已微微西陲。
一衆人準備下山歸家了……
一路回到中林縣,徐子麟準備帶着徐子墨和兒子回家,與樑霄和徐若瑾分道揚鑣。
楊家舅父冷了臉子不樂意了!
“子麟,不是舅父說你,就算你想把你孃的白事一切從簡,卻也不能連一頓飯都不吃吧?總不能連用酒洗手的事也省了吧?你這是對你孃的不尊重!”
楊家舅父怒斥,餘光睹見樑霄和徐若瑾,“更是對姑爺和若瑾的不公平!”
“他二人一早就辛辛苦苦的跑來做事,樑家的下人都成了擡棺木的,你幹什麼了?徐家的人幹什麼了?一事無成,卻還把最不該省略的事情都給省了,你這是針對我嗎?我好歹也是你的舅父!”
“這還沒怎麼着呢,就已經開始翻臉不認人了,難不成,你打算這就攆我和你舅父回臨縣?連徐家門也不容我們進了?當年你爹還未做官時,你外祖父可沒少拿銀子供他吃喝拉撒,如今可倒好,這晚一輩的,就是不懂恩啊!”
楊家舅母在一旁溜縫兒,卻又怕得罪了徐若瑾和樑霄,“姑爺和姑奶奶不要見怪,我們做長輩的,其實沒那麼挑剔,只是……只是這心裡有點兒寒了,唉!”
一聲長嘆,還不忘抹一抹眼淚兒。
徐若瑾的心理已經翻了不知多少大白眼,與方媽媽對望一眼,方媽媽卻面不改色,如尋常一般。
果真薑就是老的辣,自己可比不得方媽媽這般心態,若不是人死爲大,爲了給楊氏幾分顏面,她早想甩臉子就走了!
徐子麟被這一番斥責,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心裡哪有什麼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
他現在只想着徐耀輝和樑霄早間的話,還有涪陵王世子到底會不會找自己!
徐子墨在一旁裝死人,跑去與順哥兒談論起拳腳功夫。
只可惜,他雖瘦了兩圈,但對比正常體型來說還是個胖子,學起拳打腳踢,着實一狗熊跳舞,着實惹人發笑!
樑霄看向徐若瑾,只詢問她的意思。
她若想搭理這什麼舅父舅母,他就理,她若不願搭理,那自當是轉頭就走。
他樑霄是從來沒有什麼規矩臉面一說的。
“家裡突然出了很多事,大哥也是不明白的,我也是個不懂的,終歸也不是常見面,不如去醉茗樓吃一桌,我這就吩咐廚子們做白席。”
徐若瑾開了口,楊家舅父舅母的臉色才緩和了些。
“那也要看大外甥是不是樂意留我們了。”楊家舅父故意找臺階下。
徐子麟看了一眼徐若瑾,只能硬着頭皮道:“那就請舅父舅母晚間留下用飯吧。”
“大外甥都這般說,我也不好不給臉面,楊家雖然是商戶,卻也是要個體面的。”
楊家舅父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徐子麟嘴角抽了幾下,只能把那口氣嚥了肚子裡。
徐若瑾吩咐了春草和順哥兒先去一趟醉茗樓,她們隨後才上了馬車,緩慢的奔着那裡行去。
楊家舅母有心與徐若瑾同乘一輛,笑着湊上前,“外甥女這馬車瞧起來真好。”
徐若瑾微微點頭,“是挺好。”
“裡面可是還有什麼擺設?這麼大,是不是上面也能小寐片刻?這樑家的物件就是與尋常人家不同。”楊家舅母繼續貼着話說,徐若瑾略有猶豫。
她是真不想與這位從未謀過面的舅母同乘,卻又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
看向了樑霄,樑霄斜了楊家舅母一眼,撂下那匹馬給楊家舅父騎,他則鑽進了徐若瑾的馬車裡。
徐若瑾略帶歉意的朝着楊家舅母笑笑便撂下的車簾子。
楊家舅母被駁了臉面,心裡冷哼一聲,便聽楊家舅父在喊她回去坐那一輛青布馬車。
方媽媽見樑霄坐了上來便準備下去。
徐若瑾立即拽住她不依,“是不願與那位舅母多說話,媽媽您下去幹嘛,馬車內又不是坐不下。”
方媽媽笑着看樑霄,“我是怕四爺覺得老奴礙事,那如火的目光能燒的我心裡發慌。”
樑霄耳朵動了動,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倒在靠枕上閉目養神。
徐若瑾捂着嘴嘿嘿一樂,與方媽媽一同看起沿途的風景。
順哥兒和春草早已吩咐好“醉茗樓”的酒席,範大掌櫃知曉這是爲了四奶奶孃家夫人的白事席,特意提早閉店。
待徐若瑾等人到“醉茗樓”時,桌席上二十二道菜已經擺好,空蕩的酒樓內格外安靜。
徐若瑾知曉範大掌櫃會這般做,並沒有覺得意外。
徐子麟進來一見,當即臉色怔愣,隨後思忖權勢地位對人一輩子的影響。
黃媽媽一心逗着徐少卿,徐子墨只躲着那舅父舅母走。
楊家舅母一進來便皺起眉頭,“這什麼酒樓?怎麼連個吃飯的都沒有?不會太破了吧?”
“閉嘴!”楊家舅父狠狠的瞪她一眼,“懂個屁?這是姑奶奶和姑爺有這份體面,酒樓提前結業,單備一桌白席!”
楊家舅母當即臉色發亮,走起路來都有些輕飄飄的。
衆人落座,用酒洗了手,未等舉筷子動餐,楊家舅母一臉諂媚的看向徐若瑾,“大外甥女,舅母聽說,你是最會釀酒的,而且還開了兩家酒鋪子格外掙錢?你看,我和你舅父家本就是經商的,這等好事,別落了外人家,好歹讓我們也能混上一口飯吃……”
“給兩道酒方子,讓我們也能賣一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