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眼前的雪花紛飛,心情很是翻亂,老王嘆息:“這樣天氣,是沒辦法離開這雪山的。”
我忽然覺察出什麼:“老王,我們不能到陰界看看嗎?”
老王卻搖頭:“你以爲我是能夠隨意來往於虛實二界嗎?不是的……真正能夠隨意來往於虛實二界的終究只有道祖一位。我不過是尋一個暫時陰陽平衡的點,藉機來往於虛實二界。可是,這裡死了許多人,卻沒有太多生氣,造成此處陰陽幾乎沒有平衡的可能……”
我們同時想到了一件事情:陰陽相沖的地方,難道在某一刻就不存在陰陽平衡嗎?
老王轉身:“我們回去!”
又道:“雖然不知道那裡爲什麼會存在那樣的情況,但是,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好事。”
我們來到石橋上,老王抓住我:“雨漳,準備好了沒有?”
我點頭:“準備好了。”
老王輕輕“嗯”了聲,而後,就在等待陰陽平衡的時刻。
突然,老王大叫:“要去了!”
而後,天旋地轉,再定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在……
嗯?爲什麼還是一個山洞?難道,老王……?
老王還是拉着我的胳膊:“你小子,又有什麼不合時宜的想法?”
“沒有沒有!”我連忙搖頭,卻又低聲喃喃:“同樣是穿越,憑什麼我身邊只有個老頭子。雖然也沒想怎麼樣,但是……”
老王抓着我胳膊的手更加用力,竟然讓我產生了疼痛的感覺。
我擺脫他的手:“幹什麼!老王,你……”
老王的聲音很平淡,但我總感覺其中蘊藏着極大的怒火:“你以後說話的時候,千萬要看清楚環境,在這樣的山洞,你聲音再小又有什麼用!”
“走吧,出去看看。”老王當先向着洞口方向走去,我自然是跟在他身後。
來到洞口,並沒有看到冰天雪地,而是幽靜美麗的樹林。
看來,陰界與陽界的環境果真有很大不同。
忽然,有女孩子笑聲傳入耳中:“快來呀!這裡景色好美啊!”
我看了老王一眼,而後退入洞穴的黑暗中,老王俯在我耳邊道:“這樣的地方,應該是妖物的地盤,所以,不能出去讓它們看見我們,否則我們很危險!就在這裡……”
他話沒有說完,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就逐漸接近:“大哥,快來呀!我發現一個洞穴!”
之後是一道慵懶的男人的聲音,其中略有一些稚嫩:“什麼呀,阿妹,你總是這樣亂跑,讓父母擔心!”
“但是……”女孩子的聲音非常委屈,“但是……人家真的很喜歡這裡嘛!”
“你呀!可別忘了這裡是有妖怪的,到時候把你吃了,怎麼辦?還不是讓父母傷心?”
我側頭看向老王:“在陰界也能生育?”
老王:“我不知道,但想來應該不能夠,反正,我感覺這兩個應該不是在這裡出生的……”
“爲什麼?”
老王:“嬰兒的出生需要同時吸取陰陽二氣,以保證自己身體內陰陽平衡。但是,陰界並沒有這樣的條件,也就是說,陰界並不能給予他陰陽平衡的可能。”
“爲什麼沒有給予陰陽平衡的可能?”
老王:“因爲陰界之人不同於實界之人肉體凡胎,他們完全是由陰陽二氣組成的,所以,一旦有了吸力,那麼,他們都是性命不保,根本沒有辦法把嬰兒生下來。況且……”
說到這個“況且”,老王似乎想笑:“在這裡的人恐怕都已經喪失了生育甚至是歡愉(這裡的“歡愉”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去理會,不懂的?點娘手下有這樣的人嗎?)的能力。”
正說着,腳步接近了,女孩子的聲音更加清晰:“大哥,你看,我沒有騙你吧,這裡真的有一個洞穴!”
那男人的聲音卻嚴肅起來:“阿妹,先不要過去,指不定裡面會出來什麼樣的怪物!”
……
我輕聲向老王問道:“我們要不要出去?”
老王思考片刻:“出去看看吧,總不能一直在裡面呆着吧……”
......
......
“所以說……”我吃驚地看着眼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子,“所以說,你竟然是蘇秦蘇季子,也就是我的師兄?”
蘇秦笑道:“是啊,還不肯相信嗎?可是,爲什麼當初你就那麼輕易相信師叔了呢?”
我:“我只是好奇你怎麼看出了我就是你的師弟?”
蘇秦揉揉小姑娘的頭:“其實啊,我本來是沒有看出來的,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我疑惑:“我告訴你的?”
“是啊……”蘇秦微笑着,“你跟着阿綾過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和你的交談卻暴露了你自己。”
我看向老王:“我說了什麼嗎?”
老王搖搖頭,表示不知。
蘇秦解釋道:“你見我的時候,我問你:你是什麼人。你說你是一階普通人。而後,我又問你,你爲何來到這裡。你可曾記得自己回答了什麼?”
我回想:“我好像是說:我來自的那個地方,不必多說。不言即言,無聲勝有聲。”
蘇秦:“這樣一來,我就懷疑你是不是與師叔有關係,畢竟,我曾去師叔那裡,知道他新收了一個徒兒。”
“所以,後來你就一直扯一些問題來試探我嗎?”我無奈,“最終判斷出來我就是你的那個小師弟……”
蘇秦:“沒錯。看來,師叔對你很是滿意,對你的教導也很用心。”
是啊,只是,好久沒見他了,是有點想念……
蘇秦輕聲道:“不用擔心師叔,他很好。”
又嘆息道:“其實,有很多人不解,爲什麼師叔、師祖包括我,我們活了那麼久還是沒有消失。”
他看向我:“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我們爲什麼沒有消失?”
我也對你爲什麼能夠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感到好奇,聽你說話,肯定是有一級甲等了。
他當然不知道我活泛的心思飄到了何處,而是給予瞭解釋:“因爲道法可以幫助我們延續自己的生命,讓自己幾乎可以在這個世界達到永恆。”
老王皺眉:“既然這樣,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對那勞什子續命草那麼上心?”
蘇秦臉上卻有了一絲不屑:“不是所有人都能放下一切來問道的。”
而後,又有了更深的嘆息:“你們知道嗎?其實我們維持不死,並不是爲了自己,而是……”
“不可說!”一道聲音衝出來打斷了蘇秦的講述,“季子,難道忘了老師的交代了嗎?”
蘇秦皺眉:“海豐(《四庫全書》上的說法),他是師叔弟子,如何不能說?”
張儀張海豐。
張儀嚴肅道:“季子,你可知道,你這樣對他非是好,而是對他極壞的。老師告訴我們,是因爲我們本來就是這裡的人,可是我們爲什麼告訴他?讓他心緒不寧?師叔都沒有做的事,我們做弟子的怎麼能夠逾越?”
蘇秦:“海豐,這件事當真不能告訴他?”
張儀:“非是我不想告訴他,而是滋事事關重大,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
我聽懂了他們的談話,插嘴道:“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還有,請問,這位被稱爲‘海豐’的是?”
張儀:“吾名張儀,字海豐。”
張儀笑道:“當初陽界時候,利慾薰心,玩物喪志,不問大道,故而與季子仇讎(chóu,同仇),如今到陰界,才知以前種種,都是虛妄,如何及得上大道。”
我點頭:“師兄說的是。只是師兄,爲何有事不能告知我?”
張儀:“蓋因爲這是陰界之事,讓你知道、參與會影響你接下來的人生。”
他這樣解釋,倒也讓我能夠接受。
而後,蘇秦苦笑道:“海豐不讓我說的,就是爲何我們不肯消失的原因。但是,因爲這原因事關重大,現在是不能說了。”
我無奈地吐槽:“那你還引出這個話題……”
蘇秦的臉色變得尷尬:“還……還不是因爲剛剛我以爲是能夠對你說的,誰知道……”
張儀笑道:“誰知道竟被我打斷了,誰知道竟然不能對你說。其實也難怪,畢竟,如果和師弟……”
我:“叫我雨漳就好。”
張儀點頭,繼續說道:“如果和雨漳先說上話的是我,我估計也很有可能是會忍不住透露的。”
蘇秦笑:“那我可不一定會提醒你啊!”
我看着他手下的小姑娘:“師兄,這兩個小傢伙是?”
蘇秦和張儀的臉色寒下來:“是孤兒……”
蘇秦:“是妖物殺了他們的父母,我們來得遲了,只能救下他們兩個,可他們的父母還有中間的一個小娃子,終究沒有能救下來。”
看着少年少女黯淡的神色,我嘆息:“這樣的事情很多嗎?爲什麼不到人類聚集地去?”
張儀:“這裡還是和陽界一樣的,縱使到這裡,還是物慾橫流,一些人更是不堪,令人不恥!”
蘇秦勸慰道:“海豐,不必多說了,畢竟,這是他們的選擇,只是苦了這些孤苦伶仃之人。”
繼而轉頭向我:“我們雖然是有一定的能力,但卻畢竟不能把所有人都救下來。哪怕是所謂的諸子百家加上後來者一起努力,也做不到。”
張儀卻有着更多的思考:“那麼,雨漳,你是如何來到這裡的?要知道,老師也不能隨意來往於陰陽二界啊!”
我看了老王一眼,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
……
“原來如此啊……”蘇秦嘆息,“竟然還有這樣的辦法,果然還是不能太小看天下人……”
張儀笑道:“有人不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嗎?總歸是會有推陳出新的,如果只是一味活在過去的榮光裡,就像清朝所謂的天朝大國,還是被堅船利炮打開了國門……”
“雖然我們是東周時候人,但是……”張儀解釋,“我們也要與時俱進,不是嗎?如果不是能時時瞭解天地變化,又怎麼深刻理解大道呢?所以師祖纔會頻繁來往於陰陽二界啊!”
我點頭:“所以說,你們確實要比我知道的多。”
我也不用產生什麼自卑情緒。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秦打斷:“雨漳,你這樣想法可是不對的,畢竟,你是師叔的弟子,怎麼能夠有了區區一點成就就滿足呢……”
他嘮嘮叨叨很長時間,就爲了得出一個結論:“……所以說,切不可因爲我們比你年長你就覺得我們應該比你知道的多,須知道,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我爲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急忙點頭:“我知道了,師兄!”
只是,他臉上似乎有些悲慼,卻很快收起,喃喃道:“……知道……就好……”
我沒有聽清他喃喃什麼但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們,恐怕是有着什麼打算,一個能夠保護很多人,卻要犧牲自己的打算。
或許,這就是他們所追求的大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我看着蘇秦和張儀,忽然心中很壓抑。